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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飯，吃得有些平淡無奇，柯茉綿和方清妤在生活中除了柯方蕊並沒有多少交集，所以偶爾開口也只是沒話找話地聊著。

之後方清妤買了單，柯茉綿和她分開後回了柯家，一路上有種酸澀的情緒在她心裡不斷起伏，好像是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弄丟了，可能這就是悵然若失的感覺，讓人隱隱作痛。

進了家門，將手上的東西遞給迎接自己的女傭，換鞋徑直走向樓梯。

“小姐，晚餐……”女傭在身後叫她。

“我已經在外面吃過了。”柯茉綿回應著，沒有停下腳步。

“柯茉綿。”輕輕柔柔的聲音叫住了她。

柯茉綿怔了怔，轉過身時的表情有些驚愕，目光對上那人溫和的笑臉，更是覺得置身夢境一般。

“你不是說……下午有個相親？”

“隨便打發掉了，”辛歆燃望著她微笑，“怎麼？你不想見到我？”

“不是，”柯茉綿連忙否認，“你不是說要元宵之後才回來？”

辛歆燃踱步上前拉住她的手：“實在不忍心讓你一個人在家，哪有過年的意思？”

柯茉綿被帶到飯桌前，面對著滿滿一桌子的飯菜，不解其意地望向辛歆燃。這些菜不論是色澤還是擺盤都不像出自家裡的廚師之手，難不成……

“我回家向媽媽學了幾道菜。”辛歆燃坐到餐椅上，話語中透著請求的意味，“你剛剛說已經吃過了，那還能再吃一點嗎？”

話說至此，柯茉綿自然無法拒絕辛歆燃的好意，雖然感覺自己吃不下其他東西，但還是坐下來每樣菜都嘗了幾口。

“你今天去公司做什麼？”辛歆燃漫不經心地提起，“公司不是放假了嗎？”

柯茉綿的神色一凝，轉而淡笑道：“有個專案出了點小問題，我只好到公司處理下。”

“是哪個專案呢？”辛歆燃夾了塊排骨，用筷子仔仔細細地剔上面的肉。

辛歆燃在家從不向柯茉綿問起公司的事，除了自己手頭的工作，也不會對其他專案表現出多大的興趣。

說了一個謊，就只能用更多的謊來圓，柯茉綿低著頭沒看她，隨便說了個專案的名稱。

辛歆燃放下排骨，抽了張紙巾慢條細理地擦拭手上的湯汁，過了幾秒，輕輕舒了口氣：“別吃了。”

“嗯？”柯茉綿握著筷子，莫名地看她。

“反正你也吃過了，”辛歆燃垂下眸子，話語裡盡是沮喪，“我知道我做得不好吃，你別勉強。”

嘴裡的油麥菜鹹得難以承受，柯茉綿強忍著要吐出來的衝動，咽下去後笑著安慰她：“第一次做飯能有這個水平很好了。”

為了表示自己很喜歡辛歆燃的菜，柯茉綿又夾了一塊排骨，上面還附著幾縷血絲。

“別吃了！”辛歆燃毫無徵兆地提高了語調，臉色有些煞白。

柯茉綿只覺得辛歆燃非常莫名其妙，自己表現出來的態度明明很好，她放下筷子，不悅地皺眉：“你哪來這麼大火氣？”

“我知道我做的菜沒有方清妤做的好吃，也永遠比不上她。”

辛歆燃攥著筷子的手暗暗用力，她的隱忍、剋制，都是為了等一個解釋，而自己的耐性卻在柯茉綿一個又一個謊言中被愈發消磨殆盡。

她以為，柯茉綿此刻面對著自己，多多少少都是應該有些愧疚的。

“你提她做什麼？”柯茉綿只覺得辛歆燃不可理喻，話音剛落，轉身離開了座椅上樓，柯茉綿想著留點空間讓辛歆燃安靜一下，對自己或是她而言都沒什麼不好。

又是避之不談嗎？辛歆燃對著柯茉綿的背影冷笑了下，將排骨擲在地上。一旁蹲著發呆的大沫見有好吃的，急吼吼地撲過來咬住骨頭，啃了兩下，又吐了出來，咧了咧嘴，跑到水盆前使勁喝水。

辛歆燃推開面前的餐具，步履有些搖晃著走上樓，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好的戀人，無論自己再怎麼努力，都比不上柯茉綿心裡的那個人。

是她太完美？還是自己太失敗？

柯茉綿回了房間，辛歆燃也跟著推開門進去，她正坐在床邊的藤椅上，給自己泡了一杯紅茶，看著窗外的景色小口抿著。

“你就沒什麼要對我說的嗎？”辛歆燃坐到柯茉綿對面的那把藤椅上，讓柯茉綿看向自己。

“你想聽什麼？”柯茉綿偏頭反問，她的耳釘同時折射出外面路燈的光亮，刺得辛歆燃眯了眯眼。

“呵。”辛歆燃慢慢站起，彎下一些身子，雙手撐在那張小小的圓桌上望著她，她從不知道柯茉綿是如此擅長裝傻。

她臉上的表情十分從容，又或許可以說是沒有表情。

“下午，我去過公司。”

柯茉綿看著她的眼睛裡，終於起了波瀾。

“你不在公司，值班的大秘說……你壓根沒去過公司。”辛歆燃注視著對方的偽裝在自己面前一點一點瓦解，她並不覺得大快人心，倒是感覺被當做傻子一樣欺騙的自己有些可悲。

“那麼你是和誰一起共進了晚餐呢？又是哪個人值得你柯大小姐撒謊騙我呢？”辛歆燃對著柯茉綿勾了勾唇，“我猜，那個人是方清妤吧。”

話已至此，柯茉綿不覺得還有什麼辯解的必要，自己確實沒去公司，也確實和方清妤見了面，她用沉默承認了辛歆燃所說的事實。

辛歆燃就快被這種無聲的回應逼瘋，她冷笑著卻說得嘶聲力竭：“既然你還喜歡她，那你們在一起好了啊，為什麼要和我在一起呢？”

“我們會在一起……是時間給出的結果，”柯茉綿有些費力地開口，“你出現在一個我以為可以放下過去的時間，而且你讓我覺得……你和其他人不一樣，我們又共同經歷過許多事，所以我願意去嘗試新的感情。”

“但方清妤回來了，你們的誤會又解開了，所以你的決定讓你很後悔。”辛歆燃先一步替柯茉綿說完。

辛歆燃的話讓柯茉綿皺緊了眉，語氣也變得生硬起來：“你就感覺不到我是想和你好好在一起？”

辛歆燃正在氣頭上，思緒亂作一團，聽見柯茉綿這麼問，完全不作考慮地回答：“你只會考慮方清妤，考慮柯方蕊，幾時在乎過我的感受？”

沁白剔透的茶杯砸在玻璃桌面上，灑落了一大灘紅茶水，刺耳的撞擊聲未停，柯茉綿已背身拿起了衣架上的大衣。

“我既然選擇了你，就一定會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我真不知道你會這樣想。”柯茉綿回過身看了辛歆燃一眼，她筆直地站在那裡，欲言又止。

“或許這個決定很草率，哪怕是錯了，我都該對此負責，所以我真的有認真對待。”柯茉綿平靜地和辛歆燃對視了幾秒，低下頭輕聲說道，“我很排斥去回想那晚在酒店發生的事，可既然當時會拉著你跟我……想來對你一開始就有著和別人不一樣的感情。”

“柯茉綿！”辛歆燃拉住柯茉綿的手，她半張著嘴，差點要告訴柯茉綿那晚事情發生的真正緣由，可看著柯茉綿的眼睛，到底是沒有足夠的勇氣。

“我下午去了醫院，騙你說自己在公司是怕你放下家裡的事過來，況且只是貧血而已，”柯茉綿不急不慢地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訴辛歆燃，“晚上我確實和方清妤一起吃了飯，讓你不舒服真的很抱歉，可她要回美國了，我們之間以後也不會再有交集。”

辛歆燃聽見了柯茉綿的解釋，一點都沒有得到期待中的釋然。

“你要去哪裡？”她在柯茉綿轉身之前叫住她。

“想出門透透氣，”柯茉綿穿上大衣，深深地呼吸，“你也需要時間冷靜。”

門被合上，隨著木門撞上門框的剎那，辛歆燃虛脫地橫躺在了床上。

今天在電話裡聽出柯茉綿的不對勁，所以才會想去公司看看她。得知她撒了謊，也只想著回到柯家做頓菜討她歡心，她以為自己在讓步，在示好，可到最後又怎麼會逼得柯茉綿離開？

她覺得自己變得完全不像以前的那個辛歆燃，如今面對著柯茉綿，她再也找不見驕傲二字，剩下的只有可悲到極致的小心翼翼。

她怕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愛人，在下一秒就會離開自己，她怕終於擁有想象中的生活，卻在下一刻分崩離析。

她怕太多了，所以她再也不是曾經那個義無反顧的辛歆燃。

到底是什麼時候對柯茉綿這個人動了心？最初在照片上看見她抱著柯方蕊笑靨如花……後來和被下了藥的她上了床，見識過這座冰山熱烈綻放的一面……

辛歆燃想著，眼睛酸澀異常，眼角有什麼溫熱的液體滾落了下來，她好像在頃刻間明白了過來，那樣的柯茉綿，從不屬於自己。

柯茉綿去了鳳凰城，這座城市雖大，可她一時竟想不出能讓自己獲得片刻安寧的地方，所以路過鳳凰城時，她鬼使神差般地停下了車。

一樓酒吧播放著震耳欲聾的音樂，柯茉綿坐在吧檯的位子，點了杯龍舌蘭，迷離著眼看舞臺上衣著暴露的女人跟著節拍扭動身軀。

好像跟很久以前遇見方清妤的那晚一樣，也是同一個場景，又或許是同一個位置，而如今只剩下自己在這裡。

“請問這個位子有人坐嗎？”

甜膩的女聲在耳邊響起，如果自己是個不安分守己的男人，估計已被這一句帶著明顯示好意味的話惹得心神盪漾。

柯茉綿顯然沒興致理會，淡漠地搖了搖頭。

女人坐到柯茉綿身邊的位子，從包裡抽出支煙點上，將煙盒遞給她：“要嗎？”

柯茉綿看她一眼，女人迎上她的目光，嫵媚地笑：“你一進來我就認出了你，你是柯茉綿。”

“所以呢？”柯茉綿盯著她那張濃妝豔抹的臉，覺得滑稽，也笑了笑。

“唉，你還是和好幾年前一樣，冷冰冰的。”女人故作不滿地嘆了口氣。

柯茉綿分辨著女人的臉，不覺得自己認識她，抽了支她手上的煙，點燃吸了口，微微蹙眉：“你是？”

“我叫李夢，”女人撥弄了下耳邊的長髮，“以前和妤姐是好朋友。”

柯茉綿在煙霧繚繞中想起了對於這個名字的記憶，方清妤當年提起過這個人，在鳳凰城和她的關係算是最好的，因為承擔不起學費而進了鳳凰城坐臺，是個誤入歧途的大學生。

“你還在這裡？”

“除了這裡賺錢快，在哪賺錢都太費勁，”李夢打量著柯茉綿，“我可不像妤姐，一個勁地要擺脫這裡。不過能被像你這樣有錢的人包養，誰不願意走？”

柯茉綿斂了笑：“她從不是願意被人包養的人。”

“我知道，”李夢連忙變了語氣，“好幾年和她沒聯絡了，你們現在怎麼樣？”

酒吧裡炫目的燈光不斷閃爍，柯茉綿撐著臉愣住：“分手了。”

“唉，其實那時候妤姐明明知道這種感情不靠譜，畢竟像我們這種人……”李夢自嘲著，話音一轉，“見你點了酒，怎麼沒見你喝。”

柯茉綿沾了些杯沿上的鹽粒，抿了一小口下去，幾秒後感覺身體沒出現不適，又喝了一小口。

“是我不靠譜，我辜負了她。”柯茉綿垂著臉，表情隱進了黑暗裡。

一根筋的李夢聽柯茉綿說什麼就是什麼，有些憤憤地開口：“那你做的就不厚道了，我們妤姐當初救了你，把你帶回家好吃好喝地供著，那時候我在背後說你幾句壞話她都不樂意，你明明知道她有多喜歡你。”

李夢喝了一大口酒，繼續往下說：“那時候你信誓旦旦地說要對她好，可怎麼到後來又辜負她了呢？果然，你們有錢人沒一個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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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錯，我的錯……”柯茉綿按住腹部，沒想到來鳳凰城都不清淨，還能遇上故人。

李夢看出柯茉綿身體不適，停下了話匣：“你怎麼了？”

“胃疼。”柯茉綿以為喝幾口酒不至於，其實不然，只是幾口就讓她痛得呼吸困難。

“我也有胃病，吃幾片胃藥就沒事了，”李夢很好心地把一個藥瓶給柯茉綿。

柯茉綿倒了兩片藥吞下，李夢後面還和她說了些話，但她越來越記不清自己和她說了什麼，之後又是怎麼離開了鳳凰城。

腦子裡出現許多粉紅色的雲朵，連大街上的路燈燈光都變得明媚耀眼，柯茉綿走在人行道上，情不自禁地哼起歌，連走路都帶著蹦。

“清妤呢，清妤不見了……”倚著電線杆子，笑嘻嘻地往包裡掏手機，開啟通訊錄，捧著手機仔仔細細找方清妤的號碼。

柯茉綿搞不明白螢幕上的數字怎麼會滿屏亂跑，以為是手機壞了，決定明天再去買一個。

電話被接通，柯茉綿興奮地叫出聲：“清妤啊，你在哪呢？”

“阿綿？”電話那頭的方清妤遲疑著反問。

“是我是我，我是……我是……嗯……什麼來著？”柯茉綿的腦袋輕輕撞著電線杆子，苦於無法組織自己要說的話。

方清妤有些氣結：“你喝酒了？”

“就一口！”柯茉綿振振有詞地反駁，“不對，兩口！”

“你在哪兒？我去找你。”方清妤無奈地嘆氣，心裡卻為她著急起來。

“我在啊……在哪呢？”柯茉綿嘻嘻哈哈地笑，站在原地環顧四周，“你猜？”

方清妤被柯茉綿不正經的語調搞得語塞，又著急著去找她，加重了語氣：“柯茉綿！你幾歲了！正經點行不行？”

“我……”對方完全欲哭無淚的委屈語氣，“我剛滿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