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聲清越，傳蕩山河

那是一道又一道漣漪，為鍾波所化，悠悠而鳴，飽含著時光的力量，積澱著古代的璀璨。

聽著那悠揚的鐘聲，看著眼前粗布麻衣、帶著淚痕的燕靈兒，莫錚的心緒也在劇烈起伏，伸手幫她拭淚。

燕靈兒淚眼朦朧，帶著笑，也帶著感傷，今日竟能再相見故人，恍若浮華一夢，可是才見面卻又要分別了。

鐘聲已響，山河已震，這是百川匯海、天才大戰的開始的鍾音，她知道，這一刻三千州都應震動了。

“你一定會回來，是嗎”燕靈兒輕輕的問道，如溫玉般的臉龐上不斷有淚水淌落，眼神中的光彩被水霧淹沒。

“回來，一定會回來”莫錚說道，才重逢，可是戰鍾已響，這是在提醒所有有志仙古路的人，大戰始動。

“怎麼又要走了。”小狼不滿，仰著頭，看了看燕靈兒，又看了看莫錚，而後咬住莫錚的褲管，道“不要走，靈兒這幾年不快樂，一直在希冀你活著出現。”

莫錚心中很暖，但鼻子卻也在發酸，看著曾經活潑火熱的少女，而今卻這麼的安靜，變了那麼多。

燕靈兒低下頭，摸了摸小狼的頭，道“小狼，你在亂說什麼，三千州天才匯聚，所為什麼，這一紀元最後的機會，關乎甚大，莫錚必須要去。”

在她低頭，在她對小狼輕語時，分明有些晶瑩滑在衣襟上，落在地上，聲音在微微的發顫。

心中有些不捨，這一走還能相見嗎誰能確定。自此一別，不知道要多久遠，歲月變遷。可以改變很多事。

莫錚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是又怎麼開口呢，他的確想去參戰。

“你要小心，什麼爭霸，什麼造化，都比不上從容的活下來，不要冒險激進，保護好自己。”燕靈兒阻止他說話，這樣說道。

莫錚無聲的點頭。心中有溫暖的同時，自己鼻子與眼睛也越來越發酸，那平淡的話語讓他很感動。

他怔怔的看著燕靈兒，又看向那衣冠冢，發現自己有些發木，竟不知道如何組織語言。

曾有一個女子，獨自神傷，默默駐足，在遠方遙望。

那麼真。沒有一點功利心，那麼純淨，沒有雜質，像晶瑩的海水。像透亮的水晶，像溫潤的玉，這是一種質樸的珍貴。

莫錚覺得，自己有一根心絃在輕顫。與以往的感覺並不相同，除卻感動，還有一種將離別的不捨。更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他不知道未來如何，但是現在真的很在乎，這種感覺讓他恍惚。

也許這種純粹的等待，沒有雜質的懷念，以及默默的掛記，如此的無私無暇，才顯得最美，讓他神動。

莫錚心與神皆動，這與以往不太相同，不是容貌的吸引，不是人慾的作祟，這只是一種純粹的情義。

“你扛回顧村幾個胖子”燕靈兒抬頭，擦去眼角的淚，忽然這樣笑著問道。

“一個、兩個、三個”莫錚掰著手指頭，像是在認真的數著。

“這麼多”燕靈兒輕輕擰了一下他的耳朵，此時的她雖然還有淚花，但卻也有了昔日的一種跳脫與活潑的氣韻。

“結果，又都跑了，還得去捉。”莫錚說道，哈哈大笑。

“沒良心。”小狼不滿，居然汪汪的叫了幾聲，使勁撕扯他的褲管，這讓莫錚愕然，這是狼還獒

“你活著就好。”燕靈兒輕語，在這裡重逢，讓她覺得，這天地都明媚了起來。

火桑樹發出赤光，將這裡映照的祥和而又寧靜，讓人覺得暖洋洋。

燕靈兒的笑，很純淨，帶著淚光。這感染了莫錚，他看著她，那雙眼睛很大很有靈氣，只是從開始到現在一直有水霧，有晶瑩。

莫錚不由自主地伸開了雙臂，給了燕靈兒一個有力的擁抱，在她耳畔輕聲說道“謝謝你”

燕靈兒沒有說話，這裡很安寧，旁邊是一座黃土墳，葬著少年的戰衣，腳下是一隻灰色的小狼，兩個人站在一起，這裡很安謐。

這裡很寧寂，幽靜到甚至能聽到火蠶咬桑葉的沙沙聲。

“當”

大鐘又響了，激盪山河。

顯然，此時此刻，上界三千州所有有志無敵路、希望登上輝煌絕巔的各州年輕至尊，都已抬頭，戰血澎湃了起來

“你該走了。”燕靈兒輕語。

這份寧靜被打破，莫錚終究是要離去。

“不急，這只是選進仙古的人，還有時間。”莫錚說道，他看著那雙眼睛，感到了那種不捨，以及擔心，還有晃得患失。

的確，燕靈兒很擔心，她怕莫錚一去後，再也回不了頭。

三千州天才大戰，誰能言，一定可以獨佔鰲頭，一定勝出。

漫長歲月以來，葬下了太多強者，有些曾被譽為“第一人”，但依舊不幸身殞。

就是有些曾經奪魁的古代怪胎，當中不乏三冠王，甚至四冠王，後來再次出世，卻也遇到可怕對手，最終逝去。

而今，留下來的、活著的、雪藏冰窟中很多世不出的，相對來說只是很少數，但卻是最頂尖的，是最強大的

這樣的怪胎，絕對是自古至今最強、與最絕豔的一列人。

莫錚沒有急著離開，陪著燕靈兒一起在茅屋前開闢出一個園子，栽下兩株很小的火桑樹，又採集來一束鮮豔的花，種在樹下。

“等你一戰回來，也許是很多年了吧。這兩株樹都應該枝繁葉茂了，這園子中都應長滿了燦爛的花草。”燕靈兒說道。

這一別應該是很多年了，按照古代至強人物的推測，進入仙古，最短一兩年，最多需要數百年甚至上千年才能出來。

而這一次，是仙花最後一次綻放，“仙古”最終的開啟，也許會不同，誰也無法預料。

“希望你一切都好。回來時見你，依舊這樣燦爛的笑。”莫錚說道。

他也有些悵然，才重逢，剛剛見面，就不得不踏上另一條路，心中微有些害怕。

不是擔心自己。

他只希望回來後，還能見到燕靈兒，這世間最不可敵的就是滄海桑田，最怕物是人非。

“只要你一切都好。”燕靈兒看著他。

“放心吧。我這一路都要高歌，登臨絕巔，要踏上這一紀元最輝煌的頂點，到時來看你。真正的超脫。”

莫錚神采飛揚，仰望高天，這是一個少年的志向，他要登臨神道最高峰。無懼不朽，傲視這天上地下，看透這世間所有。

“老頭子，我要趕上你的腳步，去你的世界。”他握緊了拳頭，而後又回頭，看向燕靈兒，道“等我回來，帶你看盡世間璀璨。”

他青春飛揚，目光熾盛，嚮往高天，要君臨同代，成為最強人。

“歲月更迭，世間絢爛，可很多都終將成為虛幻，只要你活著，回來就好。”燕靈兒說道，歡笑中帶著一絲傷感。

莫錚在看向九天，仰望最強之路，他在點頭，但也語氣堅定，道“好”

“你來到上界後”莫錚問她。

曾經的一國公主，如今為何粗木麻衣，親手在河邊浣衣，這讓他心中微酸，這幾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終究不是下界了。”燕靈兒說道。

下界一國之皇來到上界，在天神面前，在各方高手面前，不可能還依舊可以成為中心，被人敬拜。

這等於從頭開始，斬掉了昔日的榮光。

不過，他們父女畢竟是上界炎族的嫡系後人，且在下界開創出不凡的局面，因此初時也曾被厚待，被賜下皇族莊園等。

只是，隨著數百株靈藥被移栽，漸漸發生蛻變，有些化成聖藥後，麻煩來了。

十幾株聖藥長在一起，誰能不在意，足以讓大教眼紅，生出覬覦之心，很多人盯上了他們。

燕皇很果斷，他是一個睿智的人，直接獻出聖藥，將莊園還給了上界炎族，而後帶著燕靈兒飄然離去。

最後，父女兩人來到這裡，過上了很簡單與平淡的生活。

“世間榮華富貴，我都已經得到，都曾經歷，這樣平淡歸真，我覺得很好，很充實。”燕靈兒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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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錚點頭，經歷過浮奢，才能體味到紅塵歸真，人最重要的是心境。

“燕皇呢”他問道。

“父親去遊歷，已經一年多沒有回來。”燕靈兒露出憂色，而後看向莫錚，道“你一定要回來。”

“燕皇是一個有大智慧的人，不會有事，會回來的。”莫錚安慰，而後鄭重承諾，他一定會踏上輝煌絕巔，那時會回來。

他留下雷劫液，終究不得不上路了。

“再見，再相見”莫錚轉身，大步遠行。

直到很遠，他回頭時，還能見到一道身影站在火桑林的邊緣，在那裡揮手，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

“這一別，要走多少年百載沉浮，還是上千年”莫錚不知道，他眼中也有溫熱的液體，終究是沒有忍住，從眼中滑落。

“保重，我會回來的”莫錚大聲道，而後沖天而去，消失在天地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