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四章、可嘆情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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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乾康元七十一年元月二十八、未牌時分、長安城長樂坊、雲起客棧】

落羽雖中了南宮不語一掌,所幸受傷不重。他急切間施展輕功遁逃,但見師兄落陽卻被官兵給捉了去。他心中焦急萬分,卻也是無可奈何,只得先回到了雲起客棧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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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羽回到客棧之後,與三位師弟把經過說了。得知大師兄身陷青衣衛,落雲與落星俱都吵著要去劫獄。落羽心知對手的厲害,卻搖頭嘆息道:“對手武功實在太強,我們若貿然前去劫獄,只會白白送死……”

四人中以三師弟落霜的性格最為沉穩內斂,當下他便說道:

“二師兄,眼下,孫師兄已不在人世,大師兄又被狗爪子給抓了,我們既然救不了大師兄,留在這裡只有徒增危險!要不我們趕緊先回少山,找師傅去想想辦法……”

落羽低頭思忖了片刻,道:“也只有如此了……這樣吧,落霜和落星帶著小文,先趕回少山。我和落雲留在長安城,看看還能有什麼法子,救出師兄。”

落雲與落星畢竟還是少年,此時大師兄不在,自然以二師兄為尊,見落羽既已做了決定,便不敢有違。

落羽安慰了眾人幾句,便決定帶領眾師弟立即出發。他這一路上見官兵盤查甚嚴,心中憂慮,唯恐官軍閉門全城大肆搜捕,這長樂坊距離永興坊又太近。眼下,只有先行出城,讓落霜帶著落星與小文立即動身趕回少山,自己則與落雲在城外隨意找一處荒山破廟即可。

眾人收拾好行裝,正要出門,卻見房門開啟,落陽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

“大師兄,你回來啦!”眾人一見落陽自己居然能脫卻牢籠,隻身回到客棧,盡皆齊聲歡呼。

原來,落陽被徐恪救出之後,在小巷中兀自運功打坐,忽見旁邊有人推了一輛小車經過。落陽等不得徐恪叫來馬車,立時從懷中掏出了些碎銀,央求車伕將自己帶上。

落陽尚未運功衝開穴道,腿腳仍舊綿軟無力,走路自然踉蹌不穩。那車伕以為落陽是個雙腳得了風痺的病人。他既然收了落陽的銀子,便好人做到底,將落陽攙扶到小車上躺著,又一路將落陽送回了客棧,直至扶到了客房的門前,這才離去。

落羽見落陽兩處大穴受制,忙將落陽攙扶至床上打坐。無奈南宮不語的點穴手法獨出一路,落陽運功急切,仍是無法衝開穴位。

這師兄弟五人中以落陽武功最高。見大師兄都無法給自己解穴,餘人只得守在四周,靜等落陽打坐運功。落羽更是出語寬慰,讓他師兄切莫心焦……

落陽垂目收心,默唸師門心法,運轉體內真氣,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方才悠悠睜眼。他起身跳下床來,活動雙腳,見自己已然身法如常,忙道:

“師弟,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走!”

眾人提了行李,結了房錢,急急地奔出了客棧之外,才剛剛轉身走到了一條巷子裡,迎面就撞上了一大隊官兵。

落陽急忙率領幾位師弟轉身而走,身後又是一隊青衣衛人馬殺到。為首一人,一身藍袍,腰上挎著兩把鋼刀,騎著高頭大馬沓沓而來。只見他,年紀四十有餘,身形略胖,大鼻小眼,額頭之上已然謝頂,一張臉上疙疙瘩瘩滿是油光,頜下胡亂地長著幾綹短鬚。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南安平司千戶裴才保。

裴才保見了落陽等人,忍不住嘿嘿笑道:“落陽公子是吧?多虧你啦!帶著我們找到了你藏身之地,果然就是你們劫了孫勳的兒子!”

落陽聞聽此語,方知自己早已落入了對方的圈套,想來自己離開青衣衛之時,便已被他們秘密跟蹤。

“好你個徐無病啊!都怪我一時輕信,怎知你如此狡詐,竟然假意救我,暗裡卻派人盯梢!”落陽心念到此,不禁怒火中燒,朝著裴才保大喝道:“狗賊!廢話少說,今日讓你們瞧瞧本公子的手段!”

裴才保狂笑道:“大膽賊子,如今你們已被我青衣衛重重包圍,還想做困獸之鬥麼!今日本司出馬,就算你們長了翅膀能飛,也休想飛出本司的手心!哈哈哈……”

言罷,裴才保將手一揮,巷子兩邊的幾十名衛卒就提刀衝了進來。落陽與落羽各自提劍護住兩邊,與衛卒們鬥到了一起。這師兄弟五人中,落霜擅腿法,落雲用掌,落星則拔出了寶劍,守護住孫習文。

落陽以劍法聞名,當此時更無猶疑,一出手便是春秋三劍。這三招劍法乃是落陽平生最為自負的絕技,每一招都分三劍刺出,每一劍又有三種變化。他這三招九劍二十七變一出,只是眨眼間,就有十七個衛卒被刺倒在地。這十七人當時衝在最前,還未看清落陽劍招,便已然眉心、胸口中劍,他們倒地都沒來得及哼哼一聲,就已氣絕。

其餘衛卒見落陽劍法如此凌厲,頓時嚇得紛紛退在兩旁。落陽趁此機會忙對落羽喊道:“二師弟,你快走!回師門去!……”他環顧四周,光是巷子裡的人馬就不下百人,巷子外面更不知還有多少埋伏。如今,他

師兄弟五人中,也只有落羽可以飛身上房,從屋頂逃脫。

“爾等退下!佈陣!弓弩手準備!”裴才保見落陽果然有些功夫,不禁也是一愣。他急忙下令手下變動陣法,兩邊的衛卒紛紛退後,列成扇形,圍住了落陽等人。前排的刀盾兵用巨大的盾牌形成遮擋,後排的弓弩手紛紛張弓搭箭,對準了被圍在中央的六人。

“大師兄你走!我來殿後!”落羽也朝他師兄喊了一聲。他心道我雖輕功尚可,但師兄你的輕功其實也不差。此時的形勢,若能憑輕身功夫飛簷走壁迅速脫逃的,只有落羽和落陽兩人能夠做到。落陽不願逃走,落羽又豈能獨自逃生?

“本司再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若你們願意投降,本司就免你們一死,若你們再負隅頑抗,可休怪本司無情,立時就要放毒箭了!”裴才保在馬上大聲喝道。

裴才保心中也有顧慮,此時青衣衛的大批人馬圍在小巷中,若驟然放箭,難免誤傷到自己人。這些箭弩可都淬有劇毒,中者立斃。

不想他稍稍猶豫之際,便見落陽身子躍起,已然凌空朝他一劍刺來。落陽此時更無猶豫,知道一旦對方毒箭齊發,自己六人勢難倖免。這擒賊自然要先擒王,落陽人在空中,長劍斜斜向下,密如急雨般地刺出,正是他的絕技“春雨晚來急”……

裴才保“哼”了一聲,掣出雙刀,飛身離了馬鞍,迎著落陽的劍勢而上,使了一招“龍盤鳳翥”。一時間,刀劍相交,火花四濺,二人均感虎口一麻,各自都是佩服對方內力了得。

裴才保使得正是他家傳“裴家刀法”。他這刀法以快聞名,用的原本是單刀。但裴才保也是一位武學奇才,他在家傳四十八路快刀的基礎上,更是自創了三十二路左手刀法。對敵之際,他雙刀連出,刀法變化無窮,這“裴家刀法”的威力自是增了不止一倍。

此時,裴才保眼見對手劍招凌厲無比,心中自不敢怠慢,一出手便使出了全力。他雙刀飛舞,以快打快,與落陽的“暮雨劍法”鬥了一個勢均力敵。只見刀風迅猛、劍勢輕靈,暖陽下刀光閃閃、冷風中劍氣瀟瀟,轉眼間,兩人便已戰了二十餘招……

另一邊,裴才保手下的四個百戶也各挺兵刃上場,與落陽的四位師弟鬥在了一起。這四位師弟雖各有所長,但論劍法卻是落星最為卓絕。然此時,落星一邊持劍與對手相鬥,一邊還需護住孫習文,久之難免手忙腳亂了起來。

落陽的劍法本在裴才保之上,但他今日先是在孫府大門外受了青衣衛兩大高手的一拳一掌,後又被南宮不語腰眼點穴,如今剛剛衝開穴道,畢竟身法不甚輕便。此時,兩人相鬥一久,落陽便漸感體力不支。他心知再耗下去,拖得愈久愈是危險。匆忙中,落陽揮劍斜上,使了一招“山迎曉日”,逼得裴才保橫刀格擋。然他這一招卻是虛招,此時急忙尋了一個空檔轉身,奔回了四位師弟之旁。

落陽腳步不停,長劍疾揮,劍尖亂點,分從四個方向刺出,使出了他另一計絕招“夏雨打孤蕉”。這一劍四面八方刺出,頓時逼得四名百戶招架不迭,四散退了開去。落陽一提孫習文的身子,急道:“快走!從這一面殺出去!”

“師兄閃開!”

落陽全力迎戰四個百戶之際,身後便露出了老大一個空檔。那裴才保一直緊隨其後,豈能錯過這一個良機?他右刀往前,一招“龍游九天”,滿以為必會砍到落陽的後背,誰料想,落霜見大師兄危急,搶步上前推開了落陽。這一刀便送進了落霜的前胸……

只見落霜胸口中刀,口噴鮮血,兀自緊緊抱住了裴才保,奮力狂呼道:“師兄,快跑!”

落陽悲憤莫名,揮劍就要上前拼命,卻被落羽一把攔住,急道:“師兄快走!能保一個是一個!”

此時哪還有時間容他細想!落陽左手抱住了孫習文,與三位師弟朝另一個方向拼力衝殺了過去。落陽心知落霜胸口中刀必然不活,滿腔的悲憤頓時化作了沖天的殺氣。他見人就殺見人就刺,所使的劍法招招都是拼命。他身前的衛卒雖眾,但見落陽殺紅了臉一副地獄惡鬼般的模樣,也嚇得紛紛退到兩邊,無人敢攖其鋒芒。

裴才保從落霜的胸中拔出了鋼刀。落霜前胸的創口立時鮮血長流,他氣力衰竭,雙手的環抱也自松了。裴才保推開了落霜,見落陽等人已然殺出了重圍,急忙命人全力追趕。

落陽率領眾人奮力拼殺,終於闖出了小巷。此時他們五人的衣衫已盡皆染成了血色。落陽不敢耽擱,出了小巷便即往前狂奔……

未曾想,才剛剛奔出幾十步,兜頭就是一張大網鋪天蓋地落將下來。落陽領教過這“飛天罟”的厲害,急忙放下了孫習文,提一口氣高高縱起,那一張大網被他身子一頂,便又衝上了半空,這下降之勢自然慢了許多……

“你們快跑!”落陽喊了一聲,他自己的身體卻已經被纏繞於大網之中。他是拼了自己一人被縛,也要讓其餘四人脫逃。

眼見如此,別無它

法,落羽拉起了孫習文,與其他兩位師弟奪路奔逃。他雖心中悲憤,但當此危急之時,也只有逃的一個是一個了……

落羽奔出了幾十步外,漸漸地離追兵遠了。他見身後的落雲氣喘吁吁,有點跟不上來,忙回頭問道:“落雲,快呀!怎麼回事?”

“師兄,你們先走!”落雲急道。

落羽仔細一看,不由得心中一驚。原來,剛才眾人奮力拼殺之時,落雲左腿已然中刀,刀傷雖淺,但此時奔跑牽動,傷口處鮮血兀自汩汩而流。落雲失血太多,眼下已經跑不動了……

落羽只得將孫習文交給落星揹負。他自己則背起了落雲。便是這麼遲緩了片刻,又有一隊青衣衛人馬已然趕到了面前。為首一人,長身玉立、氣定神閒,正是自己日間在孫府大門外遭遇的南宮不語。

此時前有南宮不語阻擋,後有大隊官兵正在殺來。落羽不禁暗歎了一聲:“天要亡我少山啊!”他此時若放下落雲,施展輕功,縱身脫逃,或有一線生機。然於此危難之際,落羽又怎忍拋卻同門?

“今日就算是死,大家也死在一起吧!”落羽心念到此,便一咬牙,揹負著落雲,硬著頭皮就往前衝了上去。然而他的武功又怎是南宮不語的對手。只是三招不到,落羽便前胸中掌,仰天狂吐了一口鮮血。他與身後的落雲,兩人盡皆跌倒於地。旁邊的十幾個衛卒,頓時如狼似虎一般,上前將他二人五花大綁。

“你還不投降麼?若再不降,我便將你的師兄都給殺了!”南宮不語命人用刀架在落羽與落雲二人的脖子上,朝兀自苦鬥的落星冷然言道。

落星畢竟不過是一個年僅十七歲的少年。他自小在少山長大,本還是天真爛漫的年紀。這一次四位師兄上京辦事,本不想讓他隨行。怎奈落星一味苦求,落陽拗不過,這才將他一併帶上。誰曾想,才到京城沒有兩天,便猝逢這一場變故。如今,眼看著兩把青衣衛直刀正對著二師兄與四師兄的腦門,他哪裡還敢多想,只得停了手,乖乖地束手就擒……

衛卒將落星與孫習文盡皆綁了,與落羽、落雲推到了一起。這時,後面的大隊人馬業已趕到,裴才保仍舊騎在一匹健壯的黃驃馬上,身後跟著已被捆綁的落陽。還有兩名衛卒抬著一副擔架,擔架上躺著的,是臉白如紙、已然昏迷的落霜。

這一場對戰,青衣衛南安平司盡遣精兵強將,除了死傷了幾十個衛卒之外,就戰果而言,幾乎是大獲全勝。

而落陽師兄弟五人,包括昨日才剛剛救出的孫習文,則是全軍覆沒……

“南宮千戶,今日多虧你及時報信,才令裴某抓住了這幾條漏網之魚啊!南宮兄神機妙算,裴某佩服!”人還在馬上的裴才保,朝南宮不語略略拱手道。他見南宮不語只三兩下便已得手,將剩下的四人全部抓獲。再想想自己,忙前忙後,折損了幾十個人手,才勉強抓住了兩個。他這心裡面,不由得又是汗顏,又是欽佩。

“裴千戶,這場功勞可不是南宮的,得記在徐百戶的頭上。今日要不是徐兄弟暗施巧計,放出去一條長線,又怎能釣得了這其餘的五條大魚啊!如今這孫勳餘黨已被南安平司一網打盡,裴千戶也可以高枕無憂了,呵呵呵……”南宮不語朝馬背上的裴才保也拱手為禮,微笑著回道。

原來,南宮不語自被徐恪硬拉著去得月樓開始,他心中便已猜到了徐恪的用意。他便也順水推舟,在一個合適的時機“酩酊大醉”。徐恪離開之後,他悄然尾隨,也將徐恪解救落陽的經過看得一清二楚。之後,他又偷偷跟著落陽的小車,直至查清了落陽的落腳之處。他忙回至青衣衛通知了裴才保。裴才保本來就惱恨孫習文逃脫之事,當下立即點起大隊人馬,趕往雲起客棧捉拿。

南宮不語對此事如此上心,一半是本職所在,這另一半自然是相護徐恪之意。他此時仍不知皇帝對徐恪刺死孫勳之事,究竟會有什麼旨意。但無故殺死欽命要犯,若較真起來,可委實是逃不掉一個死罪。是以他費盡心機,明裡是幫著裴才保抓捕孫勳同黨,暗裡倒確實是想藉著孫勳同犯的抓獲,抵消徐恪刺死孫勳的損失罷了。如今,他見南安平司已然大功告成,連一向倨傲的裴才保也對他道謝不已,他自然要趁機極力抬高徐恪的功勞……

而南宮不語這一席話,卻被旁邊的落陽等人聽得清清楚楚。此時的落陽,眼光從自己的同伴身上一一掃過。三位師弟和孫習文被麻繩重重捆綁。落羽低頭一語不發。落雲左腿上鮮血還在外流。落星被捆綁得難受,眼裡都是淚珠。小文雙手反綁,神色依舊傲然不屈。而落霜躺在擔架上卻還生死不明……

“我若不聽信那狗賊之言,怎會暴露師弟們的行蹤?我若不急於衝開穴位,以致耽誤了半個時辰,他們五人早就到了城外……落陽啊落陽,枉你一生自負,瀟瀟灑灑,如今你竟連幾位師弟都保護不了,你還有何面目靦顏人世!”

落陽此時的心情,真恨不得一頭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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