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形式上, 克裡斯蒂亞諾已經恢復了自由行動的權利，被鐐銬銬在床上, 任人魚肉的則成了那個瘋女人, 但他基本沒覺得主動和被動的地位有所調換。
反而，他覺得自己成了廉價的僕人，不得不按她的要求小心伺候她吃飯, 喝水，服藥。他強忍暴躁，儘量說服自己——如果她死了的話, 那一切可都完了, 他真的再也逃不出去, 只能變成腐屍和她共存亡了。
他也不斷地向她追討自由，然而她從來不肯合作溝通，開口的每一句話都是在調戲他，看他的每一眼都是視奸。
吃飯時，由於不想親手喂她, 克裡斯蒂亞諾就稍稍放長了她手上的鐵鏈, 讓她自己進食。
“謝謝，克里斯。”她吃得香甜極了，笑得十分歡快, “能吃你親手做的飯, 喝你倒的水，我真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儘管手腳被綁，不能再觸碰他, 但她看他的那種火熱眼神依舊讓他產生了類似的被猥褻的感覺。
“鑰匙在哪，瘋女人？”他機械地問。
瘋女人充耳不聞，放下吃光的空盤子，繼續一眨不眨地緊盯著他，柔柔的眼波中笑意盈盈，熱情似火。
“你好美啊，克里斯。”她感嘆說，“只是幾天沒曬太陽，你就又白了那麼多，漂亮了那麼多……別老是把自己曬成黑炭了，雖然那樣的你也很性感。”
克裡斯蒂亞諾不耐煩地重複了一遍：“鑰匙在哪？”
她根本就沒聽他說話。
“你的初戀是幾歲，和哪個女人？”她好奇地問，“還有初吻呢？初夜呢？是不是都是在里斯本發生的？”
他氣得發抖，猛然又拽住了她。
“我再問你最後一次，大門的鑰匙在哪？”
她只是地轉了轉眼睛。“你每次都這麼說，結果在那之後又問了一千次。”
克裡斯蒂亞諾喘著粗氣，咬牙切齒地威脅道：“食物和水就快沒有了，你信不信我到時候會把你的肉切下來墊肚子？”
她還是在陽光下微笑。“我身上又沒幾塊肉，你吃不飽的。”
他冷哼道：“那也總比沒有強。”
她做了個鬼臉：“你嚇我也沒用，我才不怕你兇——而且就算你是真的要吃我，我也不怕。”
克裡斯蒂亞諾乾笑了一下，嘲諷地問：“因為那樣，你和我就能‘融為一體’了？”
“聰明。”她竟真的點頭，“看來你還是很瞭解我的。”
他厭惡地皺起臉，氣急敗壞地說：“你到底是有什麼童年陰影？！變態到這種地步？”
“變態？不。”她嬉笑著歪了歪頭，“教你個日語詞：ヤンデレ，yandere。它指的，就是那種全心全意，狂熱偏執地投入於愛情，會為了愛人作出驚世駭俗乃至傷天害理的舉動的人——這種人物在動漫文化裡還挺受歡迎的呢。”
“什麼鬼東西？”克裡斯蒂亞諾惱火地罵道，“變態就是變態！”
“好吧。”她滿不在乎地一笑，“為了你，我做變態又如何呢？”
克裡斯蒂亞諾一把鬆開了她，抱著自己的腦袋叫苦連天。
“天哪……誰來救救我？”他懊惱地連聲呼救，“為什麼世界上會有你這種瘋女人？”
她悠然支起下巴，望著他輕嘆道：“那就要先問問，為什麼世上會有你這麼可愛的男人了。”
克裡斯蒂亞諾崩潰地捂住了自己的臉。
“你到底要怎樣才肯放我出去？”他有氣無力地問，“我把所有錢都給你，你有什麼需要我都答應你……求你了，別再玩我了。”
“錢？”一聽到這個詞，她便覺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你拿我和你認識的那些婊`子比較？我要的只是你，這麼簡單的事，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
克裡斯蒂亞諾哀嘆一聲，苦笑連連。
“我現在可真寧願面對婊`子，也不想面對瘋女人。”他沒好氣地說。
聽到這，她忽然抿緊唇，眼裡流露出一抹錐心的痛苦之色。
她低下頭，喃喃自語道：“你以前可不是這麼說的……”
克裡斯蒂亞諾微微一怔，更是莫名其妙：“我說過什麼了？”
她回過神，靠在床頭，懶洋洋地說：“我就是不放你走。你可以罵我，打我，甚至殺我——反正瘋女人會覺得很快樂的。”
克裡斯蒂亞諾差點忍不住揮拳，最後卻身心俱疲地扶起額。
“我和你有什麼深仇大恨嗎？”他想哭又想笑，“你是不是非要逼死我才滿意？那你說一句，我現在就去死。”
她默不作聲地直視著他的眼睛發呆，恍惚間看到了浮光掠影的回憶在面前閃回。
“你死……？”她悲哀地笑笑，“不……我從來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我的愛。”
克裡斯蒂亞諾冷哼了一聲，只覺無比可氣。
“省了吧，你才不愛我。”他冷冷地說，“如果你這樣對我也能算是愛的話，愛情真是世上最可怕的東西了。”
她霎時又臉色一沉，胸中的怨憤緩緩升起。
人類的感情在時間的力量下的確毫無意義，善變無根，即便是克裡斯蒂亞諾也不例外……
好不容易，她才總算喚起理智，無所謂地聳聳肩說：“愛你是我的本能。愛有兩種相反的性質，聖潔的愛和罪孽的愛都一樣是愛。”
他只是翻了個白眼，懶得多說。
“噢，好吧，你愛我。”他敷衍地擺擺手，“然而我恨你，真不好意思。”
她閉緊眼睛，慘笑著點點頭。
“是的，我知道……”她輕聲說，忽然抬起受縛的手，顫抖著伸向他的臉龐。
克裡斯蒂亞諾皺了皺眉，正想躲閃，乍見她眼眸中那一抹化不開的，深沉的哀愁，卻不禁一怔，呆呆地任由那雙冰冷纖細的手貼到自己臉頰上。
“但在你恨我之前，你是愛我的。”她慨然低語道，“正如沒有人能像我一樣那麼愛你，也沒有人能像你一樣那麼愛我……”
克裡斯蒂亞諾茫然地眨了眨眼，思緒一片混亂。
她的意思明明不難理解，可他卻總覺得有哪裡不對似的……
良久，他終於反應了過來，用冷漠的語氣說：“我的確對你有感覺，但那是在我知道你是個變態瘋女人之前了。現在，你都已經對我做出了那種事，難道還指望我愛你嗎？”
她的臉色更蒼白了，疼痛的感覺襲上胸口，幾乎衝破喉嚨，堪堪被壓抑住。
“我並不想。”她面無表情地陳述說，“我原本甚至並不想再接近你身邊，因為我好不容易才得救，而你雖然有最好的影響，卻同樣也有那樣的魔力，能讓聖人也墮落……可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你對我的引力怎麼也不可抗拒……然後我又以為我能做到謙恭、平靜地愛你，結果到頭來果然還是這樣——我得到的越多，想要的就越多。”
克裡斯蒂亞諾懵懵懂懂，心中卻為那份沉重、執迷的愛戀而微微震動。及時想到這全是為了“曼加諾先生”，他又立刻惱恨地沉下臉。
“你確實很痴情，這點沒錯。”他諷刺地說，“不過，本來我以為你是個很好，很溫柔的女人，可是結果，我很失望。”
她以為她已足夠自負強硬，然而這一刻，他話語中毫不掩飾的厭憎和疏遠竟冷不防地刺穿了她。
她的嘴角不斷向下拉長，整張臉的肌肉都繃緊了，哆嗦著，眉毛難過地擠在一起，哀愁的褐色眼睛逐漸紅了，陡然連連落下豆大的眼淚。
淚水一破關，她的身體立即開始抽搐，並拖著調子失聲大哭了起來，驚天動地。
克裡斯蒂亞諾一下子嚇呆了，傻傻地張大嘴，不可思議地看著她痛哭流涕。
“這明明都是你的錯！”她哭嚎著控訴道，憤憤地用手拍床單，“我根本什麼都敢不想了，你為什麼偏偏還要勾引我，說你喜歡上我了！”
他又慌又亂，不知所措。
“我……啊，你別哭了……”
他笨拙地試著按住她的肩膀，卻被她一把開啟。
然後，她越想越委屈，越生氣，哭得越來越厲害。
“你勾引了我，然後你都做了什麼？”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淚眼怨恨地瞪著他，“然後你都做了什麼？你說，你說！”
克裡斯蒂亞諾頭疼得什麼也沒法想。“我……我做什麼了？”
她滿臉通紅，開始用拳頭砸他：“你欺負我，侮辱我！你叫我做你的公關女友！你叫我做你的女僕！你還說那麼過分的話！”
“啊……對不起……對不起！”他頭昏腦漲，本能地道歉，“你冷靜點……”
她一點也冷靜不了，掐住了他的脖子用力搖晃。“還有那個該死的女人！還有煎餃！煎餃！煎餃！你怎麼能連這個都忘了！你居然讓她吃！你去死吧！我白愛你了！”
他差點斷氣，一邊咳嗽，一邊掰開她的手：“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等咳完順氣了以後，克裡斯蒂亞諾也反應了過來，火氣極速躥升。
“嘿，這你不能怪我！”他大聲叫屈，“你明明是把我當作你的丈夫，這也能算愛我嗎？我怎麼可能不生氣？”
她頓了頓，更是氣急敗壞，失控的拳頭雨點般的落到他的身上。
“你這個白痴！白痴！白痴！”她哭啞的聲音有些含糊虛弱，但拳擊毫不留情，“明明只有你！只有你！我說了我愛的是克裡斯蒂亞諾·羅納爾多！你是聾子還是智障！曼加諾先生也是你！因為你是我的男人！”
克裡斯蒂亞諾慌忙縮成一團，用手臂護住自己的腦袋，抵擋她的攻擊。
“停，停，別打我……”他被鐐銬敲得生疼，再也無法思考，“我錯了……我錯了……對不起……”
她好不容易才打累了，開始急促地喘氣打嗝，拼命擦眼淚，試著恢復平靜。
克裡斯蒂亞諾則很快露出了狐疑的眼神，瞪著她說：“你別抵賴，我看到你的日記了，那人的臉跟我長得那麼像。”
她馬上又失控了，哭著開始打他，令他直不起腰。
“你是白痴白痴白痴白痴白痴白痴！”她連珠炮似的罵道，“你愛偷看，怎麼不看全？！你怎麼不看看那本日記上寫了多少‘克裡斯蒂亞諾’！除了‘克裡斯蒂亞諾’以外，還有別的男人的名字出現過嗎！那畫的也明明是你！又不是雙胞胎，誰能長得那麼像？！”
克裡斯蒂亞諾被打得差點散架，內心卻倏然一震。
“真的是這樣……？”他不確定地問，隱隱感到自己有被說服的跡象。
她狠狠用頭撞了他一下，他身子一歪，坐倒在床頭。
“不然呢！你要不要再看看我從小到大所有的日記本！每本每頁每行都全是克裡斯蒂亞諾克裡斯蒂亞諾克裡斯蒂亞諾克裡斯蒂亞諾克裡斯蒂亞諾克裡斯蒂亞諾！！！”
他愣愣地回不過神，還未能深思，她便掩著臉開始嗚咽，單薄的身體顫顫巍巍的，又壓著沉重的鐐銬，顯得嬌弱可憐。
克裡斯蒂亞諾吞了吞口水，拍著她的肩膀，小心翼翼地說：“我明白了，對不起……我誤會了……”
她抽噎著推開他的手。
“你還對我那麼兇！”她越說越傷心，眼淚滾滾而下，“你以前從來不會嫌棄我，對我那麼好，現在這個樣子……”
他訕訕地摸了摸鼻子，卻忍不住小聲咕噥：“拜託……我又不是sm愛好者，我當然不可能忍受你這麼玩我……”
她再度撕心裂肺地放聲哭嚎起來，又往他身上打了好幾下。
“我是囚禁你，玩你，我是變態，那又怎麼樣！”她哭得像個歇斯底里的小女孩，說一句打一下，“你以前是怎麼說的？你說你會理解我，愛惜我！你說你無論如何都會接受我！你說你愛我瘋狂的詩一般的靈魂！你說你哪怕死也一定要和我在一起！甚至就算真的差點被我殺掉你也從不恨我，不怪我！結果現在呢！”
他又狼狽地縮頭躲閃，莫名其妙：“啊……？我什麼時候說過那些了？”
“你全說過了！”她哭得更兇，打得更狠，“你還說你要保護我，給我幸福！你還對著月亮發誓說你永遠愛我！可是你什麼都忘了！你騙我！你騙我！你騙我！你是個大騙子！羅納爾多是個大騙子！”
這狂風暴雨般的反應攪得克裡斯蒂亞諾慌亂無措，不禁迷茫地撓了撓頭，竟真的開始疑惑他是否遺忘了什麼。
不可能吧……？他的記性有那麼差嗎？何況他們認識也沒多少日子……
正在他冥思苦想之際，這女孩忽然撲到了他的懷裡，緊緊抱住了他。
克裡斯蒂亞諾猝不及防地怔住了。
“我真的只想安靜地看著你，可是我怎麼都做不到……”她埋在他胸口，哽咽著自言自語，“我不想死，我舍不得你……我想天天都抱著你……我真的好愛你，好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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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裡斯蒂亞諾鼻子一酸，防線完全崩塌。
她的哭訴聲悽惶無助，滲透著對他深入骨髓的眷戀和愛慕，令他的心軟得化成了一灘溫水，禁不住輕輕伸手擁住了她。
忽然間陰霾散盡，心境舒朗。他再也沒有多餘的思慮，只有本能的感情波動浮出水面。
“嘿，別哭了……”他溫柔地貼在他耳邊說，“其實，我也很喜歡你，我也很想和你在一起。”
“我不相信你。”她打著嗝說，卻抱得更緊了，“你想我放你走，才這麼說的。”
“不，不。”他輕柔地捧住她的臉，替她擦去眼淚。“我真的很喜歡你，如果不是這樣，之前我也不會那麼生氣………不過我保證，我以後一定會好好對你，再也不會誤會你，更不會再欺負你了。”
她呆呆地盯著他，一言不發。
然後，她急劇地喘息著，在激烈的情緒變化中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他懷裡。
克裡斯蒂亞諾頓時慌了神，手忙腳亂地扶住她。
“嘿，怎麼了？”他不斷晃動她的肩膀，“快醒醒！”
她懨懨地睜開了眼睛。
“你把剛剛的話再說一遍。”她要求說。
他愣了愣，無奈地搖了搖頭，在她額間輕輕一吻。
這一出荒唐恥辱的鬧劇不該讓他毫不介懷，可是此時此刻，他偏偏無論如何也生不起力氣去恨她了，血管裡都只有柔情的愛憐在流動。
她發完了脾氣，淚眼朦朧，柔弱彷徨，實在哪也不像個輕薄傲慢，殘虐無情的施暴者了。
她看上去只是個正好愛慕著他的，任性嬌縱的脆弱小女孩。
“我喜歡你……我愛你。”克裡斯蒂亞諾為自己哀嘆，“滿意了嗎，瘋女人？”
她又暈了，被他眼疾手快地接住，用十足的體貼謹慎平放到床上。
……他是怎麼回事？女人的眼淚真要命？或者斯德哥爾摩真要命？
這般自嘲地想著，克裡斯蒂亞諾又乾脆利落地替她解開了鐐銬，為她小心地蓋上了被子。
他皺眉想，她這樣的身體，最好早點去醫院看看……不過他現在提這件事，她肯定又會以為這是他試圖逃離的託辭，也只能另找機會再說了。
“你還是好好睡一覺吧。”他說。
她立即拉住了他。
“屋裡只有一張床，一張被子。”她指出，“而你連衣服都沒有。”
他頓住，探究地問：“我跟你一起睡的話，你會對我動手動腳嗎？”
“我會。”她誠實地回答。
克裡斯蒂亞諾失笑著翻了個白眼，很快投降，躺進了被窩裡。
“別太過分。”他順口警告。
她迫不及待地輕輕貼上來，手腳並用，抱住他溫暖的身體。
——這是她幾日來第一次不含慾望地碰觸他。
情人間擁抱溫存的暖意醉人心脾，消弭了孤單和絕望，化解了長夜的淒冷。
如此，她終能心滿意足，再無所求。
她緩緩閉上眼睛，嘴邊露出了最明媚的微笑，真摯單純，就像寒冬將盡時，有一片暖風吹過，帶來春日美好的承諾。
克裡斯蒂亞諾不由隨之淺笑，一手攬住她的腦袋，和緩地撫弄。
忽然，她說話了。
“我沒扔掉你的衣服，只是藏起來了。”她呢喃說，“另外，裡奇後天就會開車來接你——我之前告訴他，我們要在這住一星期，所以他那天才會打電話想向你確認情況。”
他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心神激盪，翻天覆地。
“我想多獨佔你一會兒。”她輕嘆了一聲，蹭了蹭他的胸口，“所以別問我鑰匙在哪了……我不可能告訴你的。”
沉默良久，他愕然的神色越漸柔和了下來。
接著，輕吻了一下她的鬢角，將她緊緊圈在懷裡。
“我沒要過問那個。”他柔聲說，“我想問的是，你真正的名字是什麼。”
她心裡又沉甸甸地刺痛了一陣，從天堂墜入了現實，胸腔隱約抽痛，堪堪不動聲色。
“我告訴過你了。”她輕快地說，“克裡斯蒂亞諾·羅納爾多的妻子。”
他好笑地撇撇嘴，不再追問。
作者有話要說： 鍵盤自走炮又寫了我不知道的東西……
看在我可憐的肝的份上……別潛水了……
【盛世美顏，每日一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