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在金碧輝煌的宮殿中生活了六天，她穿著名貴絲綢所制的禮服，戴著精緻的首飾，目之所及都是她所愛的華麗珠寶，可她越來越不快樂。

這奢華的宮殿充滿了看不見的束縛，一條條規矩，一句句無形的語言攻擊壓得她喘不過氣，她覺得這裡竟比深海還森冷。

大約因為她是啞女又不認識字的緣故，王子經常把自己的心事說給她聽，她本覺得這是接近王子讓他愛上自己的機會，可越是瞭解她越是絕望。

“小姐，你知道嗎，我之前問你有沒有見過那位褐色頭髮的女孩是我的愛人。她從小和我一起長大，雖然並不如你漂亮，可她的聲音如黃鶯般婉轉動聽。”

我雖然不知道什麼是黃鶯，可我曾經也擁有著美麗的嗓音，鯨說那是它聽過的最好聽的聲音。

“她的陪伴是我在這宮殿中唯一的溫暖，她待我是如此溫柔，她說要陪我去看千山萬水……”王子有些哽咽，唇角微微顫抖著，“我不顧別人反對執意要娶她，最後父皇和母后也終於同意了。那天我和她為了慶祝訂婚乘船出海，卻遭遇海難，只有我一個人活了下來。我心裡明明清楚她和那艘船一起葬身海底了，可我一直不願意承認她已離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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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魚用手輕輕地撫著王子的背，卻撫不平他的悲傷。

對不起，這都是我造成的，對不起，對不起……人魚在心中道歉，酸苦一點點蔓延。

如果不是她的執著，鯨不會去撞翻船，鯨不會傷痕累累，王子也能和他心愛的人在一起。

“我愛她，我很愛很愛她，可是我從來不曾對她說過愛，她無聲地守護著我，我欠她太多。我時常在想如果那天我和她一起葬身海底會不會更幸福？”

人魚垂下長睫掩飾自己眼中瀲灩的水光。王子不可能愛上她，她將會化為泡沫。而她才發現鯨對她如此溫柔，她想告訴鯨她愛它卻已經晚了。

人魚能切身體會到王子內心的悲傷和絕望，王子還可以向她傾訴，可她內心的悲苦又能告訴誰。

這是第七天了，人魚生命中的最後一天。

殘陽灑落於海面上反射出一片瑩瑩金光，嫣紅一片中有一個小點在波濤中游曳。

人魚知道，那是鯨。

鯨，我真後悔，如果當初我能早些意識到你對我是那麼重要該多好。

看著遠處那個黑點，人魚淚流滿面。她與鯨在一起那麼久不曾落過淚，這幾天卻幾乎日日淚透衣襟，若是被鯨看到它該多心疼啊。

“啊呀，人魚小姐看來很後悔嘛。”人魚轉過頭，看見魔女含笑站在她身後，一雙赤色眸子閃爍著妖冶的光。

魔女！你怎麼會在這裡？人魚連忙拭去臉上的淚。

“我是為人魚小姐送後悔藥啊。”魔女似能聽到她內心的話，笑得甜美，遞給人魚一把匕首，“用它殺了王子，讓王子的血落在你的腿上，你就能在第八天的早上變回人魚，不過你的聲音是付出去的報酬，是不能還給你的。”

人魚握著匕首的手顫抖著，臉上充滿的恐懼和難以置信。

我，我怎麼能去殺了王子？我只用歌聲蠱惑過人類，親手殺人這種事我怎麼做得來？而且本就因為我而毀了王子的摯愛我怎麼能再去殺了他？

“殺了他你就能變回人魚，回到自由的大海，王子現在活著也不快樂，你何不成全了他？只要他死了，你就能活下去啊。”魔女在她耳畔低吟，牽引著她內心深處的罪惡。

不，我，我怎麼能殺他……

“殺了他，殺了他你就能活下去，你難道想要化為泡沫嗎？”

不，我不能……

“是不能殺王子還是不能變成泡沫？”

我……

不知何時魔女已經消失，夜幕降臨，黑暗吞噬了最後一絲餘暉，唯有星子在夜空中閃爍著。

人魚獨自立在黑暗中，握住匕首的手已不再顫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