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鳥投林, 樹葉簌簌作響。金黃的圓月鑽出薄紗般的雲層，高懸中天, 傾瀉下輕煙似的銀輝, 靜柔如水，圍欄、樹木、草坪，都反射了一層朦朧的白光, 像銀器的邊緣。

他心愛的姑娘無聲靜坐著，柔和的光澤波動在她烏亮的黑髮間，潔白的睡衣因月華流輝而白得耀眼, 好似純潔的新娘禮服。

她比月亮更恬靜幽美。

克裡斯蒂亞諾嘴角含笑, 悄悄地向她走近, 然後猛然從身後抱住了她。

安娜麗塔嚇了一跳，連忙摸了摸胸口。“噢，克里斯……別玩這個，病人的心臟受不起刺激。”

“好吧，對不起。”他緊靠著她身側坐下, 順手攬住她的手臂, “睡不著？”

她反問道：“你呢？”

他輕吻了一下她的臉：“不抱著你，我哪睡得著？”

她柔順地把頭靠到他的胸口，仰望幽藍的蒼穹。“我很快就回去睡覺。”

克裡斯蒂亞諾歪頭問：“而現在, 你需要對著月亮思考一會兒宇宙起源, 形而上學？”

她笑道：“這次不是。”

他興致勃勃地說：“那讓我猜猜你在想什麼，怎麼樣？雖然你的腦子是個天馬行空的高速放映機，但我覺得我差不多已經搞明白它的運作原理了。”

“真的？”

克裡斯蒂亞諾得意地揚起眉：“是的, 比如你現在正在想我。”

她好笑地轉了轉眼睛：“萬能答案。”

“可以更具體一點。”他狡黠地說，把臉湊近她，“你現在在想，我的眉毛真勾魂，眼睛真明亮，鼻子真精緻，嘴唇真性感……目前，這還只是純潔的欣賞，沒變成色情的想法——不過現在，我提醒了你，你就又開始想歪了，眼神又變可怕了，臉又繃緊了。”

安娜麗塔乾笑了一聲，一把推開他的腦袋：“真有意思。到此為止。”

克裡斯蒂亞諾馬上抱緊她，把下巴擱到她的肩膀上。

“好吧，好吧，認真點……”他嬉笑道，“你回顧了很多過去的事，然後又想到了未來，忍不住思考我對你的意義，你對我的意義……是嗎？”

她側過頭盯著他：“你又偷看我的日記了嗎？”

“我可是你的男人。”他抓起她的手牢牢握住，“除此之外，你剛剛是不是還在想象，如果我媽媽知道真相，她會有什麼反應？”

“……你鑽進我的腦子裡了嗎？”

他吐了吐舌頭，親暱地貼著她的臉：“我知道你一直都有沒必要的負罪感，而且你本來就不喜歡撒謊，肯定很介意這件事。”

她虛弱地笑了笑，嘆息道：“放心吧，我不會傻到為求心安主動坦白的……不過老實說，你覺得如果她知道的話，她會怎麼樣？”

克裡斯蒂亞諾啃了啃大拇指，老老實實地回答：“她會很生氣，會罵你，可能還會打你，然後一定會逼我離開你。”

她怔了怔，臉色有些難看，苦笑著低下頭。

“謝謝你這麼直接。”

克裡斯蒂亞諾趕忙說：“嘿，和你相愛的那個人是我，不是我的媽媽，我怎麼想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她直視著他的暖棕色眼睛，探究地問：“那麼如果那真的發生了，瑪利亞恨我，堅決反對我和你在一起，你會怎麼做呢？”

他毫不遲疑地回答道：“我會告訴她，我絕不可能和你分開。然後，她肯定不會接受，但我會說服她。”

安娜麗塔表示懷疑。“你怎麼才能說服一個擔心兒子的母親？”

克裡斯蒂亞諾貼近她的耳邊，緩緩說：“我會告訴她事實：如果離開安娜的話，我就會像脫水的魚一樣缺氧而死，像離開土壤的植物一樣枯萎腐爛。既然她是最愛我的媽媽，又怎麼可能忍心讓我面臨這樣的絕望呢？”

她不禁笑意盈盈，在他唇上輕輕一吻。

“但她不會相信的。”她說，“她會說，不，寶貝，你只是在熱戀期中，被激情衝昏了頭而已。”

克裡斯蒂亞諾立即正色道：“那樣我就會說，不，媽媽，這意味著你並不理解什麼是真愛。”

她配合地板起臉，一本正經地說：“真愛？你又高又帥又有錢，想和什麼樣的女人戀愛都可以，沒理由非她不可。”

“不不不。”克裡斯蒂亞諾大力搖頭，神情越加莊重嚴肅了，“人人都把羅納爾多看作情場老手，曾經我也以為，我不可能在愛情上缺少機會，所謂‘愛人’也是需要的時候就自然會順理成章出現的東西……但見到安娜以後，我才知道根本不是這樣。”

“那是怎麼樣？”

他柔情脈脈地凝視著她，說：“原來能遇見一個讓你掏心掏肺，把靈魂都倒出來去熱愛的人，其實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幸運，大部分人一輩子也遇不到一個真正的愛人。一旦體會了那種愛，感覺就像住到了上帝的心裡，生命終於結了果實，世界都被照亮了。而如果得到了這樣完美的幸福，再失去了它，人生都好像停止了自我更新，變成了索然無味的累贅。”

她怔住，驟然聽得他這般炙熱深情的綿綿愛語，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良久，她輕聲問道：“但這樣一個人差點讓你和她死在一起，愛是這樣的嗎？你都不當回事？你是清醒的嗎？”

“以前我也不會明白。”克裡斯蒂亞諾露出朝陽般的微笑，“但現在我知道，和家人，和朋友比起來，愛人最特別的地方就是，她會讓痛苦都別有滋味，悲傷也變成欣慰。她不止是讓我願意跟她一起好好活著的那個人，也會是讓我願意跟她一起死去的那個人。她太愛我，太想要我，無論生死都不能忍受失去我，而我也有一樣的感覺，更能明白她為什麼那麼做。”

她心中一震，情感翻湧起伏，微張著嘴，痴痴地看著他。

月亮的銀輝親吻著他俊美的面容，指明他的來處純潔而高貴。

好一會兒，她終於啞然失笑：“你是不是打過底稿？”

克裡斯蒂亞諾沒好氣地彈了彈她的額頭：“我可是把心都掏出來了，你不該表示感動麼？”

“差點感動得哭了。”她抱住他的細腰，往他懷裡蹭了蹭，“不管我為你做什麼，好像都很難讓你滿意了。”

“我明明很好哄，你的玫瑰花海就騙到了我的身和心。”他做了個鬼臉，突然一臉懊惱，“噢，真糟糕，我忘了處理它們，現在肯定已經被清空了。”

她輕笑道：“沒關係，你喜歡的話，我馬上再去摘空一個玫瑰園。”

克裡斯蒂亞諾調皮地眨了眨眼，說：“那倒不用。還好我把同等價值的東西帶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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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她疑惑地問。

他從兜裡取出那條包好的白手絹，在她疑惑的注視下，緩緩地開啟。

那些幹縮褪色的玫瑰花刺很快袒露了出來，密密麻麻毫不雅觀，乍看上去就好像是白布得了皮膚病一樣。

她呆愣了好幾秒，才認出了這是什麼東西，一瞬間驚心駭矚。

“克里斯……？”

他莞爾一笑，如清泉漾起波紋，一手溫柔地撫上她的臉龐：“你現在明白了嗎？”

她眉頭微微皺起，深邃的眼睛浮現透明的水光，脆弱到一觸即碎似的。但最後，她對他展顏微笑起來。

“是的，我明白。”她慨嘆說，揶揄地挑眉，“所以現在，我覺得我又需要你打我了。”

克裡斯蒂亞諾嚇得表情凝固：“你在開玩笑吧？”

她還沒回答，他便像小學生一樣把雙手背到身後：“我絕對不幹！”

她忍俊不禁，指了指自己的半邊臉：“好吧，那換成吻。”

他松了口氣，立刻甜甜地吻了吻她的臉，笑道：“這才對。”

然後，他收好花刺，咬著指頭猶豫了一陣，又取出了一個閃光的小東西。

——是那枚鑽石戒指。

他靦腆地一笑，問道：“那麼現在，你願意立刻嫁給我嗎？”

安娜麗塔頓時一呆，好一會兒才問：“你是認真的？”

他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我像開玩笑嗎？”

“……為什麼？”

他溫柔而堅定地回答：“因為全世界只有你配得上我。”

她呆滯無言，惘然移開了視線。

克裡斯蒂亞諾捏緊戒指，柔聲說：“也許你覺得我們的情況，結婚並沒有意義……是的，的確如此。不過，如果我們想成為夫妻，本來也根本不需要世俗法律的許可，甚至也不需要上帝的許可……所以，不用登記注冊，不用麻煩的婚禮，這個戒指也只是個儀式道具，不是什麼信物。”

她抬起頭，疑惑不解地看著他。

克裡斯蒂亞諾指了指天空，輕快地笑道：“現在，讓月亮做我們的證婚人，讓樹木、青草、小鳥、昆蟲做我們的賓客，讓大地做我們的婚床，就足夠了。”

她訝異地瞪大眼睛，吶吶無言，精神因這突如其來的衝擊而處於半痴半呆的狀態。

克裡斯蒂亞諾則在這時拉住了她的手，鄭重地半蹲在她面前。

“我，克裡斯蒂亞諾·羅納爾多，在此發誓，無論疾病痛苦，無論幸福喜樂，我都將永遠愛你，尊重你，保護你，和你一起歡笑，一起哭泣，即使死亡也不能把我們分開，請問你願意成為我的妻子嗎？”

他臉上泛著喜悅而羞澀的紅光，星辰般的棕眸在月夜中閃耀，唇邊的微笑宛如春夏的承諾與誓言，渾身散發的氣息都是那麼清新動人。他已二十八歲，但身上絲毫沒有歲月和年齡的痕跡，依舊充滿青春活潑的意志。

安娜麗塔怔怔地盯著他看，覺得心臟都被他明眸的光芒射穿了，莫說回答，連怎樣呼吸都忘了。

久久等不到答覆，克裡斯蒂亞諾忍不住乾咳了一聲，催促道：“嘿，我現在已經開始尷尬了……給我個痛快好嗎？”

他悅耳的嗓音媲美安菲翁的七弦琴曲，連頑石都要忍不住隨之翩翩起舞。

於是，安娜麗塔突然醒過了神，胸中熱流奔騰，幾乎熱淚盈眶。

但最終，她臉上逐漸浮現了朝陽的微笑——也就是克裡斯蒂亞諾的微笑。

這是她命運中的全新意象，不再是沉鬱冷清，而是溫柔喜悅。

無論未來會有何遭遇，能知道世界上有這樣一個克裡斯蒂亞諾，能在這一刻暢飲他的聲音，呼吸他的氣息，觸控他的身體，享受他的純真愛戀，都已是無上的幸福。

“我願意。”她頷首說。

克裡斯蒂亞諾欣喜若狂，笑逐顏開，露出了天使般的神態。

他正想吻她，她卻突然也蹲到了他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

他驚訝地眨眨眼：“安娜？”

她鄭重其事，擲地有聲地說：“我，安娜麗塔·曼加諾，在此發誓，無論悲喜哀樂，生死禍福，上天入地，我都將忠誠地愛你，珍惜你，尊敬你，我將成為你杯中美酒，暗中之光，請問你願意成為我唯一的伴侶，愛人，丈夫嗎？”

克裡斯蒂亞諾呆呆地愣住，高興得失語，漸漸的，這種純然的快樂情緒像酒精一樣令他暈眩了起來。

他先是喉嚨發乾，全身微顫，然後，淚水無法遏制地上湧，從他清透的大眼睛裡流淌下來。

“我願意。”他哽咽著回答。

安娜麗塔趕緊伸手為他擦乾眼淚，柔聲細語：“你怎麼又哭了？”

他紅著臉說：“因為我開心。”

她失笑著捏了捏他的鼻子：“傻瓜。”

克裡斯蒂亞諾不高興地瞪了她一眼，而後甜甜地一笑，立即抓起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在她纖細的無名指上套上了那枚鑽戒。

她盯著戒指，幸福感如潮般瘋狂漫過心房，笑容像新生嬰孩一般爛漫天真。

克裡斯蒂亞諾迫不及待地說：“好了，現在——”

“等等。”她打斷了他。緊接著，在他疑惑的目光下，她拔下了幾根青草，靈巧地開始編織打結，做成了一隻秀氣的戒指。

“我現在只能給你這個了。”她抱歉地說。

克裡斯蒂亞諾卻歡喜極了：“不，這個戒指很好，比黃金白銀鑽石都好多了——幫我戴上。”

於是，她低下頭，緩緩為他戴上了這只草戒。

克裡斯蒂亞諾竊喜不已，握住她的雙手，圓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現在，我們是夫妻了，你可以親吻新郎了。”

她淺淺地一笑，當即捧起他的臉，迅速吻了上去。

起先，她只是旖旎地貼著他的嘴唇輕蹭，但溫存的愛意很快轉化成了熱烈的激情。她包裹住他遞出的舌頭，急促地吸吮、品嚐，他也積極迎合，緊緊摟住她，喘息著與她糾纏熱吻。

銷魂蝕骨中，他們默契地短暫分開，幫助彼此脫掉了外衣，然後在這清涼的月夜，以初生時的姿態坦然相對。

望著克裡斯蒂亞諾籠罩在月華中的模樣，安娜麗塔不由屏住呼吸。無論看了多少次，他都依然美得那麼不可思議。那精雕細琢的幾何圖形，一寸寸隆起的閃著象牙光澤的肌群，隨著呼吸的每一下細微起伏，都如阿波羅撥弄琴絃那樣驚心動魄。

克裡斯蒂亞諾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看著她說：“奇怪，我現在有點緊張。”

“不奇怪。”她輕柔地說，“這是新婚之夜。”

他羞赧地點點頭：“是的。”

“所以……還要繼續嗎？”

“當然！”像怕她逃走一般，克裡斯蒂亞諾立即將她壓倒在草坪上。

她目不轉睛地仰視著他，漸漸同他齊聲輕笑起來。

然後，他們在大地的婚床上親密地契合，共同踏入風光綺麗的愛之谷，步步探索。

月色如水，萬物靜默。愛人的脈搏和喘息像風鈴一般在她耳邊搖曳。

她深吸著他醉人的香味，感受他無限滾燙的激情，接受愛的狂熱岩漿，既被動又主動，波瀾起伏、銷魂欲醉，讓他反覆開啟生命的核心，把她託舉到極樂的高處。

在巔峰即將到來之際，克裡斯蒂亞諾顫抖著呻`吟起來，動作逐漸急迫猛烈，讓甘美的愉悅瘋狂迸發，溺斃了她。她注視著他迷醉的誘人神態，忽然感到一種憂傷而強烈的渴望，希望能在這奇妙的一刻直接死去。

結束的一瞬間，她望著頭頂的月亮，默默疑問，它見證了他們的新婚之夜，是否又真的會銘記不忘，甘為作證。

星星閃爍，露珠輕灑，他們相擁著癱倒在草地上，享受甜蜜的餘韻。

克裡斯蒂亞諾撩開她被汗水浸溼的黑髮，低聲問：“你現在是克裡斯蒂亞諾·羅納爾多的妻子了，有什麼感覺？”

她感嘆道：“感覺我可以死了。”

他敲了敲她的腦袋，不悅地說：“不可以是‘死’，換一個。”

“好吧，我感覺到了神對我的愛。”她輕笑道，“那你呢？成為安娜麗塔·曼加諾的丈夫是什麼感覺？”

他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回答道：“我感覺到了永恆。”

她緊靠到他的懷裡，分享永恆的時刻。

作者有話要說：　　與教科書相看兩厭，無心複習，於是摸魚更新……期末考前最後一次……預感到自己涼涼了

啊……糖度是不是過高了……胰島素都不夠用了……

【盛世美顏，每日一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