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危急時刻，總想要有英雄搭救，一個社會在困苦之際，則想要一個救世主，這就是所謂的時勢造英雄。

蘇比比這位印尼臨時總統，為了坐穩天下掉下來的寶座，不惜在在國會談判中驚豔絕俗地表演，強硬平息動亂，雷厲風行地懲治軍方將領。這一系列強硬而又有效的舉動，給了正處於混亂、惶惶不可終日的印尼社會一劑強心針，也將蘇比比的名望，推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成為了印尼人的救世主。

救世主不是那麼好當的，何況這是資訊發達的二十世紀末了，沒有人能象以前那樣，把無孔不入的新聞媒體控制住。

坐穩了總統之位的蘇比比，處理完了所有棘手的事，才發現自己坐在了一個火藥桶上，而原因竟然是因為他的表演太精彩了，給國民的期望值太高了:五月暴亂的國際影響，被最大限度挽回；國會綁架被圓滿不失體面的解決；民怨沸騰的軍方將領被嚴厲地懲治；連動盪不安的社會秩序都被他強硬地扳回了正軌。

然而，高達1%的失業率，被游擊隊毀壞的基礎設施，整個印尼社會可以說是滿目瘡痍。更為可怕的是，動亂給了周邊國家及中國的華商造成了同仇敵愾的民族情緒，全面抵制印尼的農林、油氣產品進入大中華地區市場。

印尼是一個農業國家，而且是以種植經濟作物為支柱產業的國家，農業人口佔據了總人口的45%！

現在印尼的碼頭上，原本應該出口到中國內地、港澳臺新加坡的咖啡、可可、橡膠等堆積如山，而且還看不到未來的銷售前景。就連中國那幾家石化巨頭，都收回了油氣訂單，寧願去中東購買運費更高的石油。而世界性的經濟不景氣，讓政府根本無法找到大中華地區這樣的替代市場。

現在整個社會都還奇跡般地保持著穩定，那是因為自己的精彩表演，給了全體國民信心，相信自己能把他們帶出困境！

如果政府在短時間內，不能讓國民看到希望，那些以大中華地區為銷售市場的種植園會迅速破產，釋放出大量失業人口。然後那些一無所有的失業工人，會拖兒帶女地來到雅加達、泗水的貧民區，進一步造成社會不穩定。最後，好不容易初步穩定下來的秩序會立刻崩潰，整個社會再次陷入一片混亂。

希望幻滅後的混亂，將會比有心理準備的混亂，更為可怕百倍！

……

“對，他就是發現了問題的嚴重性，才這麼急切地想與我們合作。一方面，利用我們的影響力，重新開啟農林產品在大中華地區的銷售，二來是想靠我們的大筆投資，短時間內創造出工作崗位，給他們的國民以希望！”

孫子明掐掉菸頭，對瓦希德他們今天的異常，一語定性。

‘嘿嘿嘿’，楊國忠聽完孫子明的分析嘿嘿直樂，攬著光仔的脖子，戲耍道：“看到沒，這才是真正的領導風範，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就憑你那鼠目寸光的腦袋，還想當老大？”

已經放下那些個人野心的光仔，象當初一樣愛玩鬧，反手將楊國忠按在沙發上，向孫子明請示道：“大佬，這是俄國人，要不要幹掉他？”

孫子明可沒多少玩鬧的心思，指了指沙發讓他們坐好，沉聲道：“別鬧了，人家還在等我們的答覆，這事拖不得。

這次是合則兩利的機會，印尼有兩億五千萬人口，還有豐富的自然資源，如果操作得好，未必不能將印尼納入大中華經濟圈！”

“怎麼說？”，玩鬧的兩人立即正經了。

孫子明續了根菸，回憶著收集來資料，整理了下思路，沉聲道：“印尼經濟發展主要集中在爪哇島和蘇門答臘島，區域發展不均衡，就業仍以非正規職業和農業為主，而且中小微企業仍佔絕大多數。”

光仔有點聽不懂，小聲問楊國忠道：“什麼叫非正規職業？”

“就是我們說的‘打零工’。子明，你的意思是，鼓勵我們共濟會成員，進入那些欠發達地區？如果那樣的話，當地那些中小微企業都會倒閉的，會不會再次激發種族/矛盾？”

孫子明盤算了一陣，再對照國內的發展模式，搖頭道：“不會，發展才是硬道理，也只有經濟發展了，才能緩解各種社會矛盾。大規模經營的現代化種植園、加工企業，能創造大量的就業機會，給當地注入活力，緩解當地的社會矛盾。”

楊國忠對照他在俄國的經驗，也接受了孫子明的看法，但扭過頭來對光仔道：“如果我們支援會員進入欠發達地區，你們的任務就繁重了。”

光仔也正色了，沉聲道：“明白，我們會強力約束會員，尊重當地風俗習慣，遵守當地的法律。不惹事，也不怕事，一切都會有理、有利、有節，讓那些印尼猴子挑不出錯。”

“那就好”，孫子明點了點頭，繼續道：“鼓勵發展農林經濟，只是給國內提供食品、輕工業原料，他們印尼最有價值的是油氣資源。

國忠，這方面你有經驗，你有什麼辦法？”

楊國忠沉默了，印尼人丟擲這麼大一塊肥肉，不吃是不可能的。可是，西伯利亞的油氣田，都在他和一幫俄國權貴們控制之下。如果讓印尼的油氣進入國內市場，勢必要短時間內擠佔一部分市場份額，動那些俄國人的乳酪。

“除非加大管道天然氣建設，提高我們的市場份額，否則俄國那邊擺不平！”

孫子明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但還是提醒道：“這只是治標不治本！”

房間裡一片沉默，只有粗重的呼吸聲，幾人都知道，這是孫子明在逼楊國忠表態。

西伯利亞的那些油氣田，一直是在楊國忠和瓦西里他們的絕對控制之下，儼然是一個獨立於集團的獨立王國。國內的能源企業，也處於孫子亮的絕對控制之下，俄國人沒有發言權。而楊國忠則充當了中間人，依靠在兩方都有足夠的發言權，間接性地控制了兩邊的企業。

孫子明的潛臺詞很明白，隨著印尼油氣資源的輸入，這種分而治之的局面遲早會改變，而楊國忠則會失去以前的大部分影響力。這種改變，不是大家兄弟感情能阻止的，而是必然會發生的。誰都手下有一幫人，都有各自的利益，即使領頭的不願意，那些手下人也會推著你去做。

更為重要的是，印尼已經有了許多跨國公司開採油氣資源，如果不給那些權貴足夠的利益，根本拿不到多少油氣資源豐富地區的勘探、開發權。

沉默了良久，或許是楊國忠深受孫子明的影響，把青史留名看得比實際利益更重，最後還是長嘆一聲，建議道：“上市吧，以國內的加工、銷售企業為核心，將資源與市場捆在一起，形成中俄交叉持股的模式。”

孫子明很滿意自己兄弟的識大局，拍了拍他的肩膀，補充道：“上市只是幌子，我們讓出來的股份，除了送一部分給那些俄國、印尼當官的，還要讓中俄兩國政府持有。只有兩國政府在我們的企業裡有巨大利益，他們才會自覺地維護我們的利益。至於印尼政府，他們還不夠資格討價還價。

就這樣辦！

國忠，你回俄國去說服瓦西里他們，將那些油氣田統合成一個公司，準備在莫斯科上市。

光仔，你回一趟深圳，讓三哥去和國資委商量持股比例，準備漢華能源在香港上市。

小磊，你帶人去和印尼人談，用重建基礎設施作籌碼，爭取他們的礦山、油氣資源開發權。

阿凱，你到各個分會摸一下底，如果我們提供商業貸款和銷售渠道，看有多少會員想從事種植園行業的。重點是，那些有一定經濟基礎的會員，共濟會提倡互助友愛，但也不可能是有求必應的活菩薩！”

楊國忠和李成凱都答應了下來，旁邊一直沒說話的孫磊，卻遲疑道：“五叔，那個蘇比比總統以前是蘇哈托的經濟顧問，負責制定過印尼石化產業規劃。萬一對方提出合建石化企業，還有冶煉企業呢？”

這倒是個麻煩事，投資在印尼哪有在國內好？投資在國內，不但能交好當地政府、拉動經濟發展，還能解決自己國內的就業問題。

一個相對落後的，工業體系不完備的印尼，才符合所有國家、所有人的利益。有那麼多跨國企業在印尼開發油氣資源，可人家都不興建石化企業，肯定都是不想看到一個富強的印尼，卡在海上交通要道上。

盤算了一陣，孫子明還是否決了，沉聲道：“如果對方以這個為籌碼，我們寧願放棄進入油氣、礦產領域。”

當孫磊帶著談判組與印尼談判人員談判時，對方得知漢華能源可以允許印尼方面持股時，立即提出雙方合建石化企業，就地對原油進行提煉。

“no，穆斯塔法·阿布巴卡先生，我們的滄海計劃已經進入了施工階段，我們沒有能力再投資一個巨型石化企業。”

頭髮花白的穆斯塔法，根本不認同孫磊的推諉，反駁道：“不，據我們所知，滄海計劃只是由你們遠東集團牽頭，由港澳財團提供大部分資金興建的。也就是說，貴集團並沒有投資多少資金。”

孫磊預設了對方的情報，但也想讓對方知難而退，委婉地提醒道：“pertamina公司（印尼國家石油公司），壟斷了貴國的石油產品零售和批發權。如果我們合建煉油企業，未來的產品也由pertamina公司定價、銷售？”

穆斯塔法立即反問道：“如果新建的石化企業有零售、批發權，貴集團是否能將原油就地提煉？”

啊？孫磊眼睛裡閃過一絲遺憾，但也只能按孫子明的決定，一字一句道：“穆斯塔法先生，貴國的政治條件，不允許我們冒這種風險。這不是我們的問題，而是你們的問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