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秋言晚上回房間之後沒再出去，他對趙叔沒什麼惡意，只是覺得自己不該出現在那裡。

他一向沒什麼賴床的習慣，很早就起來了，吃完早餐，差不多已經到八點了。他掐著時間，八點準時給尹溪發了訊息，沒想到秒回。

學習，勿擾：起了？記得學習。

brook：好早就起了，睡不著呀。

尹溪週末不賴床，正常情況下是不可能的。

學習，勿擾：遇到事了？

brook：腳崴了，昨晚上又做噩夢，不說這個，給你看豬蹄。

brook：[圖片]

尹溪這人很瘦，又喜歡穿低幫襪，褲腳提起來的時候，能看見微微凸出的踝骨。現在發過來的這張照片上，她的腳踝幾乎腫大了一圈，由於照相的人手機湊得極近，看起來嚴重到異常的地步。

學習，勿擾：你現在在學校？

杜秋言又確定了下時間，這個時候尹溪應該是還沒出寢室的。

brook：沒有，學習進度等我回來趕嘛，我沒出去玩，我拿你單科成績發誓。

杜秋言被哽住。你拿我成績發誓幹什麼？

學習，勿擾：你的腳應該走不了了，我接你去醫院。

這次尹溪沒秒回了，聊天視窗空了一會，才發了兩個字。

brook:真的？

學習，勿擾：真的。

尹溪發了一個非常誇張的痛哭流涕的表情包，然後把醫院地址甩了過來。

brook：沒關係，我現在已經在醫院了。

學習，勿擾：我來看你。

杜母和趙叔在客廳看電視，播的是那種流水線狗血言情產品，杜母倒是看得津津有味，老趙在旁邊給她削水果。

杜秋言下樓的時候，電視裡的劇情剛好到高潮部分。

“憑什麼那個女人可以和你一起出現在熱搜上？！你別又說你不知道！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了，所以你最終還是選擇了她，對嗎？！就僅僅因為我什麼都不會？！我看不起你！”

“青青，你聽我解釋，那只是工作。你知道我現在正處於上升期，如果曝光戀情的話……”

“我不聽！都是藉口！大騙子！！啊——！”

“……”

救命，讓他死。

杜秋言聽得整個人尬住了，幸好尹溪沒看電視劇的愛好。

他們家沙發擺放的位置扭頭能一眼看見玄關，杜母聽見動靜轉過去，看見杜秋言正在換鞋，有些慌亂地站起來。

杜母：“這……秋言要走了呀？”

“沒有，”杜秋言頓了頓，“李曉有題不會，一定要我現場講，講完就回來。”

杜母：“哦哦，那好，你早點回來啊。”

“好。”

杜秋言關門的時候還能聽見杜母的嘀咕。

“李曉現在這麼愛學習了啊。”

……

尹溪早上起來才掛的號，當醫生拿著單子讓她去樓底下照CT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大機率得等好久了。

她隨便找了個角落，把受力重心換到沒受傷的那只腳上。開啟手機就看到杜秋言的訊息。

學習，勿擾：吃早餐沒有？

brook：沒有。同桌，你一問我就有點餓了，嗚嗚嗚。

學習，勿擾：活該。

“哇，”尹溪撇嘴，杜大學霸真是誰都懟得下手。

她剛想回，旁邊有人喊她：“小姑娘。”

是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頭髮花白，衣著整潔，脊背挺直得讓人忽視他的年齡。

他突然站起來，倒把自己的家人嚇一跳，旁邊穿黑襯衫的男生跨出一步，扶住他。

“爺爺，你突然站起來幹什麼？”

老人沒理他，招呼尹溪：“小姑娘是不是左腳不舒服？來這裡有空位，你坐。”

“啊，不用了，謝謝您。”尹溪沒想到會被人這麼精確地看出來，“我站一會就好，今天人不多。”

這倒不是尹溪客套話，星期天醫院部分科室休息，值班醫生並不多，與此對應，來看病的人也少了不少。

“下一個就是我們了，你坐吧。”

老人剛說完CT室的門就緩緩開了，巧合中的巧合。

尹溪盯著那個空位，黑襯衫很生硬地說：“你坐。”

“……”還是不了吧，大哥。

她還沒說，旁邊一個人擠過去，黑襯衫甩過去一個眼刀，那人半路停下，位置又保住了。

黑襯衫問她：“你不坐？”

“不了，謝謝你。”尹溪說完，看了眼手機。

學習，勿擾：記得吃早餐，對胃不好。

學習，勿擾：到了。

看到這兩條訊息，尹溪笑了笑：“沒事，我同桌馬上過來了。”

看她實在不坐，黑襯衫也沒強求，旁邊有點縫隙，有人想往這邊過來，低聲說：“請讓一讓，謝謝。”

音色偏冷。

他轉頭，看見是個套著薄兜帽衫的男生，沒什麼表情，看他稍微讓了讓，點頭道了謝，然後就往前面去了。

正好是剛剛和他說話那個。

“哇，同桌，早上好，”女孩子和那男生打招呼。

“早，先吃早飯。”

看這兩人的相處狀態，他眼裡閃過一絲瞭然。

尹溪熟練地在紙袋裡挑挑揀揀，拿了一個紫薯糕：“同桌吃了嗎？”

“吃了，不吃容易得胃病，”杜秋言把豆漿插好吸管遞給她，看她一眼，“不像某人。”

正好這會CT室門開了，老人出來看見兩人打趣道：“小姑娘，男朋友啊？年輕真好。”

尹溪：“啊……不是，同學。”

兩人都很正經，老人露出一副明白了的表情。

“對對。同學！不早戀啊，不早戀好，小姑娘拜拜啊。”老人和黑襯衫一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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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拜。”尹溪揮手，黑襯衫同她點了點頭。

杜秋言：“……？”

“不認識。我拿你期末成績發誓。”尹溪喝完豆漿，就看見杜秋言看著她不說話。

杜秋言：“你拿我成績發誓？”

尹溪：“我成績有用來賭誓的必要嗎？”

“……”話是越來越難接了。

等待的時間雖然很長，照CT的時候卻沒用多久。

醫生拿著CT膠片研究了一下，得出結論沒傷到骨頭，讓她好好休息就行。

出了醫院，杜秋言按醫囑幫她買了活血化瘀的噴霧，當場拆了，幫她上了藥。

尹溪回頭看了眼醫院：“同桌，我不喜歡醫院。”

“嗯，我也不喜歡。”杜秋言觀察了一下，站起來把噴霧蓋子蓋上，“這麼嚴重，你還自己過來？”

尹溪覺得聽錯了：“你也不喜歡醫院？”

“奇怪？”

“不是啊，”尹溪想了想，“一般人不會喜歡醫院，但是大機率也不會討厭吧。”

杜秋言把垃圾扔了，聲音很平靜：“我爸以前住過很長一段時間院。”

尹溪：“以前？那現在出院了吧？也好。”

“不，他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