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尷尬者的末路——蛻變妖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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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看過一篇文章,忘記是寫誰的了,總之開頭一句話就是“他的路,是盡了。”這句在全文開頭就讓讀者的心猛地一沉的話,現在,我想送給蛻變妖郎。

其實妖這種型別的角色從來不是我的菜,外表,性格,作風,都一樣。所以到底喜不喜歡妖,我也很難有個準確的定論,但是在素素出場前,他可以是最令我莫名其妙而又牽腸掛肚的一個了。

從金光第一集開始,到十一集裡退場,妖給我的印象,始終是一種難以形容的“不上不下”。雖然口白時常將他與黑白郎君放在一起,稱他為“最驚人的蛻變妖郎”;雖然其他角色以及各種妖道角一提起他都是敬而遠之的態度,他跟黑白郎君一樣“心理不正常”;雖然他自己也始終將黑白郎君當做必須打倒的對手,無時不刻不想戰個你死我活,但是真的,在我眼裡,不管從哪一方面來看,他都當不起“黑白郎君的對手”之名,更罔論並肩了。

蛻變妖郎給人的印象,從不是黑白郎君那樣的張狂灑脫。儘管他也狂他也傲,他也爭強好勝,他也“心理不正常”,然而若黑白郎君在某個角度上來看,有著神一樣的完美和瀟灑的話,蛻變妖郎就僅僅只是一個人了。他的行為時常矛盾得讓人費解,又微妙得惹人玩味。而不管怎麼想怎麼看,他的腳步與黑白郎君相比,都顯得更加艱辛而沉重。

我一直很喜歡黑白郎君,尤其是在素還真受萬教圍攻之時,自水中一躍而出,站在素素身邊的他簡直猶如神兵天降,我都快給他跪了,須知黑白這一現身,救下的是我的本命啊!而蛻變妖郎,他不能比,他拿什麼比,黑白郎君何其快意,而他呢?

在我看過的這短短的十一集裡,蛻變妖郎的身周總帶著淡淡的失落,即使是在得到一屠勇豁出性命也要報恩的情誼之時,他也僅僅是欣慰而已。而這欣慰儘管足以排解他的寂寞,卻無法徹底解除他的失落和辛酸。沒錯,妖是有些寂寞的,不然他也不會莫名其妙地跑對救走黑白的藏sir示好,要以“人情換友情”。看這段時我簡直扶額,打了黑白的人是你,藏sir會買你賬才怪啊!結果不用多,對他伸出的友誼之手,藏sir不光不接還連他的用心都質疑了一把,半面子不給。被獨自撂下的妖,實在是有夠落寞。

他的定位是梟雄,然而每每他是梟雄,總會有那麼一彆扭的感覺。也許就是因為,與同為梟雄的黑白郎君、藏鏡人等相比,他還是太像個人。至少另外二者不會對著剛剛威脅過自己,還救走了自己敵人的人貼過送人情,還要求“換友情”,黑白郎君不屑於這麼做,藏鏡人亦然,而蛻變妖郎卻這麼做了。就算是為了利益而希望結交藏鏡人,這種行為對他這樣定位的梟雄而言,還是顯得有些卑微掉價呢。

碰了一鼻子灰的妖,很失落。就像他在準備給予黑白尊嚴的死亡之時,驟然被半路殺出的藏sir打斷一樣失落,一樣憋屈而丟面子。

或許,他會作死找萬蠱粉以身試毒,就是因為他太憋屈,太失落,迫切地需要一個勝利來排解心裡的苦悶,修復屢屢受挫的自尊。憑什麼,黑白郎君就敗也敗得光榮,敗了還有個藏鏡人來救他幫他,他蛻變妖郎拼了一場,對手沒殺成,朋友沒交到,還被這樣羞辱?他原本就將打敗黑白郎君視作目標,至少,讓他找到一個可以證明自己比黑白郎君強的地方吧。

於是就有了打爆赤蠱神後,沐浴在萬蠱粉中愉快地自言“黑白郎君到底是不如我”的蛻變妖郎。

可惜現實不允許他得意,沒過多久毒性發作,他成了之前的黑白郎君,處處被人落井下石,追殺得狼狽不堪,身邊還多了兩隻等著他耗盡真氣再下嘴的大禿鷲。那兩人要求陪他時,他輕嘆著應允了。不是不知道對方不懷好意,只是他沒有拒絕的餘地,拒絕就意味著更大的危險。這時候他可有想到黑白郎君?那個儘管中毒已深,一戰一口血卻依舊囂張剛猛的黑白郎君?黑白郎君可沒有被人盯著等死,也沒有被人圍毆踢打,被人一腳腳往頭上踩。甚至在奄奄一息之時,那個人,還被身為敵人的自己保護著武者的尊嚴,讓他不受鼠輩欺凌。

第五六集裡與一屠勇的友情,可以是霹靂金光中妖最刷觀眾們好感度的所在。然而對他自己而言,這段經歷除了收穫友誼的溫暖,更多的恐怕依舊是辛酸。曾經他何等不可一世,江湖上人人聞風喪膽,現在卻像條蟲子似的爬在地上,忍著劇毒的折磨,忍著言語嘲諷來為友人求一條生路。而就這樣一個願望,也還是被無情否決。

我相信,當看到收化運發將殺手的五臟拍出時,蛻變妖郎或許有那麼一瞬間,希望根本就沒有這次獲救就好了。因為——張狂大笑著發掌救了他的,是他最想戰勝,卻又怎麼都無法戰勝的那個人,而自己的狼狽不堪,也被那人一一看在眼裡了。那個人,還叫他留下有用之軀,有用之軀嗎?什麼叫有用?留著,給你黑白郎君打敗用嗎?

又輸了嗎?……

他為什麼會中這場毒,為什麼會遭這場劫難?還不是為了證明自己比他更強?這結果,實在太諷刺了吧……

一屠勇問是什麼人救了他們,蛻變妖郎微笑著打著啞謎,這個憨直的漢子當然不明白他的意思,也不明白蛻變妖郎此時內心是有多麼不是滋味。其實一屠勇直至妖身死,都不曾深入地瞭解過他,但這並不妨礙他做他最真誠的友人,不妨礙他們那一場生死與共的情誼。

在這段劇情之後,蛻變妖郎的劇情,便再無一星半光彩可言了。他依然執念於打敗黑白郎君,可張狂只怕已經只停留於表面了,經歷了這麼多,他真的還相信自己是黑白郎君的對手嗎?

他不是會臨陣脫逃的人,就算知道希望渺茫,也想抓住一絲可能性,來為自己雪恥。至於手段如何,他並不介意,只要能親手打敗對方,證明自己比他強就可以了。當初黑白郎君中毒,他得以乘虛而入,雖然口頭不願趁人之危,卻依然動手打得黑白郎君奄奄一息。後來秦假仙勸他趁黑白郎君未愈提出挑戰,他稍加猶豫便應允了。這行為不能不卑鄙,若換成黑白郎君,那是絕對不屑於做的。可他做了,還不止一次。

乍一看確實令人費解,仔細一想卻忽然發覺,連這都契合了他一直以來給我的那種“不上不下”的感覺,他的存在,自霹靂金光開始就是尷尬的。

定位尚算高,然而行為、遭遇,都與定位不大相合。高不高,低不低,他與黑白郎君為敵,將其視為終身對手,卻終究只是黑白郎君掌下諸多亡魂之一,沒有任何特殊之處。當那五臟飛出的一掌之後,黑白郎君就像在路邊隨便打敗了一個還看得過的高手一樣,哈哈一笑,著那句代表性名言,興高采烈羽扇輕搖地離了,不曾朝地上的屍體多看一眼。踏出盤絲窩後,他大概就忘記了這個對自己如此執著的對手了吧。

記得在獨木崖上,面對白骨靈車的蔑視,秦假仙的羞辱,蛻變妖郎連還一句口的機會都沒有,只能連連嘆“慚愧”,到最後掛不住面子地扭頭走人。就算我沒有早早被劇透,帶看到這一幕,也大致可以明白了——他的路,大約確實是盡了。

隱在內部的尷尬終於浮出了表層,**裸地展現人前。在眾目睽睽之下,他連霹靂江湖中的武者必須維護的眉角都被削盡,顏面盡數掃地。這不等同於素還真在歐陽上智面前那屈膝一跪,素還真跪也跪得教人生疑,想知道他肚子裡到底在打什麼主意,而蛻變妖郎並非如此。誰都可以看出,他是真的被一步步逼到了牆角,無路可走了。

所以,盤絲窩一戰的結果,已經不用猜了。

黑白郎君離的身影依舊瀟灑,而地上令人不忍直視的殘屍,真的是那個曾不可一世的高手嗎?雖然沒有在中毒之時便宜了那群鼠輩妖道角,可我回想著不久前一屠勇的豁命尋藥,回想著妖沐浴萬蠱粉時的暢快開懷,對這個人物最深重的感受依舊是尷尬,尷尬得百感交織。

更不用多,我早在幾年前看時就知道的,他的屍體的處理結果了。淪為魔靈的飼料,直接讓我想起了《聖傳》中的迦陵頻伽,但—是!迦陵頻伽是怎樣嬌弱可憐的女孩,這兩者有可比性嗎!?

當素素拐彎抹角要一線生將這些事拿刺激一屠勇之時,兩人完全就像在著一個無關緊要的妖道角甚至一件工具一樣。這時候,唯一記得他、牽掛著他的,只有一屠勇了。這漢子守在盤絲窩外等著妖出現,卻不知道他的友人已經慘死,也不知道妖連屍體都成了魔靈的心。虐心,當然虐心,可串起來想……始終總覺得有些尷尬啊,常死原知萬事空,妖死都死了,卻還是這樣憋屈,這樣不得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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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被人徹底遺忘,才可以讓他徹底擺脫這些尷尬。白蓮現世帶來武林變革,老一輩角色死的死,隱的隱,至於黑白郎君,他就沒有真的把妖放在心上過,何況後來他又得到了網中人先為敵後為友。很快,無人再記得曾有這麼一個蛻變妖郎存在過了。這樣被武林的風雨洗淨蹤跡,對他而言應該不完全是件壞事,儘管他本人肯定不樂意如此。

末路有盡,蛻變妖郎這條艱難而尷尬的江湖路,終於了結了,了結得既不光彩也不煽情,只讓人目瞪口呆,感慨不已。不過無論如何,終究是到了頭。

至於我,牽腸掛肚了那麼久,看他死時又抓狂了一場,也許可以是喜歡妖的吧。儘管這喜歡可能動機不純,被他的名字“天羅影”拐帶的成分較多。這名字在老劇中,確實是別緻的,別緻得讓我在幾年前看版時,對那具被拿來喂魔靈的屍體留下了深刻印象,別緻得與妖本人的尷尬遭遇幾乎不相稱,令我都不太願意稱呼他“天羅影”,而寧願喚他蛻變妖郎。這種彆彆扭扭的喜歡,似乎也夠尷尬的……

不過,即使是彆扭尷尬的喜歡,也足以讓我給妖寫下這篇隨感了。謹以此文獻給大概不想接受它的蛻變妖郎,作為我牽掛一場的留念與告別後的感懷。願他遠在仙山,可以放下所有執念,忘盡失落悲哀,與一屠勇並肩笑賞雲海煙波,在無盡長路之上,瀟灑踏歌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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