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程湛兮。”

“程湛兮？”

“程湛兮！”喻見星一巴掌拍在年輕女人肩膀上,程湛兮反應慢半拍地轉過頭，看見喻見星湊近的臉，她下意識往後仰,喻見星及時拉了她一把，才沒讓她跌倒在地。

程湛兮道了句謝，手扶住面前的欄杆。

落日無邊,波光粼粼的大海像是紅色的瑪瑙。

海水的潮溼撲面而來，程湛兮閉上了眼睛。

喻見星一隻手圈住她的肩膀,道：“你幹嗎呢？回來以後你就悶悶不樂的。”

跟失戀了似的，這句話喻見星放在心裡沒有說,八卦歸八卦,要是真失戀了她不是傷口撒鹽麼？而且以程湛兮的性格，真想說她自己會說的。

程湛兮閉著眼,嘴角含笑道：“可能是想家了吧。”

……還想家裡的那個人。

程湛兮春節沒有假期,程爸程媽和程哥哥都到國外陪她，在異鄉依舊沒有耽擱團圓。但今年春節對程湛兮來說總覺得少了點什麼。程家和衛三少爺家關係好,小輩更是過從甚密,程湛兮從爺爺奶奶家回來第一時間便去衛家串門,蹭吃蹭喝蹭睡，倒在鬱清棠房間的大床上樂不思蜀。

今年過完除夕夜，一家人去外面逛了逛，和同胞熱鬧了一圈。程湛兮看著國外的紅燈籠和中國結,想給鬱清棠打電話分享，卻想起國內是深夜,只拍了幾張照片，等第二天鬱清棠睡醒了發給她。

初三，程家人便回了國。

幾天後的週末,也就是現在，程湛兮受邀到同學家的海景別墅玩。

其他人都去沙灘了，程湛兮興致缺缺，藉口身體不舒服沒有過去，喻見星則因為欠了桃花債躲著某人不想去。

“晚上有個party，你去嗎？”喻見星偏頭看著她被海風吹亂的長髮。

“不去。”程湛兮想也不想地回絕，鬆開握著欄杆的手，背靠在上面。

“你在別墅長蘑菇呢？”

“長蘑菇怎麼了？”程湛兮撩動尾端微卷的長髮，懶洋洋道，“我最喜歡吃蘑菇了。”

程湛兮絕不是個懶惰的人，相反她極為自律，還是個運動達人，但是她靠著休息的時候有股由內而外的慵懶勁兒，連骨頭都是酥軟的，讓人移不開目光。

喻見星忽然問道：“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程湛兮笑了聲：“幹嗎？”她斜過去一眼，說，“你想追我啊？”

喻見星半真半假道：“你願意嗎？”

這麼漂亮的女人，誰會不動心？她承認她一時有了想法。

程湛兮道：“不是願意不願意的問題。”

“那是什麼問題？”

“不管你有沒有追到我，我都不會和你回到現在的朋友關係。”程湛兮看著她，認真道，“你真的要追我？”

喻見星是個遊戲人生的性子，程湛兮雖然沒有談過戀愛，但和喻見星本質是兩類人。

這是一道選擇題。

是選擇一時心動還是一個朋友？

喻見星是個聰明人，當即笑道：“不追了。”

程湛兮“嗯”了一聲，轉身面向大海。

她忽然不由自主地走了一下神。

從朋友變成戀人，其實是一種很常見的關係轉換。絕大部分人只要踏出朋友那一步，無論是成功還是失敗，都沒辦法回頭，這是一條沒有後悔藥的路。

程湛兮伸手抓向天邊的落日，夕陽的餘暉從指縫間漏進來，程湛兮仰起臉，臉頰映出幾道光斑。

喻見星偏頭看著她，不知為何在她臉上感覺到了淡淡的悵惘。

***

晚上的party程湛兮還是沒有推掉，被一幫人不由分說拉著去了。

當晚程湛兮依舊是人群的焦點，她好不容易擺脫了朋友們，坐到沙發裡端起果汁，一口氣喝了半杯。

過了一會兒，喻見星也過來休息。

兩人躲在角落裡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今晚在一起玩的有很多新朋友，留學生的圈子說大不大，但說小也不小，這年紀的都愛玩兒，俱樂部裡人聲鼎沸。

程湛兮的目光第三次看向某個方向，喻見星循著她的視線望過去，一個人影隱在燈光的陰影裡，面前放著一杯酒，要不是酒液反射出光線，喻見星還沒發現那個人。

喻見星：“嚯，這人穿的一身烏漆嘛黑，幹嗎呢？”

程湛兮偏了偏頭，道：“好像是跟他們一塊來的。”

喻見星擺弄了一下手裡的酒杯，笑道：“還沒到萬聖節呢，這人怎麼就出來裝神弄鬼了？”

程湛兮嘖聲，示意她不要亂說話。

她說：“我過去看看。”

喻見星忙道“等等我”，端著酒杯追了上去。

程湛兮坐到那個黑衣服女人對面，溫和道：“你好。”

女人抬起頭。

跟過來的喻見星呆住了。

青黛眉，秋水瞳，白得透明的皮膚，斯文柔弱，原是個美人。

喻見星擠開程湛兮，湊近乎道：“你好，喻見星。”

女人淡淡睨她一眼，沒說話。

喻見星：“……”

這就很尷尬了。

程湛兮搖頭忍笑，自我介紹道：“程湛兮。”

女人的眼神似乎微微動了一下，頷首：“戚穗。”

程湛兮歪了歪頭，笑問：“怎麼寫？”

戚穗道：“戚繼光的戚，劍穗的穗。”

程湛兮挑眉。

劍穗的穗，很少有人這麼介紹自己。

程湛兮接著問：“你認識我？”

戚穗默然點頭。

她這樣的人，見過一次就很難忘記了。

***

“我要是有你這麼好的女人緣，何愁單身？”回到自己的座位，喻見星向程湛兮抒發自己的鬱悶之情。

程湛兮用手肘撞了下喻見星的胳膊，笑道：“少來，你剛和上一任分手不到一個月。”

“都一個月這麼久了嗎？！”喻見星吃驚過後又恍然，“怪不得我最近沒有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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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創作需要靈感，喻見星聲稱愛情和荷爾蒙的碰撞為她帶來靈感，她隨便一說，程湛兮也隨便那麼一聽，信她才怪。

果不其然，喻見星的話題立刻跑遠了：“哎，你有沒有覺得戚穗有點像一個人？”

“像誰？”

“你那個好閨蜜，鬱清棠。”喻見星看過鬱清棠的照片。

“……”

喻見星看見程湛兮方才還輕鬆的表情肉眼可見地嚴肅起來，甚至皺起了眉頭：“哪裡像了？”

喻見星道：“我就是說感覺有點像，都是冷冷的。”

她也皺起眉，心想為什麼程湛兮的表現這麼奇怪？戚穗長得明明不差啊，跟鬱清棠比較就算不如她，也不至於這麼反感吧？閨蜜濾鏡這麼深厚的？

情人還差不多。

嘶——

喻見星眼珠轉了一下，立刻改口道：“不像，一點也不像。”

程湛兮擰眉道：“本來就不像。”

鬱清棠就是鬱清棠，沒有人像她。

喻見星看她臉色依舊不好看，岔開話題道：“上次你匆匆忙忙跑走是鬱清棠來找你嗎？”

“嗯。”

“怎麼也不帶她見見我們？我們可是仰慕已久了。”

“仰慕？”

“……”

喻見星愕然。

這是吃醋吧？是吃醋吧？就是吧？

程湛兮的心上人就這麼猝不及防地暴露在她的眼前了！

喻見星暗暗心喜，面不改色：“我說錯了，是久仰大名。”

“你怎麼知道她？”

“不是你自己天天掛在嘴上的嗎？”

“哦哦。”

“你最近怎麼不說她了？”

“我……”

程湛兮仰頭喝了一口果汁，沒有再回答。

***

第二次遇到戚穗，是在一個月以後。

戚穗長得漂亮，程湛兮在留學圈子裡漸漸聽說了她的事，父母雙亡，寄居在這邊的親戚家，似乎親戚對她也不怎麼好，獨來獨往，性格很是孤僻。

程湛兮停下往前走的腳步，折身向裡，把書放到了戚穗對面的桌子上。

戚穗抬起頭。

程湛兮朝她一笑。

戚穗嘴角倏忽一彎，也淺淺笑了。

看完書出圖書館。

程湛兮溫言邀請道：“我要去吃飯，你要和我一起嗎？”

戚穗點頭，走在她後面。

程湛兮停下腳步，等她走到自己身邊，才重新邁開腳，並肩而行。

“你是哪一年的？我91年12月。”

“92。”刀叉劃過盤底的輕微聲響停下，對面的戚穗聲音很輕地回答。

“你比我小啊。”程湛兮撐著臉頰笑道。

戚穗眨了一下眼，長長的睫毛低垂。

“幾月份生日？”

戚穗眼珠微微動了一下，垂著眼簾，更低的聲音道：“3月。”

“那不就是這個月？哪一天？不會已經過了吧？”

戚穗想讓她別再追問了，也不想再接話，但是聽著她溫柔的語調卻又鬼使神差地開了口：“沒，下星期。”

“星期幾？”

“我……沒記。”戚穗開啟手機看了眼，咬唇，說，“週五。”

***

“晚上去你家蹭飯啊？”週五最後一堂課結束，喻見星跑來找程湛兮。

程湛兮說：“今晚不行，我得給人過生日。”

喻見星：“誰啊？”

程湛兮：“戚穗，要不你一起來？人多熱鬧，我還叫了其他人。”

誰不喜歡和漂亮小姐姐在一起玩？

喻見星當即道：“好啊好啊。”

戚穗被帶到包廂，打開門。

“surprise~”

面前很多張祝福的笑容，戚穗回頭，看到程湛兮的臉，最美麗，也最耀眼。

沒有人會不愛她，也沒有人抵禦得了她。

更沒有人不在她的光芒下心生自卑。

半年以後，戚穗鼓起勇氣表白了。

她穿著淡藍色的連衣裙，在月光下的海灘，把藏得緊緊的一顆心攤開給程湛兮看。

“我喜歡你。”

程湛兮的表情看起來很意外，緊接著她幾乎沒有猶豫地說：“對不起。”

神情坦蕩，不遮不掩。

戚穗自嘲地笑了下。

就像她對她的好，明明白白是朋友之誼，君子之交。

程湛兮道：“我送你回去。”

戚穗低頭應好，裙角被海風揚起。

銀白沙灘潮水翻湧。

程湛兮拒絕戚穗的告白後，在床上翻來覆去。半夢半醒間，沙灘上的人變成了鬱清棠。

“我喜歡你。”

同樣的臺詞換成不同的人，程湛兮被自己激烈的心跳聲驚醒，睡意全無。

她猛地坐起來，眼皮跳了跳，拿過旁邊的手機，趁自己的大腦沒有反應過來之前，一鼓作氣地發了條訊息出去：【今天

，有人向我表白了】

她閉上眼睛，手按在心口的位置，靜靜地坐了許久，狂跳的心臟才慢慢平復下來。

她起床倒了杯水喝，睡一會兒醒一會兒地煎熬到了天亮。

鬱清棠回覆她了，答非所問：【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程湛兮失望溢於言表。

【嗯】她故意拖了兩堂課才回。

許久，鬱清棠才再回過來。

【我去給你過生日，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