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成敗就在此一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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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府很大,佔地面積頗巨,到底是濮州刺史的府邸,如此規模自然不在話下。

而魚景堯也很在乎宅邸佈局,將府中規劃得很有意境,除了前堂書房後院,各個院落還以不同作用做了細緻規劃——

比如他最寵愛的姬妾所在的院落,他便將其命名為春油,春雨貴如油的意思;而自己寶貝女兒居住的院落,他便命名為夏蟬。酥兒總喜歡舞槍弄棒嘰嘰喳喳的,夏蟬夏蟬,最適合她不過。

秋香院本是座空院,原本也是魚寒酥某一側室起居之所,不過那名側室出身貧苦,命運多舛,十月懷胎,不想卻在分娩之際不幸受難,連同腹中胎兒雙雙殞命。

這讓魚景堯很是傷感,自那時起,這秋香院便被其封禁,幾年以來,除了負責打掃的下人,誰都沒再進去過。

那為何魚寒酥與果兒此時會在這秋香院內呢?

其實原因也不複雜。當時魚府上下趕到夏蟬院中之時,早已被那番血腥場景嚇得六神無主不知所措,陳遙拿了藥方轉頭便走,一群下人平時聽從吩咐聽慣了,現在管事的競相死絕,他們完全就沒個章法。

最後還是蕭絕一聲令下,眾人這才小心翼翼地將已陷入休克的魚寒酥安置在了僅鄰夏蟬院百步之遙的秋香院中。

而至於果兒?

一路尾隨至魚府那會,自己的陳哥哥已是與魚姐姐拜完了堂,更被魚大人雙雙送入了洞房。起初得知此事之時,果兒還有些鬱悶,但後來坐在席間吃了幾口渾羊歿忽與水晶埂子雞,果兒忿忿難抑的心緒便漸漸平復下來。

自己是苦命人,陳哥哥又何嘗不是呢?

較之那比清水還清澈的米粥,比石頭還堅硬的饅頭,眼前桌上這些美食,單憑自己,又如何能讓陳哥哥日日都吃著呢?

又塞了兩個蜜餞肉包進嘴裡,果兒便留下了不爭氣的淚水,她喜歡陳哥哥,但不能因為自己喜歡,就要拉著陳哥哥重新喝清粥啃饅頭,陳哥哥這麼好,不應該過這樣的生活,而且如今大勢已去,魚姐姐也是頂好頂好的一個人……

而且不論美食,華衣錦服亦是如此。自己的陳哥哥穿戴起來……也是英武非凡呢……

這麼一想,果兒又夾了幾筷子沾了蒜醬蒜泥的鹿肉片送進嘴裡,眼淚流得就更歡了,但與此同時,小丫頭臉上的笑容卻是愈吃愈歡喜。

魚府設宴請了許多商賈貴族,達官貴人也不在少數,若不是濮州被圍,這排場還會更大。

當下眾人皆是被困城內,無可奈何便也都來了,席間一個兩個吃得唉聲嘆氣忐忑不安,偏偏出現這麼個小茶兒,邊吃邊笑,邊笑邊流淚,看得同席其餘人等皆是面面相覷,心驚不已,人人皆是生出了斷頭飯的實質觸感。

本想著大快朵頤一番就乖乖回城南小院去,也不給陳哥哥和自己添堵了,大不了明兒一早就跑過來認養父。

只要計入魚家戶籍就能入住魚府,到時再讓陳哥哥娶了自己,與魚姐姐一道陪陳哥哥睡。

想是這麼想,然而還沒等果兒吃完,後院便東窗事發,等果兒反應過來的時候,魚府賓客都已是跑得寥寥無幾了,待她聞聲趕至後院,剛好見到眾家丁僕人著急忙慌地抬著一人往秋香院而去。

果兒沒看清楚被抬之人的樣貌,但那一襲刺目耀眼的大紅婚袍她卻是認識的,婚袍袍角拖地,帶起一溜塵土,煙塵滾落,卻是留下一連串觸目驚心的點點猩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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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兒呆住了,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找了幾圈也沒找到自己的陳哥哥,後來聽那蕭大哥說自己的陳哥哥出門去給魚姐姐找藥材,果兒這才放下心來,一念落而一念起,她又忙跑到秋香院去。

她覺著自己應該在陳哥哥趕回來前照顧好魚姐姐,魚姐姐是個好人,當下也已經是陳哥哥明媒正娶的妻子,她不能出事,如果出事,陳哥哥一定會很傷心,而且說來奇怪,若是魚姐姐今日有個三長兩短,她自己……也會感到傷心。

到底託了蕭絕的福,這漢子雖不認識果兒,但他知道陳遙對這小丫頭很在意,見她跑到秋香遠想照顧少夫人,蕭絕便一口答應了。

然而才將果兒放入院中,魚府上下便再次突發狀況——那些平日裡被魚凡信欺壓、被魚景堯無視的庶出子弟們,紛紛開始喂自己袋鹽。

在得知魚景堯自刎,魚凡信斃命之後,這些人便再無顧忌,掠財的掠財,打砸的打砸,將整座魚府折騰得雞飛狗跳。

一群僕從下人本就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本就已是如喪考妣不知所措,經這群敗家子一鬧,心中恐慌與惡念便如決堤之水燎原星火,索性也放飛自我——

膽小的紛紛順手帶個東西便跑出魚府逃命去了,膽子大的則也開始在府中四處搜刮。

平日裡幾個不著正形的惡奴,更是趁亂將魔爪伸向了府中女眷。

膳房裡,茅廁後,馬廄旁,甚至在魚家祠堂前,到處都可以聽到男人謾罵與粗重的喘息聲,到處都可聽見女子悲慘的呼號聲。

府中陡生變故,惹得蕭絕勃然大怒,這漢子持劍毫不留情地斬殺掉幾名趁亂奸y婦女丫鬟的惡僕之後,打眼便瞧見魚刑等人各個仗劍圍到了秋香院前;蕭絕濃眉一蹙頓覺有異,遂上前詢問,卻不想中了魚刑等人的埋伏。

等他再次持劍衝進閨房,房中情形卻是令他大吃一驚。

房內桌倒椅斜,古玩字畫早被毀毀一空,一群惡少正用腳不停踢踹著一少女,怒聲喝問魚寒酥的下落;

蕭絕打眼一瞅,床榻之上除了大片大片的血跡,早已沒了少夫人的蹤跡,而地上正遭欺凌的少女,卻是果兒姑娘。

“你們……你們這些雜碎!”

蕭絕怒髮衝冠,雙眼視線幾乎已被滔天的怒火氣得白花花一片,他也不廢話,舉劍便朝眾惡少砍去,無奈身後中刀,傷勢過重,幾番出手都被屋內眾少躲開,魚刑等人邊笑嘻嘻罵著狗奴才,邊將蕭絕逼出了秋香院,在此過程裡,蕭絕腹部又中了幾劍,左臂甚至被魚刑生生劈斷。

事情發生的經過並不複雜,當陳遙心急火燎一步踏進秋香院閨房之中的時候,他便已經知道了,他便已是失去了理智。

他看到了果兒,看到了渾身是血的果兒。

“果兒!!!”

陳遙一步跨進房內,直接跪倒在果兒身旁,他顫抖著將果兒抱起,眼前景象已是被淚水和悔意所遮蓋,朦朦朧朧什麼都看不清楚,只看到懷中的小丫頭好像咳了幾聲,緩緩睜開了眼。

“陳哥哥……你回來了啊……果兒、果兒等了你好久呢……”

“你怎麼這麼傻,你怎麼這麼傻……”陳遙感覺都聽不清自己在說什麼,口中反反覆覆重複著這句話,雙手和雙眼都在快速檢查果兒身上的傷勢。

果兒身上中了幾劍,最嚴重的劍傷在腹部,此時仍在朝外汩汩躺著血水,她顯得很是虛弱,朝床榻的方向瞅了一眼,喃喃說道。

“陳哥哥……對不起……果兒沒能、沒能看好……魚姐姐,她被……她被他……”

瞅到果兒腹部的劍傷,陳遙整個人幾乎涼了一半,他此時什麼都沒聽進去,大滴大滴的淚珠順著眼眶滑落,滴滴答答全落在果兒臉上,涼颼颼的,也讓果兒清醒過來。

一見陳哥哥淚如泉湧,果兒一愣,眼淚當即也止不住往下滑落,她抬起小手摸摸陳遙的臉龐,哭著說道。

“對不起……陳哥哥,對不起……是果兒沒用……是果兒讓陳哥哥擔心了……”

陳遙將果兒抱在懷中,眼淚如決堤一般根本無法控制:

“果兒別說了,果兒別說了,是陳哥哥不好,是陳哥哥不好,是陳哥哥對不起你,果兒,是陳哥哥對不起你啊!”

人為了什麼而活?無非是為了身邊那些深愛自己與自己深愛的人們而活,如若不然,哪怕君臨天下,哪怕威斷萬古,又,如,何?

涕淚橫流劍陳遙想.asxs.什麼,忙伸手進懷中,胡亂摸了片刻便摸到了想要找的東西。他將果兒放開,抹去小丫頭唇邊的血水,顫巍巍將手中的物什塞進了她的口中。

正是小李道長之前給他的那粒青璃還塵丹。

“你也別太高興太早,丹藥只此一枚,至於到底救誰……你可要想清楚了。”

直至此時,陳遙終於明白過來,李嵐清當時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太上老君、玉皇大帝、如來佛祖、觀音菩薩、孔丘聖人、蕩魔天尊、耶穌基督……隨便什麼,漫天神佛,隨便什麼,求你們開開恩,我陳遙沒什麼大志向,真沒什麼大志向,我不要君臨天下,我不要威壓四海,我不要斬斷萬古,我不要篡改歷史,我只想救果兒,我只想救她!

“咳、咳、陳哥哥……”

吞下丹藥之後,果兒的神情有所好轉,但仍是一副虛弱模樣,她再次抬手抹去陳遙臉上淚水,喃喃道:

“陳哥哥……咱們……去救救魚姐姐……好嗎……”

“好好好!咱們現在就離開魚府,離開這濮州城,咱們——咱們現在就去救魚姐姐!”

一聽果兒這話,陳遙差點沒哭出聲來,他恨啊,他恨這世間所有善良的傢伙,恨這些自身難保還唸叨著他人安危的傻子!

剛把果兒背到身上,還沒走出房間,房門處便閃出個鬼頭鬼腦的人來,看其打扮應是魚府下人,陳遙本想喊他幫忙,但一眼看過去,只見這人眼神飄忽,目中y邪大盛,手中還攥著把殺豬刀。

雖沒說話,但看這人模樣,陳遙立時便猜到他是想來幹什麼的了。

“雜碎!”

也不等來人舉起手中殺豬刀,陳遙反手拾起地上一柄寶劍,想都沒想便直接朝來人喉間橫甩而去,可憐這惡僕還沒嚐到大小姐溫香軟玉般的身子,脖頸上便插著利劍倒斃當場。

為策萬權,陳遙揹著果兒手中持劍,一路趲行,很快便出了刺史府。

當下街巷已是天下大亂,在陳遙勒斃魚刑那會,王仙芝的隊伍便已是再度衝破甕城,直接殺入濮州城內,當下正與城中守軍轉入巷戰;而城中居民此時只能是四處逃竄,哀嚎怒罵與金鐵交加之聲更不絕於耳。

拴在魚府門外的馬匹此時早已不見蹤跡,有守城將士策馬過來,未到陳遙身前便已是到底氣絕,其身後插滿箭矢——

陳遙也不在意,順手拉過韁繩,直接翻上馬背,朝著城門處打馬揚鞭。

濮州共設有兩道城門,南城門為主城門,有甕城環伺;北城門則沒有。

不過南城門地勢平坦,很適合行軍作戰,北城門相對狹窄,地勢過高,屬於易守難攻的存在,所以王仙芝的叛軍隊伍一開始並沒打算自北城門方向下手。

不過話雖如此,但北城門外也並非沒有叛軍駐守,為的就是切斷濮州城內軍民逃竄的後路——

畢竟無論是兵是民,一旦逃脫,對王仙芝對義軍而言都再無用處,留下一個是一個,留下十個說不定就有一個願意投身義軍隊伍呢?

所以城北義軍的任務其實也很簡單——待到城門大開之際,他們只需要在外喊話便可,願意棄暗投明者,一律贈送稱手的武器與半袋糙米,只要隨義軍殺回城中,待破城之日,更是人人都有封賞。

天平軍坐鎮濮地三界已有數載,而且還是絕對的朝廷正規軍,雖是戰力不濟軍心不穩,但絕非賣主求榮之輩,偶有隨居民逃出城外之人,寧願戰死都不願叛投敵軍;

反倒是城中居民,在看到叛軍明晃晃的大刀之時,只能是接過鋼刀掃帚和半袋子口糧,轉身與自己曾稱兄道弟的兄弟姐妹鄉裡鄉親兵戎相見。

陳遙趕到北城門之時,城門已是大開,城中百姓如潮水一般湧向城外,然而很快,又如潮水一般尖叫著退回城內,來來去去不知疲倦。

陳遙知道這是什麼情況,他也懶得多說什麼,打眼一看,見北城城頭依然有天平軍作戰的身影,當即一咬牙,直接拉動韁繩打馬上了城牆。

濮州城牆與陳遙印象中的古城牆不太一樣,這裡的城牆外側有棧道,大概有成人肩寬,斜斜向下,每次只能容一人上下,方才在城南那會,陳遙便是順著這類依牆而鑿的棧道下的城牆。

而這一次,他還是決定走這條路。

打馬上了城頭,城外形勢可謂亂做一團,剛出城的民眾與兵卒幾乎全在自相殘殺,而王仙芝調派於此的叛軍隊伍,卻是隔著幾里靜靜看著這一切,偶有逃竄出圍而不聽勸阻者,便會被叛騎馬斬殺。

陳遙眉頭微蹙,觀察片刻,發現出城東面叛軍人數較少,若想突圍,當選此間。

主意打定,陳遙深吸一口氣,正準備打馬順著棧道下行,冷不丁感覺背上的果兒動了動。

“果兒?”

“陳哥哥……”果兒的聲音依舊很虛弱,不過倒不恍惚,她緩緩睜開眼,沒頭沒腦地說了句。

“陳哥哥……果兒……果兒做了一個夢呢……”

“哦?是、是嘛,果兒做了什麼夢?”

果兒的身體一直很孱弱,這要是放在後世,就是人們常說的營養不良,所以即便已是服下丹藥,恐怕情況也沒那麼樂觀,而陳遙還知道,受傷的人千萬不能讓他們睡著,因為一睡著,他們可能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所以當下聽到果兒開口說話,陳遙也不在乎她說什麼,只要能一直說話,就很好。

“陳哥哥……你知道嗎……果兒啊……其實一直都知道……”

“嗯?知道什麼?”

邊說著話,陳遙已是邊小心拉動韁繩,控制著胯下戰馬順著牆面棧道緩緩而下。

“果兒知道這個世界……一定有人在等著果兒……但、但是果兒……不知道自己在等誰……因、因此啊……果兒每天……每天都很歡喜……現、現在,果兒知道了……知道這個人……就是陳、陳哥哥你……果兒更加歡……歡喜了……陳哥哥,有你在……真好……”

果兒這話一說完,陳遙的眼淚便又下來了,他一抹汩汩而下的淚水,咬緊牙關回道。

“說什麼胡話呢,明明是陳哥哥歡喜,能等到你這傻丫頭,能有你這傻丫頭……是陳哥哥我的福氣才對!”

似乎是被陳遙的話給逗笑,果兒貝齒輕啟,痴痴一笑,不過很快便又是一陣咳嗽,咳出來的血水都濺到了陳遙的後勃頸上,這讓陳遙猛然一陣心慌,差點沒能拉穩手中韁繩。

“果兒,果兒?果兒你別睡,你千萬別睡,等陳哥哥帶你出來了城,等你養好傷,陳哥哥就天天陪著你看星星數月亮,天天娶你,讓你天天做新娘,陳哥哥哪裡都不會去……果兒?果兒你別睡!”

陳遙幾乎是帶著哭腔喊出這些話來的,他都二十老幾了,完全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但他此時也不在乎,哪怕說得再幼稚,哪怕哭得再如喪家之犬,只要果兒不睡著,他都願意,他都願意。

穿越是什麼?

穿越到另一個全然陌生的世界,這種事……難道不是比流落異鄉還孤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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