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意思。”紅蓮道主面上的訝色一閃而逝，卻並沒有再理會樓五塵，而是看向了有雪，“你剛才說什麼？他是什麼人？”
“他是大天尊任務讓召喚的人！大天尊說會繼承神道的人！天尊，他——”
少女的話被紅蓮道主鋒利的目光切斷了。紅蓮道主轉過頭認真打量了樓五塵一番，然後走上前，手指拂過少年的衣領，輕輕一勾，將他的臉拉到了自己面前。
“是你？”
稜角分明的英氣面孔在樓五塵眼中驟然放大，他甚至能感覺到近在咫尺的微熱吐息。然而在有些曖昧的動作和距離間，卻遊離著刀刃般刺破肌膚的寒意。
紅蓮道主狹長的眉眼眯起，像打量獵物一樣細細地審視著樓五塵：“靈-零計劃成功了？沒有仙道的世界是什麼樣？消滅仙道的契機又是什麼？”
“你帶回來了什麼？陳、五、樓？”
樓五塵如遭雷殛，陳五樓這個名字讓某種隱約的記憶開始在他心裡翻滾。我是誰？我是樓五塵，孤兒，來自地球的穿越者——
可是現在出現在我腦海裡這個冷峻的男人是誰？這個小女孩又是誰？我明明是穿越者……穿越……穿越……穿越？穿越用的祭臺、儀式、躺在祭臺上的我……啊，啊啊，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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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上有雪將昏迷的樓五塵放在床上安頓好。轉頭向紅蓮道主問出了問題：“天……道主，你說的陳五樓是誰？為什麼我隱約覺得我知道這個名字？”
紅蓮道主罕見地沉默了一小會，然而才淡淡地說道：“沒什麼，只是紫微所預言的名字而已。”
“不對，我一定聽過這個名字！而且我一定認識這個人！而且，而且……”水上有雪目露迷惘之色，“樓五塵……陳五樓……他不是偶然來到這裡的？他是我在萬年前認識的人？！天尊，求求你告訴我真相，看在……看在父親份上！”
面對少女的懇求，紅蓮道主並沒有回應，面色分毫未變，平靜地問道：“有雪，我們的夙願是什麼？”
少女心頭一顫：“……消滅仙道，避免靈寂。讓天地萬民……長久地存在下去。”
“那麼，你是覺得成功在望，還是認為……時間太多？”
水上有雪嘴中一片苦澀：“……天尊……”
“做好你該做的事。你已經在這裡浪費了太多時間……跟我去紅蓮道，我們要從那裡重新啟程。”紅蓮道主一甩袖子轉過了身，只給少女留下了一道黑色的背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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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您讓她帶走了有雪？！就算是救治衡光的代價也太過了吧？有雪是先天道體啊！”
象山道人看著焦急的水上瑤光，輕輕搖了搖頭：“……與代價無關。”
……是我欠她的。象山道人輕輕說道。
“可是師尊，有雪她不是貨物！怎麼能這樣送出去！”水上瑤光急切到了有些冒犯的程度，“你沒有問過她的想
法吧？有雪她自己的意志呢？”
象山道人有些驚詫地看著自己最後的弟子，他隱約能察覺到這句話並非她的真心，可是……為什麼她會對這個剛入門幾天的弟子如此執著？
“祖師，掌……瑤光說得對，我們的弟子，不能這樣隨意被當成貨物帶走！”仍有些虛弱的雲衡光也從殿內走了出來，扶著殿門說道，“若是這樣，我寧願她不治療我！五塵和先天道體，對上門的未來比我更重要！”
“胡鬧！”象山道人按住雲衡光，“你重傷初愈，不好好休息出來作甚？回去躺著！”
“師尊/祖師！弟子是我們意志的傳承，不是仙門那樣的奴僕和工具，這不是您教導我們的嗎！”
象山道人看著異口同聲的兩人，一時間有些恍惚。他忽然發現，自己當初因為她的影響而開創的事業，這個源初的夢在千年的時光之後，卻已不再是——單純服務於她的隸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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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五塵恢復意識的時候，耳邊正傳來水上有雪懇切的陳述之聲。
“……此處上門經過千年的發展，已然有了深厚的底蘊。我如今拜代掌門水上瑤光為師，日後執掌此門，藉此根基行騰籠換鳥、偷龍轉鳳之事，當可為我神道事業——平添一大助力！”
少女屈身敬伏，一拜到底：“請天尊鈞奪！”
“想法不錯，有幾分我做事的味道。”紅蓮道主長身而立，彷彿孤高的靈峰俯視著腳下的平原，“可這……真的是你的想法嗎？”
“……”拜伏在地的少女身子一顫，銀牙緊咬澀聲答道：“天尊明鑑，我當時……確實是抱著這個想法，拜入此門的！”
“可現在，不同了吧？”紅蓮道主居然露出了幾分戲謔的神色，“有雪，你現在說這個的目的是什麼呢？是因為……他嗎？”
樓五塵抬起頭，正對上紅蓮道主看向自己的視線。紅蓮道主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可刺向樓五塵的目光深處，卻帶著如針尖般的寒意：“神道和仙道共存的未來？在靈寂之後也能發展下去的道路？”
“——荒唐！”
水上有雪身不由己地打了個顫，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效法天尊發怒的樣子。在她的記憶中，效法天尊無論何時都是冷靜地、效率地、近乎機械般自如地採用各種方法與工具來達成目標。
我不會做發怒這種毫無意義的行為。效法天尊曾經如此對大天尊說過，而大天尊當時是如此回答的：
——那是因為你還不會使用發怒的力量。
水上有雪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想起這個。但此時的效法天尊——或者說紅蓮道主，確確實實是在‘發怒’著。
是天尊發生了改變？或者說，這怒也只是……天尊所使用的工具？
“你以為我們是在做什麼？請客吃飯過家家？這是革命！”紅蓮道主俏面生寒，眼神中流出恨鐵不成鋼的情緒，“什麼是革命？四時具坤，革而成乾！革命是暴動，是改天換地，是一方徹底推翻另一方的暴烈
行為！”
紅蓮道主玉手一揮，幾道青光便在空中迅速勾勒出了一團熾熱的烈火和洶湧的洪水：“下離上兌，澤在火上，這就是革！火焚而上，水瀉而下，要麼洪水熄滅火焰，要麼烈火燒乾澤水，沒有第三種可能！妄想走中間路線逃避激烈衝突的懦夫，只會被無情的水火徹底吞噬！”
紅蓮道主的話如同當頭一棒，重重敲在有雪頭上。紅蓮道主不再看噤若寒蟬的少女，冷冷的目光掃向緩緩坐起的樓五塵：“你帶回來的，就是這種東西？”
“……我不太明白。”樓五塵捂著頭，竭力想要握住自己混沌的念頭，“我不太清楚神道仙道的生死鬥爭，我也確實沒有犧牲的崇高理念……”
“可是！”樓五塵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努力穩住身子回望向紅蓮道主，“可是我知道！失去靈氣絕不是末日！即便沒有靈氣，我們也能獲得不斷發展的力量！”
樓五塵一口氣吐出，感覺神智清醒了不少，走到有雪身邊將她扶起：“那天沒能展示給你的東西，讓我現在證明給你看吧！！”
說完，樓五塵無視了紅蓮道主的威壓，走到靜室門口，拖出了前些天帶回來的那口箱子。
樓五塵開啟箱子，從中拿出了亂七八糟的各色雜物。有奇形怪狀的管子、珠子和滑輪，有詭異的爐子、鐵片和細線，甚至還有不知從哪裡弄來的木材和蔬果——
樓五塵拿起軸承和底座組裝起來。
幸好有天工之術，可以直接用基礎材料做出想要的部件……果然，要從零起步，仙術的輔助是不可或缺的！
看著吧，這才是我——不，這才是凡人、是人類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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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上瑤光和雲衡光趕到這裡時，驚喜地發現紅蓮道主還沒有帶著水上有雪和樓五塵離開。
那個僅僅站立就帶著可怕威勢的黑色身影，正立在房中看著低頭擺弄的樓五塵。她的身後彷彿形成了一道無形的領域，水上瑤光和雲衡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下意識停下了腳步遠遠地望著。紅蓮道主似乎也並沒有在意兩人的到來，依然靜靜地看著樓五塵的動作。
“好了！”樓五塵合上最後一塊部件，轉過頭來，有些驚訝地發現雲衡光和水上瑤光正站在後面。不過他很快回過神，向兩人點了點頭。
“請看吧！”樓五塵先拿起了一個小小的一頭封閉的鐵管子，倒入一些水後，用插著兩根細鐵管的軟木塞緊緊塞住管口，然後將這個竹蜻蜓狀的管子吊在了小爐子之上。
沒有玻璃試管和導管，只能這樣代替了……樓五塵輕輕點起小爐子裡的木柴。
“除了最開始點火之外，我不會使用任何法術的力量！但是，將會有另外的力量，驅動它運動起來！”
鐵試管裡的水並不多，火焰很快將裡面的水燒熱起來，一絲絲的白氣開始從兩個對稱的管口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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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眾人的注視中，白氣越來越多，越來越快，最後猛地一下，推動著整個丁型的管子，飛速地旋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