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並不寬敞的房間中，水上瑤光和有雪的話語激烈地交錯著——樓五塵在一旁看著這一切，心中有些說不清的感觸。

發生在她們之間的，並不是實際利益的爭奪和交換，而是綱領和路線訴求的碰撞。

綱領和路線是瞞不住人的，特別是像神道這樣政治色彩很重的組織，它幾乎不可能掩飾自己的根本訴求：這一訴求是說給所有人聽的，正統的神道中人也正是因為相信這個綱領的正義性，才會投身到神道事業中來的。

因此，神道幾乎不可能做出宏觀的戰略層面的欺騙，比如嘴上說著掃滅仙道實際上卻不做——如果那樣，團結眾人的根基和信仰也就蕩然無存了。正就如樓五塵曾在上宮天尊的幻境中見過的那一幕：當方局長向所有人宣佈被暴動救出的“私修仙法者”無罪釋放的時候，盤布在定嘉縣全境的法網就在瞬間破碎化為烏有了。

雖然其中有很多其他因素同樣在發揮著作用，但也某種意義上體現了神道的根本特性：神道偉力來自萬眾一心集眾之力而產生的質變，如果人心都不同了，又何來的萬眾齊心之力呢？

因此若是按照神道的根本綱領，與上門的合作完全就無從談起，即便是在仙門的壓力下勉強聯手，也只會是貌合神離勾心鬥角、你防著我我防著你的狀態，所以有雪和紅蓮道主一開始根本就沒有考慮過聯合上門的可能性——但樓五塵卻向有雪和紅蓮道主提出了這樣的概念：

過渡時期、統一戰線！

在堅持神道消滅仙

道最終目標的基礎上，將這個目標拆解為了多個階段，承認目前正處於並將長期處於無法徹底消滅仙道的歷史時期，將“完全消滅仙道勢力”的目標拆解為了 “消滅以中洲仙門為代表的，腐朽的、具有瘋狂自我擴張慾望的、靈寂威脅最大的仙道勢力”的現階段目標。

在這個路線的調整下，就有了團結上門這樣非極端的仙道組織共同對抗仙門的基礎！

在之前的內部討論中，紅蓮道主聽完這段陳述沉默了很久，然後一臉複雜地問了這樣的話——這些東西，你是從哪兒聽來的？

面對這個問題，樓五塵沒有回答，只是出神地回憶起了某個將自己的起家經驗毫無保留地寫在了歷史書上的、真正改變了世界的組織……

“——我上門中人秉承祖師意志，自然不會想要同仙門一般剝削他人。”水上瑤光思考了很久之後，作出了這樣的答覆，“但我想，要否定掉剝削他人靈氣可能和由此衍生的擴張本能，未必只有這一種方式。”

“您是指……”

“比如，讓我們普及《仙道修行基礎》，然後……”水上瑤光目光驟然亮起，“在全天下——消滅《九轉還真訣》！”

“——！！！”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水上瑤光的想法太過大膽：既然是原始功法和陷阱功法的同時存在導致了剝削，那要阻斷這一點，除了控制原始功法之外，控制陷阱功法也同樣可以實現！

“理論上可行……”有雪有些出神地喃喃著，但很快甩

了甩頭反駁道：“可是陷阱功法還能被創造，就如同仙門創出《九轉還真訣》一樣，即便消滅了，也無法保證再不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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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一樣可以破解出原始功法，就像衡光正在做的那樣！”

有雪愣了一愣，這本來是幾乎無法完成的事情。當初仙門正是以不會被破解為原則創出的《九轉還真訣》，事實來說上門也卻是很長時間也未能取得破解進展——直到樓五塵提供給了雲衡光以高等數學為代表的重要工具……

“——不過，那是之後再說的問題了。”水上瑤光的語氣猛地一轉，身上那種針鋒相對的氣勢忽然消失了，“現在，我相信你們是認真準備合作了。”

有雪睜大了眼睛望著自己的師尊，這位東流島上門的代掌門則看著自己的弟子欣慰地笑了起來：“能夠走在所有人的前方，站在整個組織的角度上去認清立場把握原則，竭盡全力去權衡利弊去爭取利益——有雪，你已經是一個優秀的掌門繼承人了。”

有雪呆住了。她雖然是神道天尊的女兒，但其實並未被作為領導和決策者教育過，在來到這個時代之前，她只是一名剛剛來到前線的神道戰將——而教會她像剛才那樣以一個組織引領者的身份去交涉和決策的，正是眼前的水上瑤光……

“——師尊！”

“別急著哭鼻子，事可還沒完呢。”水上瑤光似笑非笑地說道，“現在，讓我們來好好談談合作的細節吧——”

“作為反仙門同盟的……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