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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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棐褚略躬身,笑道:“不曾,她也進過幾回永盛,說是玩不來,也不學,不求那個運氣。”

薛凌甚是滿意,忽而心生一念,指了指了不遠處涼亭,道:“這樣,你我也是故人,來了該待你一碗茶水,去坐,我喊人上茶來。”

張棐褚笑道:“卻之不恭。”說罷往涼亭去。

薛凌交代薛暝上了兩樣點心,自個兒也跟了過去,這時辰暑熱不算重,室外也坐得。

茶來她殷勤替張棐褚添了一碗,笑道:“明人不說暗話,我這就要走了,你既喊她一聲主家,能否幫我替她找個安穩點的地方。

我做主,將三分之二的永盛歸你,她只拿一,你保她世世代代,灑掃也好,賬房也好,由得什麼活計,給她一生混個閒差,平安富貴到老,如何?”

張棐褚手端了茶碗又放下,笑道:“姑娘抬舉,我如何能保得她一生平安富貴。”他放眼天際浮雲:“你看這京中內外,四野九州,哪個不是朝愁夕,夜愁晝,我若能應你,何須你做主說永盛歸誰?”

薛凌怏怏,笑道:“也是啊,那....”

張棐褚看回來,復端了碗,往薛凌面前輕推以示恭敬,道:“好說,財帛動人心,姑娘若真許我,這樣,我保證,我張棐褚在一日,便護她一日平安富貴,你看如何。”

薛凌忙道:“如此甚好,感激不盡。”她趕緊端了碗,也與張棐褚敬過,道:“承蒙照顧了。”

張棐褚笑飲了茶水,道:“是承蒙姑娘大方,說句不應當的話,永盛一年進項,像姚主家那樣的婦人,買上百十來個不成問題。”

薛凌飲茶未反駁,含焉未有婚配,但曾...的確是個婦人身,張棐褚如此說不算冒犯。

另外她雖懂賬目,卻撐不起人情來往。若是自個死在西北,壑園與李敬思處還有一絲舊情可念。然自個兒是主動離京,這兩處,定不會在將她放在心上。

沒了依仗,含焉自身是守不住永盛,反而懷璧其罪。

這種境況,張棐褚不知李敬思處,卻是能輕而易舉的看出來壑園門道,聞說薛凌託付,立馬明白過來,所以言辭犀利,倒也說的是事實。

不過,他笑道:“姑娘放心,我還是更喜歡姚主家多些。”

薛凌抬眼,有些不信,她還在想著有什麼完全法子制衡此人,單憑良心,風險太高了點。

張棐褚道:“可能是這流年不利,我這短短幾年,主家換了三四個。

那麼多主家,也只有她,完全沒有上桌的心思。

不上桌的人,好養,一年到頭,千百兩胭脂水粉爾,她不與我爭,我何必冒險與她爭,你說是不是。”

薛凌悶聲道:“還真是。”笑笑又道:“真是,既然這樣,我稍後就安排人把這事兒給辦了,等我走了,你就接她去。你說的不錯,她好養。”

張棐褚逗趣般道:“那姑娘,你那賬上銀子,當真不要啦。”

薛凌“吭”聲擱了茶碗,坦蕩道:“不要了,我是過路途徑那,隨手爭了幾局,又不是和旁人一樣,真為了幾兩碎銀。”

張棐褚哈哈大笑:“這也就是姑娘贏了些掛在那要走,若是你輸了記賬在那,豈能想走就走。”

“我非要走,你能如何?”

“多的是人追賬,哪裡就需要我如何?”他頓了頓,又道:“我還是提醒姑娘,我就沒見過,上了桌子還能半道兒退下去的。

輸了走不了,贏了,人家也不會輕易放你走。”

薛凌無謂揚頭:“我非要走,你能如何?”

張棐褚拱手討饒,笑道:“走走走,我當然希望姑娘莫回。那百十兩的銀子不是小數,且容我中飽私囊,買幾斤好酒來。

如何,你捨得辛辛苦苦賺來的,白白便宜我這個他人手?”

薛凌“哼”了聲,嗤道:“那就都便宜你,我連永盛都看不上,你來與我說什麼百十兩,都給你。

我這一去,不知哪年哪月要迴轉京中,給我看見含焉有恙,你連本帶利,要全吐出來。”

張棐褚復飲茶一口,玩笑奉承道是“知姑娘手段,斷不敢作這種事來。”忽而話風一轉,嚴肅道:“若姑娘真要辦這事兒,那就走之前辦妥。”

他倒似比薛凌還急些:“你一走,許多事,你說了就不算了。”

薛凌自是不會以為他能對含焉生出什麼心思來,只想著三分之二個永盛是筆大買賣,張棐褚唯恐到嘴的鴨子飛了。

重財也好,恰含焉是個軟性子,如他所言,一年到頭只需些吃喝花銷,犯不上為了這點銀錢去費心思趕盡殺絕,到底張棐褚還算個體面人。

薛凌道:“好,這兩天我就會把事辦妥,你回去先辦置個乾淨宅院,離你近些,買幾個丫鬟婆子,也不必伺候周到,能給她添口茶水就行。”

張棐褚頷首稱好,兩人議定,他還要在此候含焉,薛凌看了看天時,想這含焉差不多該回了,自個兒起了身作別,先回了房。

下午尋了個空處,薛凌找了含焉,遣開身邊丫鬟,道:“我不與你隱瞞,你以後隨張棐褚去吧,將你手上永盛的份子分成三份,他拿二,你拿一,足夠你這輩子吃喝不愁。

如何,你是要隨他去,還是留在這。”

含焉捏著帕子輕道:“我,我說不來,既然你說要,那當然是聽你的。”

薛凌道:“你既然聽我的,那就隨他去,他不是個好人,也不是個惡人,你年年只管隨意取你的支應,別的事一概莫管,就行了。

這裡如何,往日你也看過,一旦我走了...你呆不長久的。”

含焉連連點頭,道:“好。”

她確實看過,哭亡的婦人,消失的嬰兒,她抬頭,急聲問:“那你什麼時候走?”

“月半。”

“那我..”

“你就這幾天..”薛凌打斷道:“我很快就會幫你安排好,趁著我還能說了算,我且讓張棐褚幫著,給你入籍落戶,以後就是正經人家,婚嫁喪娶,憑你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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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輩子,不要遇到我。”

含焉本是一直在點頭,聽到此處一怔,勐搖頭道:“不是,不是如此,薛姑娘,我這輩子最大的運氣,就是遇上你。”

她忽而作竊竊態,左右看過無人,勐地湊到薛凌耳邊道:“你不要信蘇家的少爺。”說罷退了回去,深埋著頭。

薛凌冷道:“哪一個。”

含焉似有愧意,輕道:“就是....蘇夫人的兒子,蘇遠蘅。我...我見你...你和他雖然不親近,但你常和另一個蘇大人來往,他們既是表兄,你...你多留神。”

“何出此話?”

“他..他...他前些日子,與我說...說..說屠大哥之死,與你脫不了關係。”話畢仍不敢抬頭。

她曾在蘇府呆了老長一段日子,蘇姈如何等心思,豈能問不出生平來。三五幾句話就套出了她與申屠易曾男歡女愛,只是許久都沒用上這事兒。

也不是情比金堅,但大小是個掛念。蘇姈如早知有禍,事事都與蘇遠蘅交代的清楚,尤其是含焉是薛凌身邊人,如何會漏了這個。

薛凌一離京,蘇遠蘅便找上了門。以他想,薛凌若能與沉元州同死最好,可惜這多半不能如願。

等她再回京中,肯定手中添了兵權,再要與之相抗,蘇家更無勝算,唯一能先著手的,也就是含焉了。

她沒作全信,也不是不信,蘇遠蘅肯定是在挑撥她與薛凌,可當初.....屠大哥與薛姑娘,見面...二人的確有事非。

這暗刺隱隱不知要發在哪日,這會見薛凌全心替她籌謀,一鼓作氣趕緊告知了薛凌。

薛凌居然不見氣惱,都沒問問為何回來時沒聽她說起,前日也沒說起,昨日也沒說起,回來許久,都沒聽她說起。

她只笑笑認了:“他也沒說錯,與我脫不了干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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