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二章 單掌對鈍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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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非雪一而再再而三地頂撞周剛,話說得越來越重,尋常人等哪裡敢在周剛面前如此放肆,她這明擺著是豁出去不要命了。

眼瞅著周剛的臉色泛起血紅,齊駿輕輕拉了拉雲非雪手腕。

“雲姑娘一片好意,齊某心領了,常言道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既做下了那等醜事,若再不敢承擔,還算什麼男人!”

雲非雪急得快要哭出來了:“你這條命是我從煉貞坊保下來的,不許你這麼隨隨便便丟掉!我這條賤命又是你從閻王殿前拉回來的,我恩都沒報,不許你死!”

齊駿心中一熱,衝著雲非雪淡淡一笑:“放心,未必死得了,我全力以赴,定要你報救命之恩,怎樣?”

雲非雪還想再說什麼,看著齊駿溫柔的眼神卻哽住了喉頭。

她自知從前作孽太深,並不求齊駿如何自己,但求能還他一命,或者簡簡單單照顧他一世足矣,她有女人的剔透心,早瞧出了齊駿對尹菩軒的感情,心中雖然黯淡,仍鼓起勇氣追隨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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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萬別死,尹姑娘還等著你送她!”

齊駿渾身一震,心中五味雜陳。

他上前一步對周剛說道:“周幫主既肯給齊某一線生路,足見您義薄雲天的氣概,廢話不多說了,請給我一柄單刀,向周幫主請教!”

旁邊立刻有人扔進來一柄刀,齊駿俯身拾起,見刀刃都卷了,根本沒法殺敵。

周剛瞧著這刀也是一皺眉,但很快拿話圓了過來。

“既然是柄鈍刀,你我二人點到為止即可,我承諾不當場殺你就是了。我擅使右手,今日便把這右手讓了你。”

言罷右手向後一背,左手立掌,一招“禪師渡海”,穩當當瀟灑灑立在場心。

齊駿徐徐吐了一口氣,刀尖衝下,雙拳一抱,行了武禮,接著喊聲“得罪了”,鈍刀兜頭打旋砍向周剛左腰。

周剛不閃不避,眼瞅著刀口離左腰將及一寸,身子突然間形同鬼魅般欺到了齊駿面前,左手兩指直點他眉間印堂,嚇得齊駿急忙一個後滾翻逃開。

齊駿剛想起身,只覺得一股重壓鋪天蓋地而來,忙將單刀上撩護住要害,身子又是一個滾翻出去。

這次尚未滾圓,那股重壓已而再次襲來,他已來不及抽刀防禦,情急之下,單刀猛地斜斜刺出,手腕半路一翻,露出刀把戳向來掌掌心。

這一招出奇得很,將周剛澎湃的攻勢阻了一阻,齊駿趁勢再次翻出,動作要多狼狽有多狼狽,直滾到了五幫十二派幫眾人堆當中。

這夥人罵爹罵娘地把齊駿踹回場子,齊駿已驚出一身冷汗,早知道周剛厲害,但沒想到厲害到這種程度,便叫老爹在場,這連環三擊也討不到半點好處,自己新學的功夫真能排上用場麼?

周剛卻是另一番心思。

他雖只用一隻手,但多少還是聽了勸,一上來便使出七成力,想著早點把此間的事情解決掉,騰出手來尋找真正的兇手。

沒想到自己引以為傲的“禪師三棒喝”居然未沾到齊駿身子半分。他刀使得精妙,處處藏攻於守,尤其是最後那招以刀把戳點自己掌心,實在是奇哉妙也。

回想自己同齊梟大戰時聽雷城的套路,全異於齊駿此刻使用的套路,莫不是齊家藏著掖著,有什麼利害功夫?

高手最有這種毛病,越是沒見過的招式,越是想見識全了,他再下手時,已收了兩成功力,為的是叫齊駿把家底全抖摟出來,自己好見識見識齊家刀法的精奧。

齊駿一柄鈍刀將“凌霄絕藝”的刀法使得酣暢淋漓,全然不知道周剛窺探的小心思,奈何他功力有限,對陣頂尖高手,即使用上頂尖功夫,還虧得周剛只發五成力,勉勉強強也只戰了個平手。

周剛越戰越有精神,心中不住讚歎齊駿刀法精妙,有些招數奧妙無窮,且仗著自己多年的底子遊走在鈍刃之間,心中卻忍不住想要一一破解之,是以越鬥時間越長,卻不知“凌霄絕藝”七七之數變化多端,豈是四十九種套路可限。

時間一長,五幫十二派的幫眾有些沒底,吆喝聲吶喊聲已漸漸變成催促聲警示聲。

周剛雖起了惜才之心,奈何要統御幫眾,有些事情也不能任性而為,今日暫且制住齊駿,反正有話在先,不急著殺他,日後再想辦法引他把招數使全,那時再說殺與不殺。

思念及此,周剛手上加力,單掌化作百十張手掌,緊緊地將齊駿裹在掌影當中。

鐘樓下,客堂中,掌風捲起顆顆塵埃,刮到頭頂懸著的大鐘上“嘿嘿”低鳴,顯然是給這口老鍾看得痛快了。

周剛畢竟是周剛,一隻手便將齊駿逼到了末路。

齊駿可活動的圈子越來越小,上下左右四面八方都是周剛的左手,惟有仗著快刀苦苦支撐,卻知道勢不久矣,鼻尖額頭上已見了汗。

他內傷雖愈,畢竟氣力已非往日,鬥久欠力,腳下忽而打了個踉蹌。

就這麼一個空隙,周剛已而欺近身來,左掌向上一擊。

齊駿收勢不住,只好躍起身子閃避,而周剛的後招頃刻即至,右腳掛著風,朝著齊駿命門大穴猛踢上去。

齊駿身在半空,刀在身前來不及下削,正處在應接不暇之際,眼瞅著要結結實實挨周剛一腳,索性眼睛一閉,鼓起脊樑硬扛。

他擺出一個死賴皮的動作原本是無計可施的,然而這個動作本身卻給了他一點靈犀。

記起繆成在海葵國曾教過自己一招破掌,正是這個身法,用的是劍。

原來繆成傳他功夫只傳刀法,卻未傳破兵之法,為的是留個保險,只在高興的一次提到過白手高手的厲害,並用劍傳了一招劍破白手的保命招數。

齊駿當真是到了千鈞一髮之際,為難當中反而激發潛力,單刀也不去管即將踢倒身上的重腿,只將鈍刀當做長劍,斜斜地往周剛手腕方向一抹。

這招出招的方位和時機又準又怪,周剛全神貫注,只想一腳閉住齊駿大穴,誰知手腕一涼,竟給鈍刀的刀尖戳破一小塊皮去。

這一變故導致周剛一腳沒踢到命門,只在齊駿腰眼上留了個紀念。

齊駿翻身落地,總算是四肢著地,不太狼狽,他扶著腰掙扎著要爬起身來,腰卻疼得直不起來。

雲非雪關切地上去扶住齊駿,心中欣喜若狂,真如逃出生天一般,沒想到繆成傳給齊駿的功夫既如此好使。

她嘴裡急急說道:“承周幫主抬愛,讓了咱們一個平手,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咱們這就告辭了!”。

周剛痴痴地看著手腕傷處,已洇洇地滲出些血來,一時對雲非雪的話不置可否。

五幫十二派的幫眾一看幫主吃虧,一個個抽兵刃將齊駿雲非雪圍在垓心,咋呼著要將二人碎屍萬段為幫主報仇。

周剛乃大丈夫也,說出去的話當然算數,他仰天一陣大笑:“我說話算話,大夥誰也不許為難,放開他們,交給齊老英雄吧!”

齊老英雄?齊駿心頭一震。

未等他反應過來,一個人影已隨著爽朗的笑聲從大鐘頂上飄然而下,定睛看時,不是父親齊梟還能是誰。

與此同時,大鐘樓院牆外,聽雷城的骨哨密集響起,牆頭翻上聽雷城七絕,為首嶽及,其下邢燮、範虢、康在山、陶晨各立一角(田象笛與尤三查卻早在煉貞坊店鋪遇難),其次二十餘名武師環立牆頭。

聽外邊動靜,聽雷城精銳來了沒有三百也有二百五,牢牢地將大鐘樓圍住。

當世兩大頂尖高手負手相對,一陣冷風襲來,掀開各人袍角,具都鼓盪著勃勃真氣。

四下裡鴉雀無聲,唯有老鍾懸樑吱紐吱紐的**,似是承受不住兩人氣勢的壓力,搖搖欲墜。

齊駿見著老父,耐不住思念,當先打破寂靜:“爹爹,您老人家怎麼來了?”

齊梟仔細瞧了瞧齊駿,雖黑瘦了些,卻精神了不少,歷練了不少,眼中柔光一閃,衝他點了點頭,旋即又扭回頭來同周剛對視。

周剛見他神色不對,以為還為著拘押齊駿這事不快,他雖對齊梟這陣仗有些不滿,但仍不棄江湖禮節。

“齊老英雄,久違啦,大內一別將近一年,老英雄仍是風采卓然,一絲不改浩然之氣!”

齊梟自打穎王政變被逼走,輾轉各地尋找兒子,大半年來風餐露宿,加上心急如焚,鬚髮皆已花白,皺紋更深了一層。

當繆成一行抵達樟蒲之時,夏無名派出來的探子就將齊駿與繆成同行的訊息飛鴿傳往了靖寧軍大營。

齊梟第一時間得到了夏無名的訊息,說齊駿將在東海城登陸,是以辭別木鱉城的葳菱道人,星夜兼程趕了過來。

他聽周剛如此奉承,只僵硬地打了個哈哈。

“老朽朽矣,不如周大幫主紅日中天,越發得喜歡為難小輩了!”

周剛聽他詞語不遜,強壓了壓火:“周某斗膽,為著家妹慘死之事請令公子上門,如今嫌隙已經解開,周某說一是一,這就放他離去。”

齊梟冷笑:“你是怕我父子二人聯手,掃了你的威名吧?”

他在周剛齊駿沉心拆招之時已然潛到鐘頂之上,他的輕功已然獨步武林,卻仍給纏鬥中的周剛聽到,心裡挑著一半欽佩,藏著一半不悅。

周剛畢竟統御江南武林,非是膽小怕事之人,自己客客氣氣說話,齊梟卻一而再地言辭不遜,再好的脾氣也得給磨爆了。

他哈哈一笑,反去刺激齊梟。

“令郎的刀法詭異精絕,周某心服口服,不過,這刀法怕不是老英雄你家聽雷城的親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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