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夜玫瑰

第17章、夜玫瑰

靠近門口的茶水間，張全悠然喝著咖啡()。他身邊是前臺小姐周君，也不知是陪著他，還是等待總裁室的談話結果。他們就公司的瑣事有上句沒下句的聊著，偏偏兩人都不覺有什麼不對。周君之所以沒走，是有一種感覺，如果離開肯定會錯失什麼。她觀察著張總的表情，一副很輕鬆的表情，彷彿是卸下重擔了。

或許是這位副總裁太隨和了，周君決定膽大一點。“張總，你好象很開心”

“是啊，領導來了，我的責任輕了”

周君吃了一驚，小聲問：“張總，她是你的太太？”

張全笑了。“呵呵，只是好朋友而已”

“可是，你們……”周君說到這裡，意識到不對，把擁抱的字眼咽下去。

張全也不在意，這女孩分明是看到那一幕了。“她在美國呆久了，所以禮節有點西化。”

周君心裡說：你摸人家臀部很過分啊。可她還是謹慎地說：“我覺得她有種老闆的氣勢，彷彿她才是新海的大股東”

張全讚賞地說：“小君，你的觀察力不錯()。她是公司的聯合創始人，雖然手裡沒有股份，但她的話比我更頂用。打個比方，如果她現在開口說：我要提升周君為主管。我會立即列印任命書，簽名張貼出來，馬上生效”

周君立即低聲驚呼：“這麼說，她給我三個月時間是真的了？”

張全也不問是什麼事，按趙紫薇的傳統，通常喜歡用一種別緻的方法鼓勵，而且通常會得到特別的收穫。他知道，今晚能夠“榨取”趙紫薇的價值，就是賺了。“小君，公司裡能人很多，許多人都在尋找自己的位置，你也不例外。我們不可能清楚瞭解每個人的能力，所以，有能力就要表現出來。也許我們暫時看不到你的本事，但不會永遠看不到，機會屬於善於把握的人，也屬於勇敢的人”

周君立即明白，自己改變的機會來了。“張總，那我應該往哪方面留意？”

張全想了想，道：“多想，多看，多聽，多學”

周君呼了一口長氣。“我沒想到，今天只是加班晚了一點，居然會改變我的軌跡。張總，那位趙小姐是個什麼樣的人？”

張全眨著眼睛。“其實我也說不清。她是一個很特別的女人，也是一個完美的女人，每個女人跟她相處的人都會自卑。在她面前，你所有的驕傲都是塵埃，所有的知識都是淺薄，所有的心機都是透明。還有她的弟弟，一個廣告天才，一個商業天才，她們姐弟共同努力，將新海廣告擴大七八倍，創立了新海投資、新海諮詢，收購了新海模特，這一切都在短短半年內發生了()。我和丁靜雅、袁嘉，作為他的重要夥伴，共同參與見證了這一切。”

周君聽得心馳神往，她忍不住問：“張總，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趙小姐有點欣賞我？”

張全微笑道：“我和丁靜雅也欣賞你，商量過給你半年時間磨鍊。不過，這個時間肯定要提前了，趙小姐的眼光很準，她看中的人都不會錯。至於你將來的成就有多高，你自己去努力，我們只是提供一個機會，一個平臺。”

周君胸口起伏。“我只是擔心，上了舞臺跳不好。要是摔倒了，你們還給我機會嗎？”

張全認真地說：“我們每個人都摔倒過，有時甚至不想爬起來，不管是自己努力，還是別人推動，甚至是被逼，我們終究還是站起來的。沒有人笑話你摔倒，我們可能不會伸手拉你一把，可是你要起來，再怎麼狼狽，再怎麼受傷。你不一定會成功，但你的契而不捨，肯定會贏得別人的尊重，包括我在內”

周君眼睛閃亮。“張總，我有種感覺，我的生活軌跡要改變了”

張全看著她，點頭。“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今晚，改變的不止是你，秦朗和遊英姿也變了。”

周君鼻子有點酸，笑道：“我忽然發現，我很喜歡加班”

張全大笑，將杯子放下。夜晚抓趙紫薇的差不錯，看來，激勵的方式比罵人好。可惜，這傢伙要出國了，不然每個月來激勵兩個員工，是個不錯的法子()。

周君看一眼他的杯子，立即續了一杯。“張總，現在還喝咖啡，不怕晚上睡不著？”

張全道：“這段時間事情比較大，在公司忙得夠嗆，回家反而睡得好一些”

周君見他示意關掉咖啡機，便順手一撥開關。然後他們聽到腳步聲走近，顯然是那邊的談話結束了，不由扭轉身，正好看到秦朗和遊英姿來到。

秦朗和遊英姿停下腳步，看到他們在微笑，似乎在等著自己二人。“張總，小君，還沒走啊？”

張全問：“被罵了，罵得很慘吧？只是覺得被罵了，有沒有收穫？”

秦朗嘆了一聲：“太可怕了，在她面前，我任何爭辯的理由都是空話她隨便一點，就能指出我的錯誤，我的報告被批得體無完膚。在以前的公司，面對老闆我都沒有這樣膽怯過，因為我覺得我的理由很充分，我能夠為自己的報告解釋得頭頭是道。可是在趙小姐面前，我……”說到這裡，他苦笑搖頭。

遊英姿也咽了兩下。“我覺得比當年畢業答辯更緊張，太打擊信心了，我腦子亂糟糟的，幾乎沒有勇氣再做下去了。張總，她真是剛剛看到我們的報告，不是研究了三天？”

張全道：“的確是剛看到，你們應該看到她進來的”

遊英姿苦笑：“我輸了，我再也不敢狂妄了()。張總，趙小姐是什麼人，我覺得她比我以前的教授更厲害”

張全皺眉問：“你們僅僅是覺得受傷，難道一點收穫也沒有？就這麼沮喪，甚至想離開，想逃跑？”

秦朗臉色立即變得嚴肅，他非常認真地說：“不，雖然我的主管位置沒有了，可是我很高興。我想，我找到自己的位置了，不用再繼續迷惑，明天我就向袁總報道去。張總，代我向趙小姐致謝”

遊英姿感嘆：“那句‘聽句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今晚終於領教到了。雖然秦朗不做主管了，我也沒有資格做這個位置，至少一年內我不會去動這個心思。一年之後，如果我覺得有這個能力，我再向張總爭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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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君驚地眼珠幾乎掉地，這些全是眼高手低的驕傲傢伙，個個都是一副“做點發光的給你們看看”的模樣，沒想到被那位俏女郎一頓說，竟然都本分到讓人認不出。她忽然意識到，這些本事不小的人都認輸了，自己並無專長，怎麼在這群人之中爭取。

張全笑了，這正是他需要的效果。“你們跟家裡打個電話吧，陪我去吃宵夜去”

三個人都吃驚地睜大眼睛，也不說話，不約而同指著那間亮燈的副總裁室。

張全不以為然。“她既不是我太太，也不是我的情人。走吧，你們先去訂個位置，我送她回家，然後就過來”

“可是”周君有些猶豫，“趙小姐是過來看你，不管怎樣你都要陪她啊()。而且我看得出來，趙小姐喜歡你，不然她不會用那種禮節跟你……”

秦朗立即道：“是啊，張總，只有你能配得上她”

遊英姿忽然湊近，神秘地問：“張總，莫非，你在她面前也自卑？”

張全笑了，很誇張地說：“我可不敢追她，男人在她面前都有點自尊心受損。她一身行頭就要兩三萬，整個服裝間比我的寶馬還要貴，為了安穩過日子，我還是找一個普通的女孩就行了。”

“哦”幾個人有點失望。這個來頭極大的女人，竟然不是某位股東的女朋友，到底是什麼來路呢。

張全揮揮手。“走吧，準備關燈鎖門”

看到張全走回來，趙紫薇也穿上外套，提起手袋，戴上那幅寬邊的裝飾眼鏡。今晚有點遺憾，丁靜雅居然不在，和袁麗雅難得不加班先走了。也好不用跟袁麗雅碰面，這顯然不是一個好時機，趙紫薇與她最好永遠別碰面，免得解釋不清。

趙紫薇問：“有效果嗎？打擊會不會太重了？”

張全道：“很好”

趙紫薇點頭。“那你好好利用，把他們打磨好。現在他們的傲氣被銼掉了，接下來，你和靜雅要激起他們的鬥志。”

張全點頭。“有了你這第一步，接下來我就容易了”

三個下屬看到他們出來了，點頭示意，沒有說話()。周君鎖好門，跟過來站在電梯口中，兩位上司不說話，三個下屬也不開口，於是一陣沉默。周君站在趙紫薇身邊，心裡打鼓，人家穿平底鞋，自己穿高跟鞋居然還差半個頭。

趙紫薇有點無奈，這裙子實在太長幾乎掃地，站著不動，連鞋子都完全遮住。按理配高跟鞋更好，除了增添女人味，扭腰也好看。可是，今晚她很剋制，因為張全身高跟自己差不多，高人一等並不是好事。吊帶裙子的設計，純粹是將晚禮服換了花色，變成休閒的長裙而已，可豔麗有增無減。濃妝加豔裙，是為了讓見過的員工忽略自己的相貌，不過，終究還是忍不住要出

周君忽然鼓足勇氣道：“趙小姐，你的裙子很漂亮”

“哦”趙紫薇故意睜大眼睛問，“我的人也漂亮啊，怎麼不說？”

周君臉紅了。“趙小姐，你當然漂亮，不用我說大家都知道。”

趙紫薇笑了。“其實我不如你漂亮，不過，我的氣質還行。加上我肯花錢打扮，所以還可以加上幾分。要是我不化妝，我肯定不如你，也不如英姿，呵呵”

遊英姿立即道：“趙小姐謙虛了。要是我能磨鍊出趙小姐一半的氣質，我就開心了”

趙紫薇認真地說：“你可以的，只要你努力。只要你在進步，那你就會越來越美麗”

張全道：“對，只要你不斷超越自己，那就是最大的收穫”

周君道：“趙小姐，希望你常來公司”

趙紫薇笑了，輕輕捏一下她的手()。“我是沒空來了，希望你們在新海做得開心。如果我的眼光沒錯，你們三個人，將來都是新海的中層管理人員，新海的中堅”

秦朗和遊英姿都愣住了，周君則是又驚又喜，他們甚至忘了電梯已經到了。幸好已經晚上，電梯沒有其他人，所以張全才能按著開門鍵不放，笑著道：“都傻了嗎，不想進來？”

三個人恍如解穴，立即快步進電梯，他們都沒有說話。當電梯降下一半時，趙紫薇解下手鍊，輕聲道：“小君，你跟我以前的助手有點像，這禮物送給你，希望可以帶來好心情。”

周君有些慌亂，剛才聽張全描述，這俏女郎一身名牌。“趙小姐，你的禮物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趙紫薇只是微笑看這女孩，既不說話，也不接她遞回來的手鍊。這女孩跟小梅有些類似，自己在離開之前，一定也要補償小梅一些東西。周君尷尬地拿著手鍊，不知是繼續伸出去，還是收回來。

張全在一旁笑道：“小君，收下吧，這樣的機會可不多我猜趙小姐要說的是，如果她在新海上班，一定調你過來做助手”

周君大吃一驚，才第一次見面，這位趙小姐會這樣吧？她忍不住回頭望兩位同事，考慮著這禮物怎麼辦。秦朗和遊英姿都看呆了，今晚的事太特別了，讓他們都無法相信()。

電梯到了地下一層，張全再次道：“都傻了嗎，不想出去？”

三個人再次解穴，快步走出電梯。趙紫薇只是微笑，低頭看著自己的裙子，覺得這夜晚太妙了。如果做點小事，說幾句話，能夠讓別人有好心情，她是不吝嗇的。

他們的停車位置不同，於是一左一右分開了，周君沒有車，要搭遊英姿的。還沒走到車位，趙紫薇和張全便聽到身後跑步的聲音，顯然來自女孩的高跟鞋，於是轉過身來。

周君快步跑到他們面前，喘氣未停就問：“趙小姐，你幾時再來新海？”

趙紫薇笑道：“恐怕有點困難，相隔一萬公裡呢”

周君立即道：“如果你回上海，一定要來新海看我”

“好的”趙紫薇點頭。

周君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出聲，她鞠了一個躬，然後急步往回走。雖然地下車庫燈光不強，可是他們都看出，這女孩胸口起伏，十分激動。

張全嘆了一聲。“再一次認識到我與你的差距原來，女人之間的鼓勵，能夠起那麼大的作用我現在終於明白，你為什麼在新海廣告的女人堆裡，能夠這麼成功了”

趙紫薇坐進車裡，疊好那寬大的裙襬。“如果我的鼓勵，能夠改變一個人的工作和生活，我不介意這麼做”

“你已經改變了我想，明天我肯定能看到他們燦爛的笑容()。事實上，在今天之前，我只看好遊英姿一個人。可是你剛才對他們說，他們將來會成為新海的中堅，我看到他們眼睛裡的光芒。我想，這可能會變成現實。”

“這種感覺挺不錯的，呵呵”趙紫薇笑道，“我都舍不換下這漂亮的裙子了，不過，這一天始終會來到”

“有可能到了美國，你會變本加厲呢”

“不會，明天我要去剪頭髮了”

張全認真地說：“我不介意你穿裙子，我也喜歡看到你穿裙子，但有一個前提：你不能變成女人”

趙紫薇平靜地回答：“這是永遠的，不會改變”

張全的新車是香檳色的寶馬70li。為了上牌與避稅方便，這次購買的幾輛新車，全都用新海投資的名義上牌。丁靜雅將白色車讓給袁麗雅了，自己將袁嘉將那輛銀灰色的要過來了，反正袁嘉在陳氏地產有配車。而陳家姐妹的新車，將以新海廣告的名義購買，錢當然還是由趙子強支出。

汽車很快馳在夜晚的街道，望著閃爍的街燈，趙紫薇思緒萬分。很快就要跟這座城市說再見了，這短暫的離別會不會變為永恆，那些愛意，會不會隨著時間變淡。

張全忽然問：“你離開的訊息告訴怡倩沒有？”

“早就說了，這幾天見面不多，她主要在世豪廣告坐鎮()。”

“哪一天走？”

“你們不用送了，我家裡人就行了”

張全臉色有點難看。“就是說，你已經買好機票了，你沒打算告訴我們”

“是的”趙紫薇淡淡地回應。

“不行”張全沉聲道。他將汽車駛到路邊，停下。“你剛才可以在公司為新員工做那麼多，現在卻將我們這些朋友封鎖在外。你的行為不僅僅跟你自己有關，跟我們是密不可分，我想不出，你有什麼理由拒絕我們送行如果你僅僅是擔心怡倩出現，那麼，我們可以幫你隱瞞”

趙紫薇不語。她望著窗外，忽然覺得這地方有點熟悉，可一時想不起是什麼地方。她忽然笑道：“如果你們擔心，我將那一億元拐跑不回來，大可放心”

張全拍拍方向盤。“真氣人，我看你現在有女人的氣質了，會將男人氣個半死”

趙紫薇笑笑，終於想起來側邊那條安靜的小路是什麼地方。“你回去陪你的同事吧，他們需要你打氣”

張全還沒回答，就看到她推開車門出去，那一身紅裙在夜風中飄起來，仿如夜晚綻放的玫瑰，燦爛動人。張全嘆了一聲，甩甩頭，直到那片紅色消失，他才撫著起伏的胸口，驅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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