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王朝因我興替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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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玉睜開眼,入目便是掛滿白幡而古韻十足的廳堂。

她正被人攙扶著,手腳冰涼無力地站在廳堂中央。

面前站著個手捧聖旨的中年官員,他氣質出眾,帶著常年養尊處優的矜貴。

注意到衡玉打量的視線,他朝衡玉溫和一笑,只是笑容裡帶了幾分無奈與同情。

“陛下聖明,感傷孝賢皇后的逝世,特此開恩,於兩日後召開三司會審,要求三司重新審理容家通敵叛國一案。”

中年官員溫聲道,將聖旨遞給衡玉。

“到那時,容家需要出一人到衙門接受審判。”

系統及時將記憶傳送給她,衡玉很快就弄清楚自己此刻的處境。

中年官員稍等片刻,見衡玉還是沒動彈,他以為對方是憂思過度,不由出聲安撫道:“審判會持續很長時間,容姑娘多多保重。”

只是……他並不看好兩日後的三司會審。

本朝開國時,太.祖皇帝為了減少冤假錯案,特別設立了三司會審這個制度,如果有重大冤情者,可以申請召開三司會審,由延廷、御史中丞和司隸校尉共同審理案子。

但是……只要熟悉這其中內情的人,都知道這三司會審背後代表的其實是皇帝的意志。

容家通敵叛國的罪名就是皇帝親定的,他是絕對不可能承認自己冤枉了忠臣。事實上,皇帝同意召開這回三司會審,只是想走個形勢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就在昨日早朝時,出身容家的容皇后身穿華服突然闖入殿內。那時候,廢后的旨意已經寫好,只是還沒傳召天下。

只要旨意一日沒傳召天下,她就仍是這雍朝的皇后。

容皇后已經走投無路,最後能做的就是打這個時間差,在眾臣詫異的目光下大喊容家冤情至深,通敵叛國的罪證皆為樂家偽造。

明知三司會審裡的貓膩,她還是哭著爭取了一次機會,求開三司會審還容家清白。

隨後,容皇后拔出髮間金簪,快狠準地刺入自己頸間,血灑金殿,以命諫言。

母儀天下的皇后鳴冤而死,無論是為了給朝臣一個交代,還是給天下人一個交代,這三司會審都必然要召開。

衡玉現在的身份,就是容家僅存的孤女容衡玉。

時空管理局掌管著億萬時空洪流,最初是為了維持各個小世界穩定而存在的。

衡玉本是時空管理局研發部部長,主管系統研發。

因為支援時空管理局改革,計劃失敗後被清算。

但即使被清算,時空管理局裡依舊有人敬她仰她,投鼠忌器之下,最後將她放逐於億萬時空洪流裡,並給她一個代號‘零’。

被放逐後,她成了一名時空旅行者,穿成每個小世界裡命運悲慘的炮灰配角。

她只求自在,是不可能被命運線束縛成為炮灰的。所以無論開局如何,到最後她都成功逆轉成人生贏家劇本。

結束上一個世界的旅途後,現在她又開啟了新的征程。

本朝國號為雍,到如今已傳承一百五十餘年,來到皇朝末年。

邊境異族極端強悍,時常南下劫掠侵擾百姓。

但自從二十年前她的祖父容老將軍鎮守邊境後,異族就再也沒有討過一次好。

憑著戰功,容老將軍被封為‘大將軍’,民間盛讚其為‘雍朝基石’。

五年前,容老將軍身體大不如前,纏綿病榻。他是雍朝的戰神,一旦倒下,那些剛安分下來的異族絕對會蠢蠢欲動。

於是容老將軍命人死死封鎖消息。

可是,匈奴不知道是從哪裡得了訊息,竟突然派遣大兵壓境。無奈之下,容老將軍派原身的父親、自己的大兒子領兵做先鋒。

局勢極端兇險,但原身的父親領兵征戰多年,靠著軍民一心,慢慢扭轉了局勢。

就在她父親反敗為勝並且要趁勢追擊時,誰也沒想到,出身清河樂氏的樂成言會故意在糧草上做了手腳,導致前線糧草匱乏,原身的父親深陷匈奴的包圍圈,最終被匈奴人的馬踩踏而亡。

事後,容老將軍回到京城,得知陛下因為宮中樂貴妃的枕頭風,居然想要輕飄飄放過樂成言,悲怒之下,容老將軍親自披甲堵在樂府門前,廢掉樂成言的三條腿。

樂貴妃收到訊息,圍在雍寧帝身邊拭淚,想要為兄長討回公道;容皇后盛裝趕去帝王寢宮,與樂貴妃當面對峙。

雙方僵持不下,最終這件糊塗事居然被含糊過去,不了了之。

但它造成的影響一直存在,兩家就此結下死仇。

三月前,樂家家主突然上書,狀告原身的小叔容寧勾結鮮卑、羌人,有通敵叛國之嫌。而容老將軍明明有所察覺,為了護著自己的兒子,幾次出手幫忙遮掩。

雍寧帝當場大怒,派樂家家主和賀家家主趕赴北境調查此事。不久之後,兩人回到京城,帶回了容老將軍羞憤自盡、容寧死於火災的訊息。

他們一同帶回來的,還有容寧和匈奴來往勾結的書信。

證據確鑿之下,雍寧帝定下容家通敵叛國的罪名。

原身從小千嬌百寵長大,雖然性情堅韌,到底只是個十四歲的姑娘,在家族鉅變面前惶恐驚懼,風寒入體後病臥在床。

不過她沒有多少時間沉浸於自艾自怨。

得知皇后姑姑到底付出了怎樣慘重的代價,才勉強爭取來三司會審的機會後,她強行振作起來,想要在三司會審上好好表現。

可她明明能看出信紙和私章是偽造的,堂上的官員非要追問她是如何偽造、如何做舊的。

她明明知道信紙上的字跡是臨摹的,卻被追問世上怎麼會有人臨摹得這麼像,容姑娘能臨摹出你小叔的字跡嗎。

這麼胡攪蠻纏,這麼不容分辯,這就是雍朝的高官。

到最後,原身‘輸’了這場三司會審,也輸了為容家洗刷汙名的最後機會,收押進大牢當晚就被下暗手廢掉雙腿。

她在大牢裡日日以淚洗面,不知道是該恨樂家,恨為容家定罪的雍寧帝,還是恨三司會審的官員們。

她哭得太狠,彷彿是要把自己這一輩子的淚都流盡。

一個月後,樂貴妃被冊封為後,內侍攜著她的懿旨走進原身的牢房。

在懿旨中,樂皇后說念著容老將軍對朝中的貢獻,於是網開一面為容家留一個血脈,只是她要進樂府成為樂成言的侍妾。

等內侍走後,原身渾渾噩噩,終是不忍受辱,撞牆自盡而亡,結束了自己這短短一生。

……

衡玉密如鴉羽的睫毛輕輕垂下,遮去她眼中的冰冷。

如果容家當真通敵叛國,站在衡玉的立場看,也得說一句“取得這樣的下場不冤”。

但容家數十年如一日鎮守北境,與異族之間隔著血海深仇,這雍朝誰都有可以與異族合作叛國,唯獨容家人絕無可能!

這整件事背後,必然與樂家、賀家有關聯。

但容家栽得如此徹底,這背後……難道真的沒有雍寧帝的授意嗎?要知道,狡兔死走狗烹之類的事情可不少見。

衡玉掌握的訊息還是太少,暫時沒辦法判斷出其中隱秘。

沒關係,她接管了原身的身體,從今往後原身的人生就是她的人生。

她會慢慢梳理調查其中隱情,不讓容家再蒙受任何屈辱。

這些念頭在腦海中迅速閃過,不過只花了須臾功夫。面上,衡玉依舊是一副哀慼模樣,伸手接過中年官員手中的聖旨:“多謝這位大人。”

中年官員點點頭,出聲告辭離去。

“大人且慢,臣女有個不情之請。”

衡玉低著頭接下腰間的玉佩,苦笑道:“在容家出事之前,臣女的未婚夫賀瑾就已經與臣女斷了聯絡。我容家待賀家,說一句恩重如山也不為過,他賀家卻背棄了這種恩重。”

“我與他有婚約在身,無論如何都該有個說法。若是大人不嫌麻煩,請大人幫忙多跑一趟,將這枚玉佩送到賀府。”

說實話,容家戰功赫赫,容老將軍又是那種義薄雲天的人物,朝中受他恩惠的人極多。但是……容家一出事,這朝中多的是束手旁觀之輩。

束手旁觀也就罷了,畢竟世態炎涼。

但像賀家這樣雪上加霜的,就很令中年官員鄙夷了。

中年官員本就有些同情衡玉,想了想,還是應下了她的請求,取走那塊玉佩。

衡玉站在原地目送著中年官員離開。

廳堂的門窗沒有閉緊,衡玉被倒灌進來的冷風嗆得連連咳嗽,原本就蒼白的臉更是褪盡血色。

現在是寒冬臘月天,這廳堂敞開著,管家不敢讓衡玉再在這裡待著:“小姐,你的身體到現在還沒好全,可不能再著涼了。咱們府裡……如今就要靠你撐著了。”

說著說著,管家的聲音哽咽起來。

衡玉有些無力地抬起手,緊了緊身上的灰色大氅,對管家說:“陳叔,先扶我回房休息吧。”

管家將衡玉送回院子後就離開了。

府中現在亂糟糟的,哪裡都離不得他。

婢女將衡玉扶回裡屋。

裡屋四個角落都擺著炭盆,炭火很旺,一走進裡面,衡玉身上的寒意盡數消散。

“小姐,奴婢去給你倒藥。”婢女為衡玉壓好被角,繞過屏風離開裡屋。

衡玉倚著枕頭,右手指尖搭在左手手腕間,按動脈搏為自己把脈。

她穿越過很多世界,不敢說精通所有技能,但一些比較常用的技能都是已經學習過的。醫術就是其中之一。

過了好一會兒,衡玉慢慢放下自己的手——鬱結於心,兼風寒入體。

雖然不是什麼大病,但在缺醫少藥的古代,必須要好好養著。

等婢女端著溫度合適的藥回來,衡玉捧著碗,先是在鼻尖前停頓片刻,確定這只是普通的傷寒藥,並沒有被人做過手腳,她一口氣將黑漆漆的藥汁喝完,躺回床榻上閉目養神,順便思索著現在的局勢。

系統見她這麼不緊不慢,提醒道:【按照劇情,兩天後三司會審召開,無論你表現得多好,那些人都不會放過你的!】

“你說得對。”衡玉點頭,“我已經決定在三司會審之前撤出京城。”

【那你怎麼還這麼淡定!快行動起來啊!】系統連聲催促。

衡玉不緊不慢道:“因為急也沒用。”

【為什麼?】系統茫然。

衡玉的語氣驟然變得低沉下來:“一是我的身體還虛弱;二是現在盯著容府的人太多了,逃出京城容易,想逃脫朝廷的抓捕,勢必要製造混亂和事端拖延時間。”

“三,容家兒郎頂天立地,馬革裹屍者足有十餘人,為邊境安穩立下汗馬功勞。”

“皇后姑姑明知希望渺茫,還是用自己的命爭取來三司會審的機會。她想要再為容家做最後一搏,維護容家的榮譽。我如果直接逃走,姑姑就白犧牲了。”

在這個時代,真相都是上位者說了算。

衡玉知道自己短時間內不可能洗刷掉容家的汙名,但真的什麼都不做,這不是她的風格。

系統遲疑:【這樣會不會太冒險了?】

衡玉翻了個身,在自己的床頭角落摸索一番。不知道按了什麼東西,原本閉合的床板突然凹陷下去一個巴掌大的空間。

衡玉伸手,從裡面取出令牌——這是容家令。

見容家令,如見容家家主。

容老將軍雖然是個武將,對雍朝忠心耿耿,但他絕對不是個蠢人,早早給她留了一條退路。

令牌取出來後,衡玉走下床,按照一定的規律擺弄某個樣式普通的花瓶擺件。

一陣輕微的細響聲在室內響起,隨後,衡玉的床頭徹底凹陷下去,可以通往城外的密道出現在衡玉身前。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這個道理我清楚。”

***

在裡屋休息片刻,衡玉喊來自己的婢女,命她將管家請來。

小半刻鐘後,管家急匆匆繞過屏風走進外屋,餘光掃見端正跪坐在案前、氣質從容的衡玉時,心頭微微一訝。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自家小姐好像有了些變化。

可轉念一想,容家遭逢這樣的大變,小姐再如何成長都不為過。

管家溫聲問道:“小姐怎麼不多歇會兒?”

衡玉苦笑:“陳叔,現在這種情況我怎麼睡得著。”

稍一振作,衡玉說:“這些事不說也罷,我找陳叔來,是想跟陳叔溝通些事情。”

“容家如今出了這種事,為了避免會牽連到府中的人,還請陳叔儘量在明日,將所有忠於容家的下人和侍衛都遣散走,只留下你、貼身伺候我的婢女和侍衛長即可。”

“遣散他們時,依照他們對容府的忠誠程度和往日貢獻,分發銀兩和一些寶物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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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的計劃順利,頂多明晚她就要開始逃亡。

逃命的話當然得是輕便出行,她只會帶走府中的所有銀票,那些笨重的財寶和銀子與其留在府中被抄走,還不如分發給忠誠於容家的家僕。

遣散家僕!?

管家心下一驚,抬眼看著衡玉。

衡玉平靜地凝視他,語氣裡帶著無法拒絕的堅決:“陳叔就照我說的去做吧。如果有旁人問起,陳叔苦笑便是。”

這種平靜的視線裡蘊含著驚人的從容。

窗外的陽光照耀著她半邊側臉,靜謐又平靜,彷彿面對著再嚴峻的局勢,她都有底氣掌控它。

隱約間,管家覺得自己從小姐身上看到了老將軍的影子。

他的視線一下子就花了起來,不再多問:“是,老奴會儘快安排好這一切。”

“那就退下吧。”在管家準備繞出屏風時,衡玉又想起一事,“陳叔,麻煩你往前院多走一趟,讓陳退過來找我。”

陳退是個很平平無奇的中年男人,在府裡負責採買一事。

他是管家的獨子,她祖父的義子,也是……容家暗衛的負責人。

衡玉這具身體太過虛弱,這一番佈置已經足夠傷神了。

見到陳退後,衡玉沒有耽擱,將容家令在陳退眼前晃了晃,直接出聲吩咐。

“採買藥材和普通百姓的衣服,全部要男款。備好駿馬,帶著暗衛分批退出城中,在城郊東邊那廢棄的城隍廟等我與你們匯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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