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順口溜：和田人民苦，一天二兩土，白天吃不夠，晚上還要補。我們家那邊，風沙最大的地方，在策勒，可能在和田都是大的地方。我見過最大的風，沙子刮起來整個天都是黑的，時候能見度只有一兩米，前面一點的東西都看不見了。所以嘛，我家裡的人特別想我到草原上，這裡也不富裕，但是嘛，綠的。”說起風沙來，庫爾班妮薩罕滔滔不絕，她的國語其實不錯，不像悠悠說的那樣會講一點點，對於已經聽不出口音的悠悠來說可能確實差，但在南疆，絕對屬於說的好的少數。

“植樹造林嘛可以防風固沙，國家一直在搞，我們的一部分收入就是種樹來的，那個太苦了，種下去嘛，活了高興，要是死了，心裡難受。策勒縣嘛五大風口包圍的呢，防風林最快的嘛長起來要五年，不到五年沒作用。沙漠裡種樹也好，種草也好，要先種防風林，防風林起來後可以種棗樹，種那個你們叫大芸的，還可以種紅柳那些東西，反正工程量大的很。”妮薩罕屬於那種自來熟的人，也許是這裡能見到外面的人太少，她很喜歡講沙漠生活。

“人最有感情的地方是自己出生長大的地方，你嫁到牧區來，有沒有不習慣？有沒有想過回家去？”我問。

“沙漠裡的日子太苦了，這裡雖然比縣城裡差太多，但是比沙漠裡好，我種了好多的花，以前嘛，沙漠的家裡一棵樹一顆花都沒有，這邊都是，我還種了雪菊。要說不習慣嘛，夏天這邊涼快，一點也不熱，但是晚上太冷了。我嘛，經常回家的呢，老公以前放羊的，現在把羊包給別人放了，自己去我孃家種樹去了，種樹能賺錢。阿曼姑這邊忙幫一下，也能賺點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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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羊還能包出去？”

“嗯，冬天嘛，要吃飼草，要在圈裡，那個時候嘛，我們自己養羊，冬天太冷，沙漠裡的活少。老公嘛就回來了，其它時候嘛，他們幫著我們把羊每天趕出去放牧，或者在外面一下就一個夏天，羊嘛自己吃草的呢，一隻羊有三十的有五十的。”

“一個月差不多十塊錢的代牧費，真不貴啊。”我沒想到代牧那麼的便宜，適合放牧的月數大概是半年多一點。

“不便宜，放牧嘛，就是這樣，比如一百只羊就要給別人五千塊錢，有的時候嘛，幹一個夏天也賺不到五千塊錢。”

還真的是，按照南疆的貧困線，手裡一年有五千塊就算是脫貧了，對於大部分人來說現金還是很困難的。

“那麼家裡要是有幾百只給別人代放牧，那要幾萬塊錢呢。”聽到五十塊錢沒感覺，聽到幾千幾萬這才覺得還真的不便宜。

“家裡牛和羊多的人，都是自己放牧，最多僱人放牧，只有沒錢的人或者不會放牧的人才會代牧，牛羊的數量都不多。”

以前雖然經常去小薩家裡玩，但略微深入的瞭解一下牧區還真的第一次。一時間，我覺得我之前認為我很瞭解南疆是一個錯誤的認知。

不能耽誤她們工作，我又不想幫她們幹工作，那個沒有技術含量太枯燥，太繁瑣了。打過招呼，我就又在村裡轉悠了起來。她們兩個居然給了我一瓶可樂，這真的讓我意出望外，毫不客氣的就收下了。

下午的村裡非常的有感覺，強烈的陽光把雪山照的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銀邊，溪水邊上高大的樹木顯得特別的陰涼，已經有蝴蝶在早早開放的花花草草上飛舞，青色的杏子毛茸茸的，已經快熟了，山裡的杏子熟的晚。

去年見過最晚的杏子是八月初才熟的，我越來越感覺自己其實就是想要這樣的生活，景色優美、沒有壓力、做點感興趣或有意義的事。

村子中間的路邊有棵樹長歪了，試了試，樹很結實，於是就斜著沿著樹走了上去，坐在一個高處的枝杈上。一邊蕩著腿，一邊噴雲吐霧，感受著有點像是童話的世界。

“走不了也好，這真是我見到過最好的山谷。”我心裡想。

就在我悠悠然的晃動著腿看著遠方雲卷雲舒的時候，我的手機叮咚了一下，看了一下，是冷嘉月發的訊息。

拿出來一看，先是又一筆轉賬，昨天的轉賬我沒收，自動退回去了，她又轉了一次。第二個訊息發了一張照片，居然熟悉無比，就是我坐在樹上的照片。不算茂密的樹透出一塊塊的藍天和白雲，我的表情看起來很是享受。

這可是把我驚奇壞了，四下裡看並沒有看到什麼人。從拍攝角度來看就是樹下不遠處的路上，當時我正一手香菸一手可樂，眼睛看著遠方。

應該是幾分鐘前的照的，而且似乎是廣角鏡頭拍的，為了證實這一點，我點選了檢視原照片，好幾兆的照片下的很是緩慢，下載後，我居然能放大看清楚自己無欲無求的眼睛。

“尚青雲發給你的？我怎麼沒看見她啊？我的事咋樣了？別被人真的逮進去。”我回的資訊很直接。

結果就沒有什麼回覆了，樹幹上坐的時間一長，我的腿腳似乎有點麻還有點充血。下的樹來，接著往村頭走，就是我昨天來的方向，打算去看看那起伏而廣闊的草原。

坐在草原上，面對高大的雪山，我一定要寫點什麼。

牧區很有意思，有的人家有饢坑，有的人家只有一種叫塔帕的鍋具，其實就是兩個能合在一起的平底鍋，被麵餅放入塔帕再放在灰燼裡，上面蓋上火。

據說還有直接在灰燼中烤的饢，烤好後要趕緊吹拍掉上面的灰塵，那個火候就算是老手都很難掌握，經常會烤糊掉，就拿把小刀把糊掉的表層刮掉。

‘崑崙雄霸萬川

依蒼穹、風吹東南。

雪域咫尺春光暖

村路短，過彼岸，睡正酣

忘世間蹣跚

剪燭語，躊躇前山

相逢不識天高遠

煙花冷，鐵骨柔，江湖遠。’

一詞填罷，給冷嘉月發了過去，收了她的兩萬塊錢，填個詞，也算是感謝，雖然我現在被困在崑崙山裡是她的問題，不過這桃源般的世界確實值得我花點時間品味。

如果不是冷嘉月，我就會錯過這個美麗的山村，因此我打算用她的名義給村裡做點什麼事，先是給悠悠她們幫幾天忙，她們能堅持做枯燥的工作完全是為了個期望，我做了一晚就有點受不了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