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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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麗塔本以為自己永遠都不會再見這個人了。

曾經, 他是她唯一的導師,唯一的榜樣。

她崇拜他強悍自負, 蔑視世俗而又進退自如, 她羨慕他無心無情,毫無弱點,而他劇毒的美學、精緻的惡魔主義, 對她也從來有著罌粟般的吸引力。

然而,當她找到了天堂之路,靡菲斯特就逐漸成了她避之唯恐不及的陰影。

他差點燒死克裡斯蒂亞諾, 他害她失去了孩子, 他像毒蛇一樣窺探她的心靈、玩弄她的意志, 他不斷將她誘導向萬劫不復的罪孽……他成了夢靨的導演。

她恨不得他死——如果他能夠消失,地獄之門似乎也就不復存在了。

但這一刻,她不得不鼓起勇氣,再次與她畏懼忌憚的黑暗映象,正面相對。

正午陽光明亮灼人, 露天咖啡館附近人來人往, 而優雅的音樂家卻是一抹深淵般的冷色,令她遍體生寒。

“好久不見。”

安娜麗塔儘量若無其事地落座,回應道:“好久不見。”

“找我有什麼事?”

“有事想問你。”她說, “只是小事。”

“關於什麼?”

她正要回答, 伊格納西奧卻擺手制止。

“等等,讓我猜猜看。”他一手抵著下巴,饒有興致地沉吟, “你是不是想問我,我看過的那本關於愛神的拉丁文詩集,到底是在佛羅倫薩的哪個舊圖書館?”

她不可思議地怔住。

“看來我猜對了。”他肯定地說,“你沒有直接崩潰,還在想辦法讓一切恢復原狀,我有點驚訝。”

她久久地呆愣不語,對明擺在眼前的事實難以置信。

“你記得所有事?”

“我猜阿多尼斯也還記得——至少目前是。”他笑道,“不然,你沒法那麼冷靜。”

“你……怎麼可能?為什麼你會記得?”

“你看起來很失望,很生氣。”他好笑地打量著她,再次沉吟,“是不是因為……你本來希望阿多尼斯還記得你,是因為愛情的力量,結果現在,我破壞了你的幻想?”

安娜麗塔咬唇不語。

“你也不用那麼失望。”他嘲弄地說,“說不定,我記得這些,是因為我比你還要愛他呢?”

她深吸一口氣,苦苦剋制住爆發的衝動。

“項鍊。”她若有所思,自言自語,“你長時間接觸過它……克裡斯蒂亞諾也一樣。是因為這個。”

他露出掃興的表情:“這個理由一點兒也不美好。”

不被伊格納西奧激怒實在是件難事,但她卻必須勉力為之。

“告訴我那個圖書館在哪。我不想聽別的。”

“不然呢?又用你的肋差捅我?”

安娜麗塔頓時一驚——她的確帶著那把刀。然而她不確定他是誤打誤撞,還是早有所料。

不過伊格納西奧對此倒也不以為意。“我保證,你去了也沒用。已經太遲了。”

“為什麼?”

“我早就去過了。”他聳了聳肩,“它已經被拆除了,而那本詩集……不知所蹤,就跟沒存在過一樣。我還特地去過美第奇禮拜堂,但什麼神蹟也沒有。”

接著,他大方地在杯墊上寫了個地址,直接遞給她:“如果你不死心,想要親自確認的話,你可以去看看。”

安娜麗塔心底一沉,條件反射地接過杯墊,卻感到希望已然被毀滅了,身體直僵僵地發冷。

伊格納西奧在這時話鋒一轉:“不過,你也不用這種反應。我對文字的記憶力夠強了,你想從那本書裡得到的,我基本上全都能告訴你。”

她一怔,狐疑地問:“真的?你知道多少?”

“很多。”他淡淡地說,“最初看到的時候,我從沒把那些神話和預言跟現實聯絡在一起,但自從我知道你的奇遇,它們的意義就全部顯現出來了。”

她皺起眉,品味著其中的意味,默然回顧了一陣往事,串聯起所有線索,然後不由怒從心起,猛地瞪向他。

“你一開始就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她冷冷地說,“然後,你就把我當木偶、小丑,自己站在幕後看我的笑話,順便推波助瀾。”

“別說得那麼難聽。”他悠然道,“我是為了你好。”

她冷哼了一聲,不與他爭辯:“所以,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他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咖啡,才悠悠地開口。

“electus.”他說了一個詞,“一個被認為擁有不屈的靈魂、不朽的理想、純潔的感情的人,就有可能作為electcus,受女神眷顧人生和愛情,化崎嶇為平坦,變黑暗為光明。”

她心潮起伏翻湧,在廣袤的宇宙空間裡徜徉。

“我是electus?”

“是的。”伊格納西奧和顏悅色地說,“所以,當初我說你是天選之子的時候,可完全不是在諷刺你。”

安娜麗塔握緊口袋裡的項鍊,回想那神秘的女人睿智的夜般的眼睛,溫柔而威嚴的聲音,虔誠的感情逐漸復甦。

緊接著,她心中又騰地升起了不甘和憤恨,再次對他怒目而視。是的,她本被神明所眷顧,直到他把一切都毀了。

“你還敢說?”她取出生鏽的項鍊,一把拍在桌子上,“如果不是因為你,根本不會變成這樣!”

他隨意瞥了一眼,然後一臉無辜地攤手:“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想想也知道,現在已經是信仰死亡、精神乾涸的時代了,就算所謂的神還沒死光,又還能剩下多少精力去看顧一個信徒的人生?”

“去你的!這條項鍊,我瞭解它的變化規律。是因為你偷了它,玷汙了它,才會變成這樣。”

“好吧,好吧,把怒氣發洩到我頭上會讓你好過一點的話,那就隨便。”

安娜麗塔閉緊眼睛,用最後一絲理智忍住了掏刀的衝動。

然後,她指了指項鍊,儘量冷靜地問:“它完全腐化的一刻……會發生什麼,你是不是也知道?”

他笑而不語,又喝了一口咖啡。

她的雙手開始顫抖,艱難地問:“是不是……一切又會重來?而且這次克裡斯蒂亞諾會徹底忘記我?你知道我註定會失去他?”

他眯起灰藍色的眼睛,探究的光芒直欲穿透她的心房。

安娜麗塔心慌意亂:“你聾了嗎?”

他發出低沉的笑聲,反問道:“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你會怎麼做?”

她怔了怔,只覺如墜冰窟,拒絕回答。

“是我問你,不是你問我。”她說,“到底是不是會那樣?”

伊格納西奧故作深思。“啊……到底會不會呢?”

“你要說就說,不說就不說,別這副討厭的腔調。”

“好吧,答案是——無可奉告。”

“你明明知道!”

“無可奉告。”他淡定地重複,“不過,如果你還是想要他,而且是以你眼裡不背德,不惡毒的方式的話,我可以給你一點建議……聊勝於無。”

她一臉懷疑。“什麼?”

他舉起一根手指:“第一,假設你關於項鍊的變化原理的猜測是正確的,你最好把它交給阿多尼斯保管。”

她低頭深思了一陣,問:“你的意思是,他的心是完全純潔的,他或許可以讓項鍊恢復原狀?”

伊格納西奧露出了意味深長的微笑,她忍不住害怕那張嘴裡又吐出擾亂她心神的誅心之語。可最終,他卻意外地仁慈。

“有可能。”他回答,“至少,這樣可以延緩情況繼續惡化。”

她渾身一鬆,心中逐漸升起了希望。

但她又下意識地認為,不能輕易相信靡菲斯特的任何一句話,並不敢完全放心,反而露出警惕的目光。

“好吧,還有什麼建議?”

“很簡單,很實際。”他的笑容更具深意了,“注意健康,小心身體。”

她一愣,莫名其妙:“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說,“2016年,你是那時候死去的,對吧?即便事情真的發展成了最糟糕的的樣子,項鍊完全失效,你也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重新把他奪回來。反正,在那之後,命運對你的束縛就不復存在了。”

她臉上第一次浮現笑意,但馬上又不安地皺眉。

有那麼簡單,有那麼順利?她不相信。即便的確如此,她也還要忍受三年的折磨。

三年,沒有克裡斯蒂亞諾,希望又如此遙遠,同時還要忍受他身邊接連不斷的情人造成的錐心刺骨之痛,她要怎樣才有可能堅持像個人似的活下去?依靠神蹟,她得到了他,可是從零開始,一無所有,然後再追求他一次?在那之前,她可能已經瘋了。

“還有別的嗎?”她問。

“我能告訴你的,已經全告訴你了。”

她二話不說,拿走項鍊,直接起身。

“那麼再見。”

“連句謝謝都沒有?”

安娜麗塔立即被激怒,惡狠狠地一掌拍向桌面,惹來旁人側目。

“謝謝你?!真的謝謝你!謝謝你毀了我的人生!我本來是最幸運,最快樂的人,我有克裡斯蒂亞諾,我有完美的生活,結果,只為了取樂,你就把一切都毀了!”

伊格納西奧好像很不理解她的火氣:“又是我的錯?”

“不是你的錯,是誰的錯?”

他對她輕蔑地一笑,狀態依舊那般高傲從容。

“把所有責任推到別人的頭上,的確能令自己好受許多。”他嘖嘖感嘆,“怪不得你從來沒想過,造成現在的結果,完全是因為你自己。”

“因為我?”她怒極反笑,“我有什麼錯?”

他理所當然地說:“項鍊會變成那個樣子,難道不是受你的影響?難道不是因為上蒼發現,你根本沒資格成為electus?”

她不由一僵,憤然駁斥:“放屁!是因為你拿了它,它才變成這樣的。”

“它在我手裡只有多久?”他似笑非笑地反問道,“而它二十多年來真正的主人又是誰?既然神選擇的所有人是你,她懲罰你又怎麼可能會是因為一個無關人的錯誤?”

她臉上血色盡失,唯有反覆提醒自己,這是一個惡意的陷阱,她不能受到影響。

而他根本不給她機會冷靜下來,繼續說道:“事情之所以會到今天的地步,完全是因為,隨著時間的流逝,你自身的冷酷自私、殘忍無情,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暴露,再也無法欺騙上蒼,只能欺騙你自己,欺騙天真的阿多尼斯。”

她開始顫抖,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恐慌。“你這個黑心爛肺的雜種說我冷酷自私、殘忍無情?這簡直是全世界最大的笑話。”

他冷笑道:“你以為指責我,就能令你顯得更高尚嗎?不,你和我真正的區別只是,你比我更多了一點懦弱和虛偽。”

她不想再聽下去。“見你的鬼去吧,我沒時間聽你廢話。”

“沒時間聽,還是不敢面對?”他鄙薄地說,“你的本性之惡劣,遠勝於你的自我評價。你把你對克裡斯蒂亞諾·羅納爾多的迷戀稱為偉大的愛情,矇蔽了包括你自己在內的所有人,但事實是——”

他頓了頓,哀嘆說:“比起愛他,你更愛你自己……可憐的阿多尼斯。”

她受了刺激,血氣上湧,手腳發麻:“你說什麼蠢話?”

“你堅持你對他情深似海,感人至深?”他嘲諷地笑了,銳利的眼睛逼視著她,“那麼,告訴我:當初,你為什麼會想要用你的鮮血,你的生命,還有你愚蠢的迷戀,詛咒他終生痛苦,噩夢纏身?”

她一陣暈眩,心裡寒冷極了。

他知道這件事,瞭解她所有的弱點、汙點——當然,從很早以前開始,他就已經接管了她所有的秘密。

“別又偷換概念。我不是無私的聖人,不代表我不愛他。”

“開始給自己找藉口了。”他搖頭嘆息,“這樣一個善良無辜,集所有美好於一體的男人,誰能忍心傷害他呢?諷刺的是,偏偏是一個聲稱最愛他的人,想要把他拖進萬劫不復的地獄裡,就因為她無法佔有他的美……世上還能有什麼更自私惡毒的感情嗎?”

她攥緊拳,說:“只有這麼一次而已。”

“是嗎?”他逼問,“你產生過的壞主意,可遠遠不止這一樁吧?比如,發生了這件事之後,再次看見他和那位俄羅斯美女出生入對,你到底在腦海裡對他做了多少糟糕的事?”

她無法回答。“與你無關。”

伊格納西奧充耳不聞:“你迷戀他,需要他,從來不是什麼崇高的愛情。你一向更在意你自己的慾望,而不是他的幸福——但在承認你本性惡劣的基礎上,或許你的思想和作為的確是愛情最強烈而純粹的表現形式。”

這時,他又玩味地一笑:“不過,我可以理解。那樣聖潔無辜的靈魂,誘惑無比的肉體,確實很難不讓人產生撕碎的衝動……也許你也沒那麼壞。”

安娜麗塔立即暴怒:“顯然,我不需要一個人渣來教育我什麼是真正的愛,我的感情是否正當也不需要得到你的承認!”

“當然不需要,能夠騙到可愛的阿多尼斯最重要,對吧?”他懶洋洋地說,視線忽而轉向她的身後,“在一點上,你的確很成功。”

安娜麗塔不明所以,正要回頭,便不由僵住。

一隻溫暖的大手怒氣衝衝地攬住了她,然後,她的耳畔邊便傳來了葡萄牙人淳厚酥心的嗓音。

“找到你可真不容易。”克裡斯蒂亞諾戴著擋臉的鴨舌帽,低頭看著她,“我的天,你說的朋友,就是這個奇怪的東西?”

她眨了眨眼,完全反應不過來。

伊格納西奧則對他咧嘴一笑:“真夠無禮的,脾氣還是那麼壞……不過,也更迷人了。”

克裡斯蒂亞諾如鯁在喉,一時也來不及奇怪這個人為什麼依然用這種熟悉的方式和他說話。

“你也還是一開口就讓人想打你。”他厭惡地說,“上帝應該讓你做啞巴。”

她呆呆地問他:“你什麼時候來的?”

“大概在他說你不愛我的時候。”克裡斯蒂亞諾冷哼了一聲,狠狠瞪向伊格納西奧,“你到底是有什麼毛病?又來這套?你是不是自己又老又刻薄又討厭,沒人喜歡沒人愛,所以才心理扭曲不平衡,專門在愛人之間挑撥離間?噢,拜託,你人見人煩是你自己的問題,不要報復社會!”

伊格納西奧絲毫不以為意,看向忍俊不禁的安娜麗塔。

“熱情衝動,可愛極了,是嗎?”他十分唏噓似地一嘆,“tu eum non merentur.”

她的臉色霎時又變得十分難看。

克裡斯蒂亞諾連忙問她:“他剛剛說了什麼?”

她木然回答:“我配不上。”

克裡斯蒂亞諾立刻指著他怒罵道:“你他媽的真是心理變態!我知道安娜有過那樣的想法,但我更知道她有多好,有多愛我。誰說愛情不會包括自私?只有你這種心理變態才會這樣誇大所有負面!不過不管你說什麼屁話,我和安娜都是最好的一對。nos nos merecemos!we deserve wach other!”

聽到最後,伊格納西奧低聲笑了起來。

“好吧,好吧,別這麼生氣,親愛的。”他做了個投降的手勢,“那麼,我做件好事,讓你笑一笑,怎麼樣?”

克裡斯蒂亞諾不屑地冷哼:“你會做好事?”

“為了你,為什麼不呢?”伊格納西奧微笑道,揮手示意他附耳貼過來,“我偷偷告訴你。”

他充滿懷疑:“你會說好話?”

“你可以選擇不聽。”伊格納西奧無所謂地說,“不過,我確定你會後悔的。”

她擔憂地皺起眉。克裡斯蒂亞諾咕噥了一句:“你最好別耍我……”然後,他忍著不自在,俯身湊近,讓他在耳邊說了一句話。

聽完之後,克裡斯蒂亞諾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安娜麗塔,然後又追問他:“真的?你怎麼知道的?”

伊格納西奧悠悠回答:“我想知道,就總能知道——哪怕不知道也猜得到。你打算怎麼做,就是你的事了。”

克裡斯蒂亞諾卻不放心:“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為什麼?也許是因為有趣。”他想了想,戲謔地一笑,“也可能是因為,我愛你,所以我想讓你開心。”

克裡斯蒂亞諾愣了愣,立即受不了地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我第一次知道有人能把這幾個字說得這麼噁心。”

她乾笑了一聲:“對此,我深有體會。”

伊格納西奧置若罔聞,悠閒地喝下最後一口咖啡。然後,他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便直接起身。

臨走前,他興味十足地看了他們最後一眼:“再見,兩位美人。”

克裡斯蒂亞諾對著他的背影啐了一聲,而安娜麗塔漠然低垂著頭,失神落魄,下意識地揪住口袋裡的項鍊。

“別理那個奇怪的東西。”克裡斯蒂亞諾摟住她的腰,“他腦子有問題。”

安娜麗塔勉強說:“沒事的。”

克裡斯蒂亞諾回憶著剛才的一切,卻有些醒悟了過來。“你說要找答案……難道他知道些什麼?他好像……也沒失憶。”

她反問:“他剛剛跟你說了什麼。”

克裡斯蒂亞諾沒有回答,惴惴不安地說:“這傢伙的所有話都不值得當回事……現在,你只要跟我回家就夠了。”

她抬起頭,面無表情地問:“你女朋友還在家嗎?”

克裡斯蒂亞諾尷尬地輕咳了一聲:“我只有你一個女朋友……至於伊莉娜,她剛剛帶克裡斯蒂亞諾出去玩了。”

她瞭然地說:“所以你和女朋友還沒分手。”

克裡斯蒂亞諾慌忙搖頭:“她不是我的女朋友!我剛剛只是趕著出來找你,才沒來得及和她說清楚。”

安娜麗塔什麼都沒聽到似的,自顧自地轉身離去。

“安娜!”他趕緊跟上她,並掏出了手機,“嘿,別為了這個生氣,我現在就打電話跟她說分手,怎麼樣?”

“不。”她頭也沒回,“要是她受刺激過度,直接把小克裡斯蒂亞諾丟下怎麼辦?”

“那你跟我回家。”他拉住她的手,“然後,我會在你面前和她說清楚的。”

她抽回了手,沒有停步:“你的意思是,沒有我在,你就做不到對她狠心嗎?”

“不!不!不是這回事。”克裡斯蒂亞諾懊惱地扶額,“我是同情她,但是,我又不可能為了她而選擇傷害你……我只是想要你跟我回家。”

“我很好,我不會受傷,因為我喜歡你的溫柔。”她平靜地說,拐進安靜的小巷裡,“不過,我要回自己的家。”

“什麼?!”克裡斯蒂亞諾慌忙拽住了她,不讓她再走,“你不跟我回家?”

她露出不解的表情:“你的家是我的家嗎?”

“那還用說嗎?!”他急了,然後放緩語氣,“我剛剛昏頭了,是我不對,但你就不能原諒我一次嗎?”

“我並沒怪你。”

“但你又不肯跟我回家。”他不高興地努嘴,大眼閃亮亮,“你現在難道不要我了嗎?就為了這麼一件事?你剛剛都那麼欺負我了,還不夠?”

緊接著,他小聲補充:“好吧,如果你還生氣的話,就繼續欺負我好了,怎麼樣都行……只要你跟我回家。”

“……比如鐵棍?”

克裡斯蒂亞諾遲疑地點了點頭。“是的。”

話音一落,他俊秀的面孔便染上了一層害羞的紅暈,溫順無辜卻又異樣地誘惑。

安娜麗塔慌忙別過頭,抱緊了自己的手臂,像在壓抑著什麼。

“你是白痴嗎?”

他一愣,委屈極了:“你幹嘛這麼說我?”

她按了按眉心,說:“你讓我頭痛。”

“那你得頭痛一輩子。”他露齒而笑,“現在,跟我回家。”

她苦笑道:“你是復讀機嗎?”

他輕哼了一聲:“你只要需要回答‘是’。”

她閉緊眼睛,冷漠地回答道:“抱歉,不。”

然後,她補充說:“我現在不要對著你。這次我是認真的。”

克裡斯蒂亞諾呆住,然後一下子慌了神,用力拽緊她:“開什麼玩笑?你怎麼能不對著我?除非你要和我分手。”

說到這,他忽然更緊張了,小心翼翼地說:“不可能吧?”

“分手?當然不可能。”她失笑道,“你從沒和我這個人在一起過,又哪來的分手?”

他頓時欲哭無淚,苦惱地掩面:“見鬼,又是這樣……那混蛋到底跟你說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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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沒有關係。”她說,推開他的手,“這是事實。”

克裡斯蒂亞諾快速冷靜下來,重新拉住她:“我明白,說到底,你只是害怕我隨時會忘記你而已。”

她無奈地一嘆:“克里斯……”

“噓。”他堵住她的嘴唇,“我差點忘了,你剛剛問我的問題,我已經想清楚了——”

她打斷了他:“你不用說了。”

他愣住。“安娜?”

“你不說,我也想象得出,你會說些什麼天真可愛的話。”她自嘲地一笑,“你活在陽光下,你的居所遠離人類的絕望之地。對你來說,世界一向和賽場一樣簡單,即便偶有不公,足夠的意志和努力也可以決定命運……‘上帝不會總是睡著的’,哈。”

克裡斯蒂亞諾一時吶吶無言,不安地抓緊她的手。

“安娜,別這個樣子。”他嚅嚅地說,“真的沒那麼糟糕。”

“別說了。”她的語氣十分疲倦,“我要瘋了,真的。”

克裡斯蒂亞諾沮喪地垂下了腦袋,在她企圖脫身之際,忽而又及時反應過來,順著本能緊擁住她,然後將她按在牆邊。

他低頭湊近她,壓低性感的嗓音:“好吧,你不想聽我說話,我就不說了。”

安娜麗塔心慌意亂,徒勞地躲閃:“噢,夠了,又是這招。”

“因為你喜歡。”他勾唇一笑,然後強硬地吻了她。

毫不意外,她身心都對克裡斯蒂亞諾毫無防備,怎麼也不可能抗拒他。推搡不到幾秒,她便不由自主地回抱住了他,開始放縱自己的本能,與他糾葛纏綿。漸漸的,胸中甜蜜的衝動變得酷烈危險,令她警惕地頓住。

她立即推開了他。

克裡斯蒂亞諾猝不及防地一愣,十分受傷。“怎麼了?”

他的棕眸像受傷的幼鹿一樣閃爍,精緻的面容似乎有了哭泣的顫動感,然而剛毅的下頜卻又同時倔犟地鼓起,這張臉也因這矛盾之美而更為攝人心魄。

他冷靜地沉聲問道:“你還是不跟我回家?”

她無言地緊盯著他,雙眼冰冷而又熾熱,猶如燃燒的極地之火,目光彷彿要永生永世投注在他的身上。太陽刺眼的白光也遠不及她的注視更具穿透力。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她幽幽地開口,清冽的聲音顯得邈遠空靈,彷彿是從時空的縫隙中傳來的。

克裡斯蒂亞諾怔怔出神,說不出話。

曾經,因為陌生未知,她那雙非人的,超現實的眼睛令他畏懼,但自從心意相通、情根深種,詭魅、偏執、激狂,都成了致命的吸引。

失陷羅網,命運糾纏。

情人與情人,太陽與荊棘鳥,誰征服了誰,誰捕獲了誰?

當荒謬成為了真實,當真實變回了荒謬,靈魂的距離是否始終如一?

“你身上到底有什麼……?”她大惑不解似的問,探究地撫摸著他的臉龐,“令我瘋狂,令我受難,令我絕望,令我粉身碎骨,然而又令我不能自拔?”

克裡斯蒂亞諾彷彿受了蠱惑,呆立不動,只覺她手指的冰冷觸感竄進了他的心裡,使他渾身酥麻,失魂喪志。

然後,他淺淺地笑了,單純真摯,燦爛明媚,沒有一絲陰霾,只為愛人對他的戀慕而喜悅。

“我不知道……也許只是因為我是克裡斯蒂亞諾·羅納爾多。”他輕聲說,“但是,愛我不會讓你受苦的,我保證。”

那令萬物為之失色的一笑遠比話語更吸引,點燃了熱望,埋葬了理智。

她緩緩靠近他優美的唇,輕輕印上她的吻,換來他動情的回應。

溫柔的親近碰觸迅速變成了烈火焚身的狂野。血管中無法壓抑的慾念和情思在瘋狂湧動,她不顧一切地緊擁住他,恨不得肢體骨骼都能在擁抱中糅合,舌尖與他親密地交匯糾纏,讓世界在熱情的洪流中崩塌 。

克裡斯蒂亞諾似乎被喚起了原始的衝動,忍不住急切地撫摸她的身體,而她沉溺於這熱烈燃情的一吻,恆久的空虛感卻反而越漸強烈,以至於暴躁的支配欲刺激了她,於是,她突然咬破了他的舌頭。

鮮血的味道溢位。他驚得睜大了眼睛,吃痛躲閃,她卻不容他退避,硬生生勾緊他的腦袋,強行在他唇齒間掠奪吮吸,銘刻疼痛的印跡、帶血的激情。

以這瘋狂的一吻,愛之苦,愛之痛,愛之毒,交融於深邃的柔情蜜意,在感官和記憶中凌厲地留下了刺青。

她放手的瞬間,克裡斯蒂亞諾捂住了自己的嘴。

“好痛。”他眼淚汪汪地抱怨,“你真的又欺負我。”

她品著嘴裡殘餘的血,喃喃感嘆:“真糟糕……永遠不可能放棄你。”

他又笑了:“這才好。”

下一秒,他卻疼得齜牙咧嘴:“絕對沒人會像你這樣吻我……算了,總比鐵棍好。”

然而,安娜麗塔卻趁著這個短暫的間隙,衝出小巷,叫住了一輛計程車,然後迅速開門坐了進去。

克裡斯蒂亞諾驚叫了一聲,連忙跟上,計程車卻已開動,他盲目地追著它飛奔了一段距離,然後便不得不蹲在地上大喘氣。

“該死的!”他懊惱地捶擊自己的大腿。

而後,他又及時想到,伊格納西奧已經透露了她接下來可能的行蹤。如果順利的話,他應該能找到她……

“上帝保佑……”克裡斯蒂亞諾一邊伸出受傷的舌頭,用手拼命扇風止痛,一邊含糊不清地自言自語,“這次我一定要徹底搞定……”

作者有話要說:  拉丁語:electus=the chosen one

tu eum non merentur≈you don\\\'t deserve it【有誤歡迎大神指正】

羅美人飆的是母語...嗯。

#這裡沒有親媽粉,這裡只有專業病嬌#

#真的不虐你信嗎##這真的是膩歪偶像劇你信嗎#

#老師只是客串你冷靜#

#不留言我會黑化#

【盛世美顏,每日一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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