“他不曾夢見獅子，卻夢見綿延八至十里長的一大群鼠海豚。那正是交配時期，它們躍入高空中，又落回原來躍起時留在水中的漩渦。

“不久後他又夢到自己正躺在村中的床上，外面刮著北風，他感到異常寒冷，右臂也已經沉睡，因為他的頭把它當做枕頭，靠在上面。

“然後他開始夢見那漫長的金色海岸，又看見薄暮中第一頭獅子來到岸邊，接著，別的獅子也陸續到來；他把下巴靠在船頭的木板上，大船迎著陸上吹來的晚風，停泊在岸邊，他等待著更多的獅子出現，感到欣然。

“月亮已上升多時，可是他繼續做夢，大魚也繼續平穩的拖行，而小船便航進雲洞裡去了……”

雖然兩千五早就已經可以認字讀書了，然而有的時候為了獎勵女孩兒這一天的表現，衛澤還是會在她睡前給她讀一段故事。

之前是從娛樂記者那裡找來的亂七八糟的書，連上網路後，賞金獵人花了4枚藍色籌碼買下了一個信徒手裡的老式kindle，不過為了躲避提洛集團的追蹤，他自己的銀行賬戶沒法登入，只能等著哪本書限免就看哪本。

而正好這段時間《老人與海》就在免費，衛澤把它下載到kindle裡，念給兩千五聽，看著女孩兒蜷起身體，慢慢合上眼簾，衛澤放下了手中的kindle，把被子從兩千五的胸前拉到了她的肩頭上。

隨後賞金獵人從椅子上起身，摘下了頭頂的氚燈，輕手輕腳的走出了女孩兒的房間，他穿過客廳，把氚燈隨手掛在了客廳的牆壁上，又開啟了大門，走到了屋外。

選擇在這時候走出屋子的並不止有衛澤一人，實際上此刻的營地到處站的都是人，他們仰著脖子，不約而同的望向北面。

衛澤看到了隔壁的西班牙裔夫婦，衝他們打了個招呼，之後關上了身後的屋門，開口道，“要來了嗎？”

“沒錯。”卡多桑點了點頭，神色顯得格外嚴肅。

他們正在談論的是一場大風暴。

先遣隊的氣象裝置在一週前觀測到一個巨大氣旋，正在從西北部向著定居點所在地緩慢靠近。

以往的時候也不是沒有冷風過境，但是風力都不會太強，持續的時間也不長，然而這一次，根據氣象裝置的顯示，來的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大家夥，直徑超過六千公里，時速接近一百公裡。

在這樣的惡劣條件下，營地的所有建設工作都只能暫停，剛剛種下的一批作物只能被忍痛放棄，好在定居點這邊已經收穫過兩次，食物儲備方面還算充足。

兩位神父這些天一直在忙著帶人加固住房和各種公共設施，確保所有人員和重要物資都能成功挺過這場暴風雪。

而生活主管葉卡捷琳娜也已經完成了物資配發，無需籌碼兌換，所有家庭都能領到足夠支撐一週的食物、水還有禦寒物資，到時候只要安心待在家裡等著風暴過去就好。

所以此刻營地中並沒有太多恐慌的情緒，大多數人出門只是為了一睹這難得一見的自然奇觀。

除了卡多桑和雅尼拉，衛澤還在人群中看到了不少熟人，包括娛樂記者馬文，教兩千五拉小提琴的忽老師，還有埃裡克森神父，後者也看到了他，衝他點了點頭。

不過衛澤並沒有看到葉卡捷琳娜，那個女人在發完物資後就又如往常一樣神秘消失了，而前女警利帕則正帶著民兵團的人對營地進行最後的巡視和檢查。

眾人已經能明顯能感受到周圍氣溫的開始下降了，同時耳邊的風聲也大了起來，不少人都下意識的緊了緊衣領。

天空正在被一大片翻滾著的雲層迅速佔據，隨著第一片雪花從空中飄落，這場已經醞釀了許久的暴風雪也終於拉開了序幕！

很快，衛澤眼前的視線就變得越來越模湖，氣溫也開始急速降低，狂風呼嘯著席捲而來，強勁的風力將地表那些根系較淺的植被連根拔起，連帶著一些小石塊兒一起被吹向了空中。雞蛋大小的冰雹從空中砸落，撞在屋頂上發出砰砰砰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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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地中央的大喇叭響了起來，迴圈播放著巴斯蒂安神父要求眾人立刻回到住所關上門窗的警告，但是很快他的聲音就被淹沒在更大的風聲中。

賞金獵人已經看不到原本距離自己只有五米遠的卡多桑和雅尼拉了，只能從兩人手中提著的氚燈所發出的微弱綠光勉強推測出他們正在向室內移動。

於是衛澤也沒有再在外面停留，轉身重新回到了屋裡，他用自己那只相對還算健康的左臂將大門用力合上，之後又找來兩根木條，將屋門加固，這樣一來暴雪就被徹底隔絕在外了。

做完這一切後衛澤從牆邊的一個箱子裡翻出了剩下的最後半包香菸。

賞金獵人已經戒菸有差不多快六個月了，一來是因為帶的香菸本身就不多，一大部分還被他拿出去做人情或者交換需要的物品了。

二來則是因為有兩千五在身旁，衛澤為了避免女孩兒遭受二手菸的侵害，的確也在有意識的控制自己抽菸的慾望。

但是今晚，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又動起了抽菸的念頭來。

距離埃裡克森神父來找他攤牌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而開荒團的第二批成員如今也已經在路上了，再過大概四個月左右，他們就能達到，帶著新的物資和裝置。

只不過等他們踏上這片土地，也到了衛澤和兩千五該和這裡說再見的時候了。

這段時間賞金獵人對於接下來的計劃也想了很多，然而想要讓兩千五能夠在陽光下自由生活並不容易，本來以為已經過去一年多的時間，提洛集團多少也該轉移點注意力了，但是從保羅主教的詢問上就能看出，L先生並沒有放棄尋找他們。

或者說恰恰相反，提洛集團對於重新找回兩千五變得更加急迫了，衛澤能感受的到，敵人正在不斷迫近，他又想起了之前在秘密實驗室裡那個人渣科學家跟他說的話，說什麼兩千五的存在關係到整個人類種族。

以衛澤的性格當然對這種事情一點也不感興趣，但是L先生，以及L先生之後的提洛集團卻顯然有著和他截然不同的想法，為了重新得到兩千五，他們願意不惜一切代價。

老實說衛澤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才能攔住這個已經露出獠牙的龐然大物。

就像是《老人與海》中的那個老漁夫根本找不到任何辦法來阻止鯊群啃食他的大魚，即便他的實力能恢復到當初最鼎盛的時候，說到底他也只有一個人，一把槍。

而如今，早就已經不再是屬於孤膽英雄的時代了，更何況現在的他，就連拔槍的動作都做的很費力了。

衛澤開啟了客廳最下層的那個抽屜，從裡面取出了那只眼藥水瓶，瓶子裡還剩下大概三分之一的藍色藥劑，考慮到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衛澤也不知道瓶子裡的東西究竟是他的底牌，還是致命的毒藥。

不過不管怎樣，把它放進口袋裡後，賞金獵人還是稍微安心了一些，稍後才從香菸盒裡抽了一支煙出來點上。

衛澤就這麼靜靜的坐在沙發上，聽著外面咆孝的風雪，吸完了那只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