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紛爭 第六十七章 白衣負槍下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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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雙榜齊變自然帶來了不小的動盪,可一浪蓋一浪,如今的江湖已經不及過往,在九州早就沒了當初駭人聽聞的影響力,百姓深知天下將亂且走向不定,一道來自武道的重聞再也驚不起多漫長的風浪。

此後浪,作風。

東州有風突起,好似蓋世之麾,螭龍怒號揮戟南下,西南三國匆匆匯聚迎敵,恍然訊息奔走如白溪噴張,他國俱驚,百姓哀嚎。

青年手持泛黃書卷,又是一冊,上書“光怪陸離”,字態端莊。

倚清谷處東州至南界,地勢不高不低,谷下有洪流奔湧,激流觸石,聲勢頗大反覆不息,此處,正巧對著這條疏通大秦南北河運的淮江。

站於倚清谷上,持卷青年舉單臂,掌升眉上,放眼望去。

上空群鳥盤旋,叫聲跌宕起伏,青年身後有一杆銀灰橫拄在地,朝鳳槍背是個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放下託著酒葫蘆的手掌,嚥下喉間烈酒,嗓子打了個顫兒,若有所思道:“真被你言中了,第一個落子的,果然是東州這條螭龍。”

聞言,李無德甩手,眯眼一笑:“潛龍在淵,尚不能忍氣吞聲,何況馳空明龍?秦國,的確有同八州十三國叫囂的資本。”

“一國之力,傾覆十三國?”廖重吾身子向後靠,正好貼在朝鳳槍上,槍體微微傾斜,白衣皺眉,“無論怎麼聽,似乎都有些託大,難道你認為秦國真能硬碰硬傾覆與之爭龍氣山的十三國?”

“難道你認為秦國真能硬碰硬傾覆十三國?”

李無德像是重複了一邊廖重吾的話,可其中,別有深意。

女孩嘆了口氣,抬起無神的眸子看向朝鳳槍上默默不語的廖重吾:“自然不是硬碰硬,大部分靠的是暗樁。”

青年拿著書卷,在春花兒腦袋上一拍,笑著點頭道:“是了是了,還是咱們春花兒聰明啊,這麼說來,又讓我漲了幾分贏棋的信心呢,咱們兩袖清風,空無一物,任他秦國有千番暗樁伎倆,也打不到咱頭上!”

“真不知道你這信心從哪裡來的,人家踏滅我們需要暗樁嗎,一千螭龍差不多了吧?”

小女孩自知失言,看了看廖重吾,在回頭看向樹下琴女,樹上配六眼彌勒相面的矮子,咬了咬唇:“嗯,三千,不能再多了。”

青年聞言,大笑,笑聲縱橫谷間。

言笑中,李無德似乎突然想到什麼,他轉身側首,順著春花的目光,看向那個在樹下小憩的秀麗女子。

頓了頓,青年拉高了聲調,故作姿態道:“春花兒啊,你可知道這東州裡頭有個叫妙音坊的門派,武學造詣雖然不及天書頂和八屠山這等高宗巨門,可放在九州,也是鼎鼎有名的宗派,一手妙音,一手天香,也不知將九州多少金銀收入囊中了呢!”

廖重吾冷笑:“你小子的意思,是說秦國這一次的首落,財富支援有妙音坊一腿摻和?”

李無德雙眉傾斜,目光中露出幾分奸邪之色:“螭龍叫囂,妙音坊有沒有摻和我不管,也不曉得真偽,但我知道很快,它想摻和,也沒那個資本了。”

白衣男子一愣,隨後一笑,就此釋然。

想要復國,最基礎的便是資本,財力支援是極為重要的,手頭沒有本錢,談什麼招兵買馬,那都是空穴來風而

已,現在李無德手頭上棋子不多,但總歸湊夠了入局的幾種必要條件,青年此話一出,廖重吾便知道這小子心裡打什麼鬼算盤了。

亂世,武將,謀士。

還缺什麼?

青年將書卷塞在懷裡,攤手笑道:“現在只缺富可敵國的財力,我們便能入局了。”

“吞掉妙音坊的財力,可不是易事。”

李無德撇嘴:“我做是難不假,可那個人做的話,可不好說哦。”

“何人?”

谷中有風,聲如河川,琴女閉眼,聽不真切青年的話語,但廖重吾站得近,耳內清楚,聞言後生生怔住。

“小子,別忘了,你還缺名,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底細,區區一個太傅子孫,憑什麼統攬大局?”

良久後,白衣自嘲一笑,不再過問此事,單手拍杆,朝鳳槍倏的彈起,握於掌中,問題也像轉了槍頭般換了朝向。

李無德勾了勾嘴角,一把將春花兒攬在懷裡,惹得小姑娘頃刻間紅了臉頰。

青年抬眼。

他不視神色驚異的廖重吾,低垂眼簾,凝看那支晃在眼前的俏皮沖天辮,柔聲道:“我說過,眼下只缺財力。”

白衣看向女孩的眼神中,恍然間多了幾分特殊的感情。

北面原野有蹄聲如雷,層層疊疊攜濃塵成狀,其形似虎。

廖重吾看了一眼那滾自北南下的濃塵,沉聲道:“我還以為你帶我們北入東州,為的是看一看這螭龍出棋佈局,沒想到另有打算,小子,你說地那個人,的確能左右妙音,可我所知道的這三字,早在秦遣藍宋定黁時便銷聲匿跡,且不說憑什麼勸他來助,就是找,也不知去何處找。”

“我何時做過沒有把握的買賣?”李無德輕推春花兒,瀟灑地拱了拱手,自負道。

白衣挑槍譏諷道:“裝神弄鬼。”

青年一笑置之。

而後看廖重吾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李無德輕聲提醒道:“蒼雲州與青州居東州下端狹縫,螭龍南下,東趙,韓國,唐國,三者自是首當其衝,東州除了倚清谷前這片狹小的平原外就沒有多少戰戈佳地,所以這支滾塵隊伍人數定然不多,主要的戰力應該還在南下近百里的蒼雲州境內。”

廖重吾點頭道:“這對兵馬人數的確不多,我擔心的不是這個,而是秦國的內防,敢於做第一個落子者,定然做好了萬全的打算,你想進秦找那個人,得先破防才是。”

“誰說要進內防了?”

李無德眯眼,笑道:“秦有軍律,每五十裡布千人機動,二十裡一驛,十里一亭,這便是九州戰力部署的極致,他國學得來,用不起,這就是差距,我們現在需要做的,是破壞其中的一環,一環破了,雖說不上讓秦軍戰力大打折扣,但卻足以讓我們進入外防。”

“為何不趁此機會一口氣折損一下軍力?”春花兒抬首皺眉,似乎有些不悅。

伸手摸上女孩的腦袋,青年無奈道:“春花兒啊,你平日裡那麼聰明,往後可莫要再被這樣的抵觸情緒干擾了打算。”

“我們並非是其他棋手的助力,而是競爭對手,在此之前,我們需要螭龍替我們作消耗,鶴蚌相爭漁翁得利的道理你不會不懂吧?”李無德蹲下身子,低眉,替春花兒束緊領口

,“今後,要像與我對弈那樣,處處不輸於我,還有,今後領子要束緊些,快大姑娘家了,保守些。”

起身,青年對廖重吾躬身作了個揖:“有勞您了。”

廖重吾冷冷哼了一聲,不再說話,手持朝鳳槍猛地托起槍身五分處,長槍側貼其背。

白衣迎風飄舞,男子負槍落谷而去。

身後,百鳥相隨而鳴。

李無德放眼,見那谷下人落足平原後飛奔如電,直衝向大秦運塵兵馬,速度與低空百鳥不相上下,不由嘖嘖稱奇。

掏懷,摸出一支被歲月鍍上瑩潤光澤的竹筒,青年用指甲撬開蓋子,側傾倒出幾枚混綠的銅錢。

一隻小手倏的蓋在李無德手腕,青年一怔,望向春花兒,見沖天辮女孩滿眼塞滿了晶瑩的淚珠,已有不少自俏臉兒邊緣滑下,那些淚水讓無神眸子變得似乎沒那麼冷清。

“別再算了,再算的話,你還有多久能陪著我?”

女孩哽咽,聲音很低很輕,但李無德就算聽不到,也能猜得到。

青年搖頭,沒有停下手上的活兒,女孩哭得更厲害。

李無德只好換上滿臉的燦爛笑容道:“別逗了,算天命會折壽這種說法可都是騙人的,我這麼厲害,就算是真的,照樣能把老天也給蒙過去。”

春花兒聞言,放聲大哭,雙手上抬硬扯青年衣袖:“別算了!”

女孩力氣挺大,拉扯之下,李無德懷裡的書卷倏而滑出落地,青年行動無奈,只好安慰道:“最後一次,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只算蒼龍首宿而已,可好?”

“不許!”

女孩不曾這麼固執過。

只聽咚的一聲,春花兒身子倏的軟下去,被女子輕柔地攬住,琴女微微屈身將昏迷的女孩抱在懷裡,垂眸柔聲道:“算吧。”

李無德咧嘴一笑,而後立刻咬牙,強撐著許久的一口氣血猛然間湧上喉頭,血箭噴撞在牙背也沒能被擋住。

青年嘴角冒出殷紅的鮮血,觸目驚心,但他沒有停下手頭的動作,那幾枚銅錢在手心合攏後再攤開,反覆這般,最後收納回竹筒。

搖曳,每搖一次,李無德臉色便難看一分。

最後青年似乎是撐不住了,他乾脆盤坐下來,想用衣袖抻一抻嘴角的血漬,卻又生生忍住,此間六眼彌勒相面湊到跟前,伸手替他蹭掉了那抹深紅色的汙漬。

順氣良久,李無德再次撬開蓋子,攤開手心擺上銅錢。

青年抬了抬眉頭,側首望向南方,苦笑道:“想不到啊,這一世的蒼龍宿首竟然這般年輕……”

琴女見狀,輕聲問道:“宿箕呢?”

“宿箕啊,是個短命鬼呢,哈哈哈……咳咳咳!”

女子柔美一笑,將春花兒抱起,背對著李無德走向樹下:“這一次我幫你,下一次就說不準了,別再騙她,否則這孩子以後該恨上你了。”

溫軻站在參差不齊的寨頭,林中有風,雙袖隨之飛舞。

少年眼眸低垂,看向寨下那道纖柔的身影。

“紅夜,這條命,先欠著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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