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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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女俠打扮的蒙面女子白衣勝雪,眼若凝霜,寒聲道:我再問一遍,你們誰是餘三兩?”

長劍猶在窗欞上震顫嗡鳴,警告之意,不言而喻,要是二人再敢耍花樣,當如此窗。

“是他!”

寒風從大門不斷湧入,奚羽和餘三兩你眼望我眼,縮了縮腦袋,覺得透心的涼,極有默契地彼此伸手努嘴,在威逼之下毫不客氣行那禍水東引之舉,異口同聲互相指認對方。

奚羽鼻子差點沒氣歪,不知道他招惹了什麼仇家禍端,居然這冰天雪地裡找上門來滋事,難道又揹著自己,偷趴人視窗窺去了人家沐浴更衣不成,才會在這要命的節點一腳踹門進來,把兩人清白之身看個光不說,現在在人眼皮子底下動都動不了。

乖乖,好大一口黑鍋,且此黑鍋非彼黑鍋,細思之下非同小可,幫他頂雷之事是萬萬不能做的。

餘三兩瞪大了眼,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吃驚和無辜,天衣無縫,無賴作態直瞧得奚羽心驚肉跳,暗暗罵娘。

“還要不要點臉了?!”

白衣蒙面女看他們一唱一和,戲做得十足,看來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微微蹙眉,一雙清麗眸子閃過慍怒,輕盈掠身過去將劍拔出,沒有收入鞘內,而是用鋒銳逼人的劍尖轉而直指兩人,讓兩個諢小子又驚呼出聲。

她櫻唇輕啟,冷叱道:“如果不想身上多幾個窟窿的話,都給我老實一點。”用劍將兩人堆在一邊的衣物挑過來,脅迫兩人從鍋裡出來,不然水霧嫋嫋,根本分不清誰是誰,不過也暗留了個心眼,怕他們腳底抹油跑路,只丟過去一兩件襯在內裡的薄衫。

三尺鐵劍寒光映面,一看便是吹毛斷發的百鍛利器,別說是在兩人身上捅幾個眼,就是戳個通透肚破腸流,也跟切豆腐玩似的。

兩人又悄然對視一眼,暗給了個眼色,突然很光棍的當著她面,齊刷刷從水裡“譁啦啦”站起身。

蒙面女終究是女子,麵皮薄,沒料到這倆小子無恥之尤,慌忙將螓首別過去,眼不見為淨,呸了一聲,啐道:“下流!”

兩個少年趕緊趁機拿了地上的薄衫略作遮羞,嘴裡喊著“非禮勿視”跳出鍋,連跑帶跳想去伸爪子拿剩餘衣服,就見白芒一閃而過,耳中咻的一聲,兩人急忙挪身躲避,不敢以血肉之軀直攖其鋒,卻是白衣女手上那柄劍更快一步,將餘下衣物都牢牢釘在了原地。

其時,外頭風雪肆虐更甚,席捲天地,屋內也是一片差不離的愁雲慘淡,悽風苦雨。

奚羽餘三兩二人蔫頭耷腦,如霜打的茄子,抱著膝蓋並肩蹲坐一排,在窗椽下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把頭深深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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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委屈吧啦的樣子讓白衣女瞧見了不禁又好氣又好笑,但臉上蒙著層面紗,讓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她將長劍拔出,劍穗翻飛挽入鞘,氣態瀟灑自如,將兩人上上下下打量一通,冷冰冰道:“你們最好給我老實交代,可別說我事先沒給你們忠告,要再敢動歪心思,休怪刀劍不長眼,做我劍下亡魂無處申冤。”

奚羽面上風平浪靜,沒有表情,可心裡早將餘三兩祖宗八代先人都刨出來罵了個底朝天,恨不得衝那張二皮臉抽上倆耳刮子,可他還渾然不覺,在一旁低頭偷偷背後用手指捅奚羽腰眼,小聲用腹語鼓動攛掇奚羽跟她大打出手。

奚羽不是沒想過見技心癢,和眼前冰人兒似的蒙面女比拼下高低,但奈何如今受制於人,一起身免不了要春光乍洩,便宜了她,只好念在好男不跟女鬥的份上,藉以安慰自己,隱一時之忍,暗地裡狠戳餘三兩脊樑骨。

白衣女子在兩人面前踱步,來回左右徘徊,仔仔細細凝眸端詳起兩人的容貌,好似要在兩人臉上看出花來,儼然如罪囚對待。

“是你不是?”

“不是。”

“那就是你?”

“非也。”

不管她點兵點將如何詢問,兩人均都搖頭擺手,一個鐵了心充楞到底,一個受小人陷害百口莫辯。

她不畏暴雪霜風遠道而來,除了尋仇討債不作他想,奚羽暗自腹誹,恐怕餘三兩所犯不只是偷窺人洗澡的齷齪勾當,不然這買一贈一,怎麼算都已是賺回來了,難不成他還幹了什麼更天理不容的事,只苦了自己遭到牽連不說,還折了老本,白白給人飽足了眼福。

這叫什麼事兒啊!

念此,怨氣橫生,奚羽咬牙切齒,胳膊肘連杵了好幾下餘三兩,想勸他死倔著不是辦法,坦陳從寬儘早求饒,弄清這裡頭的玄機,可他倒好,事到臨頭裝起了啞巴,一聲不吭。

奚羽一看她眼裡寒光頻閃,一言不合就要悍然拔劍的架勢,心道不妙,只得搶白乾咳兩聲,擠出一個笑容,嘴甜道:“那個,這位姐姐,能不能先讓我們把褲子給穿上……別汙了你的眼不是。”

他在這油腔滑調從中周旋,餘三兩仍舊扭頭抱肩,翻起白眼打佯,可那雙晃動的瞳仁顯然露出了一絲馬腳,明眼人一看便知心裡有鬼。

種種蛛絲馬跡彙集在一起,她冷冷道破,玉指點著餘三兩的鼻子,篤定道:“是你!”

奚羽沉冤得雪,幾近熱烈盈眶,由衷贊了聲:“女俠慧眼如炬!”終於從這無妄之災的窘境中脫身,當下用薄衫護著羞處,佝僂著身子跑過去撿起衣褲,在背光處穿好妥當,這才施施然走出來。

他猶豫了一下,並沒有去拿草堆包裹裡的打鹿刀出來禦敵,這位白衣女雖是一臉兇巴巴相,但幾回出手俱都是為了立威,並無傷人之意,一來二去,心裡對於餘三兩和她的關係不由更加好奇。

餘三兩挺著脖子,似乎還是一副打死不合作的派頭,看到他過來瞪了眼,嘀咕道:“沒義氣!”

奚羽裝沒看到,身上穿著衣服就是自在多了,獨善其身,嘿然一笑,道:“怎麼惹惱了這位女俠,我勸你還是如實招來,免得受皮肉之苦。”純粹抱著看戲的心態,好整以暇,站得不近也不遠,免得誤傷到自己,只是暗暗有些可惜,這當口如果手中再有顆烤番薯啃就更應景了。

“餘三兩,我來是告訴你,小時候的婚約算不得數,是我休了你!”白衣女第一句話便語不驚人死不休,將一封書信丟到餘三兩懷裡,眼裡複雜之芒一閃而逝,生硬道:“我奉師命舉薦,此去尋仙,當斬斷一切塵緣,你我從此沒有任何干係,不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要敢追來,生劊了你!”

“你,好自為之。”

最後她留下這樣一句話語,出門騎上一匹早前拴在樹上極其神駿的烏騅馬,衣袂翻飛,杳然而去。

大雪呼嘯而過,很快把蹄印掩沒,不留下一絲痕跡,彷彿斯人從未來過。

……

餘三兩怔怔看著,悵然若失,一時無言,眼裡映著的那枚流蘇劍穗,不知怎的,怎麼也抹不去。

奚羽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打趣道:“喂,回魂了,人都沒影了。”

“認識?”

“差不離……是認識的。”

奚羽從兩人話語間透露的口風早已猜清白女蒙面少女的身份,此刻明知故問,餘三兩下意識吶吶回答。

見他仍然魂不守舍,奚羽揣著明白裝糊塗,哪壺不開提哪壺,又大發感概道:“唉,也不知她高姓大名,芳齡幾何,究竟是哪方神聖,許配了夫家沒有?”在“夫家”二字濃墨重彩,著重突出。

“什麼夫家,這兇婆娘誰做她夫家,誰倒了八輩子血黴!”餘三兩哼唧道,怎麼看都言不由衷,手裡那一紙休書看都不看,扔進了火堆的餘燼裡,將門推合上,徑直回茅草席,拉著被褥背過身睡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唉,這日子過得更真夠風雨飄搖的。”

奚羽打了個哈欠,熱水澡雖說跑到半截就被人踹門給毀了,但周身清爽舒適多了,睏倦襲來,上前將門頂牢,也鑽進了破破爛爛的被褥裡。

和上次那樁私會花魁奚羽知根知底的破事兒不同,餘三兩本是個沒心沒肺的樂天性子,從來不知道食慾不振怎麼寫,如今得償所願,卻反而像變了個人似的。

後幾日,餘三兩神思不屬,茶飯不思,水米不進,沉浸在自個兒的心事中。

少年初識愁滋味啊。

奚羽在旁小老頭似的搖頭失笑,能夠感同他的身受,自覺頗有體會,早已參破紅塵,哪裡不明白這小子是著了那白衣蒙面女的道兒。

世上哪能件件事都如你奚羽如你餘三兩的心意呢?

要說這世上男人其實個個皆是賤骨頭,餘三兩對這位奚羽不知名姓只因父母婚約定下終生的女子,在小時候無論如何痴纏,都不假以顏色,大婚將至,還逃婚離家出走,丟盡了兩家的顏面。如今人家長大成人之後,上門來說要主動退婚,一紙休夫書砸在懷裡轉身離去,反倒著了迷似的開始念念不忘起來,如同心生魔怔,以至於牽腸掛肚,不能自已。

迷茫網一張開,教人蹈進孽海。

一箍住,便是一生。

但自古以來就有無數痴人,前赴後繼,甘願投入孽海,做那羅網中自縛的繭蛹。

世間男女之事,莫衷一是,說不清理還亂,誰也道不出個所以然。

對於這情愛之箍,奚羽自己尚且是懵懵懂懂,不見得比他好到哪去,不好五十步笑百步,只能靠他自己走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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