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停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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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淵又忍不住停下筆,抬頭看了賀見一眼。

前邊她說的那些,祁淵雖然也不認同,但能理解。

但享受愧疚心是什麼鬼?

這玩意兒都能享受的?

那這人未免也太可怕了些,天知道她會為了追尋“愧疚”二字,走到哪一步,幹出多出格的事去。

不過祁淵這一年多的時間以來也算是見多了形形色色的奇葩,很快就把這些小心思都給壓了下去,繼續低頭做記錄。

賀見此時也暫時停下了講述,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當中,並未發現祁淵的動作。

這種時候,只要不開口,她都難以注意到對面人的行為。

又許久,蘇平再次出聲問道:“還有呢?”

“沒有了,就這些。”賀見搖頭說道。

“和紀黃安,一共發生過多少次關係?”

“都記不清了,”賀見搖頭,說道:“反正不多,但也不少,十來二十次左右。”

“都是在賓館麼?”

“偶爾也會在家裡,甚至讓紀黃安上門,把汪華灌醉,然後我們再做。”賀見說道:“那是到了後邊,都有點兒走火入魔了,就想追求刺激,大概就跟那些玩野戰玩車振的人一個心理吧。

怎麼說呢,我害怕被汪華發現這事兒,但又想去找這個刺激,甚至還想象過發現了會怎麼樣,要不要乾脆藉著這由頭離婚,或者……”

說到這兒,她又停了,蘇平不得不再次追問。

她別過頭去。

半晌,她才終於轉回頭,直視蘇平,麻木的說道:

“或者,他接受不了這種打擊,一怒之下,和紀黃安爆發激烈衝突甚至到了傷害罪的程度,那他就有理變成了無理,可能我就能藉著這個機會徹底擺脫他。

甚至……要他幹了傻事輕生,我可能還有機會藉口從不知曉他欠款的事,這一切都是他瞞著我幹的,用途也是他自己的個人消費,再請個好點的律師來打官司。

不論哪種可能,我或許都能從債務當中掙脫出來,不用再為這些事苦惱,有了重新享受現有生活的條件——至於單位,這事到時候恐怕沒法瞞,但那又怎麼樣呢?

頂多就是我不知檢點,生活作風存在問題,但那又怎麼樣呢?頂多影響到以後的晉升罷了? 不至於被開除。

我拿著這筆收入? 還有房有車,早午飯單位包了,擺脫債務危機? 少了個花錢大手大腳的男人掣肘著,頂多就還剩孩子要養? 我相信我一定能過的很瀟灑自由,甚至每年還能存下三五萬塊錢來。

所以……那又怎麼樣呢?晉升不晉升的很關鍵嗎?反正我自己也清楚,我這年紀在街道辦能有啥晉升可言哦? 單位一把手也才正科? 想那麼多幹什麼呢是吧?”

聽她講述? 顯然? 她已經完全破罐子破摔了,什麼都敢講? 都敢說。

更可怕的是,她先前也什麼都敢想,完全失去了敬畏心。

幾句話的功夫裡頭,她就說了三次“那又能怎麼樣”,這種心態很大程度上讓她有恃無恐,早晚得壞事。

而祁淵也清楚,隊伍裡頭報著這樣想法的人不少,許多人去報名、考試,甚至花大價錢去報班,圖的就是這個鐵飯碗。

不過身為隊伍裡的一員,祁淵同時還明白,這個飯碗之所以這麼鐵,必然是經過考量的,甚至可以說是利大於弊的。

畢竟若是將人事任免權下放,部門領導擁有開除人員的權力,那難免有大量的部門成為個別人的一言堂,這個危害可比留些尸位素餐的人在中基層大得多了。

公務員的工作性質,註定了這個團體只能為國家“打工”,而不能成為依附於少數人的存在。

更何況,圖穩定而非想幹事的人雖然多,但其中多數心裡仍舊有著一絲絲的企盼,有著些許往上走的想法和抱負,有著基本的榮恥心以及相對正確的三觀,還是能保證幹好手上的事兒。

油混子存在,但比例並不高,何況這樣的人雖然很難被開除,卻也並非完全無法對付。

來自單位內部的排擠,以及丟到旮旯角落做冷板凳甚至扔到邊緣單位去混吃等死,對不少人而言仍舊有著相當的威懾力,能保證他們至少幹些該幹的分內的事情。

至於真正毫不在乎這些的真正意義上的滾刀肉,雖然也有,但就更少了。

畢竟不講其他,只看基本工資的話,是真低,低到日常開支都難保證。

所以……甚至就包括眼前的賀見,雖然她其實早就已經做好了破罐破摔的心理準備,但只要事情尚未敗露,她的前途尚未被宣告死刑,她依舊會做好自己分內的工作。

蘇平搖搖頭,他對如賀見這般的想法深惡痛絕,但荀牧不在這段時間他當真成長了不少,沒有懟她,只是說道:“再之後呢?汪華發現你的事了麼?”

“沒有發現,否則以他的性子肯定接受不了。”賀見搖頭,接著又自嘲的笑道:“但現在……有什麼區別?他人沒了,債務也擺脫不掉了,公公也不可能再出錢了,我的前途,也沒有了。

沒有就沒有吧,不想著升職,以後只幹好自己分內的事,打卡上下班,只要誰也不能說我不稱職,我的待遇也不會降。”

“紀黃安知道保險的事嗎?”

“那肯定不知道,我沒和他說。”賀見搖頭:“我和他只是各取所需,就算我曾經幻想過這份保險金,也從來沒打算和他分賬。”

“聽你的意思,你還真動過不該動的歪心思?”

“什麼叫不該懂的歪心思?”賀見反問:“殺人嗎?這我完全沒想過,我還沒那麼壞。但要說他遇害了或者出事故,這種罪惡的念頭我曾有,而且不止一次。”

蘇平沉默兩秒,接著問:“你確定沒接到過綁匪的電話?”

“確定沒有,”賀見說道:“如果接到了,我也不知道我會是什麼樣的反應,或許是竊喜吧,然後又會因為這份竊喜和內疚,可能也會有些惶恐失落,為他擔心,畢竟這麼多年夫妻,早已習慣了彼此……

我無法想象那樣的心態,但我知道一定會很複雜,而且……一定會做出最正確的選擇,報警。

報警之後,如果你們能成功把他救出來,那也算對得起我自己的良心;如果他被人撕票了,我也能拿到賠償金。”

“合著好事都讓你佔了。”祁淵心中吐槽。

他對賀見的觀感本就極壞極壞,這下更是鄙夷到沒邊。

蘇平眼睛微眯,又打量了賀見兩眼。

他傾向於認為賀見並未撒謊,畢竟她基本什麼都說了。

但仍有極小機率,她就是利用這種方法,透過自曝與自我譴責的方式,把自己說的十分不堪,讓警方產生“她連這些秘密都說了不會再有所隱瞞”的錯覺,從而掩蓋真正的罪行。

畢竟就如她所說,承認這些只不過會毀了前程,保險賠償也還能拿到手。但要真的被查出犯罪,她可得丟掉工作,還要坐牢,保險金更是休想。

這就叫以退為進了。

但……

如果她真的參與了犯罪,沈橋康等人不可能不供出她來。而單純的吊起屍體這種事兒對她而言也毫無意義,犯不著這麼幹。

除非她對汪華怨恨無比。

但……

不管先前那番話是真是假,蘇平都能判斷出來,賀見對汪華雖有怨,有責怪,但提高不到恨的程度。

何況她對保險賠償金的事兒心知肚明,也絕對犯不著為了洩憤而冒著丟掉工作,丟掉高額賠償的風險去幹這種犯法的事兒。

那麼究竟會是誰呢?

問話問到這份上,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蘇平其實也很無奈。

剛開始授意祁淵給她施壓,只是想儘量透過外界壓力的方式讓她回憶起一些夫妻生活中的細節罷了——畢竟他們早就發現,賀見這段時間當真對汪華毫不關心,甚至在家裡也是視而不見。

所以蘇平和祁淵商量後決定,透過施壓的方式激發出賀見的記憶,並從中尋找些蛛絲馬跡,確定究竟是誰與汪華竟有這樣的深仇大恨,以至於發現他死了後還不放過屍體,要將他用塔吊給吊起來。

當然,人的記憶本就不靠譜,這般透過壓力硬擠出來的回憶更做不得數,腦補的成分恐怕很多,充其量只能作為一個方向罷了。

而蘇平要的就是方向,否則根本無法繼續調查下去。

結果問著問著方向就TM歪了。

於是蘇平只好開口引導:“那麼,在你印象裡,有誰和汪華矛盾極深甚至說得上有死仇的?”

“這個我真的不知道。”賀見搖頭說道:“要知道的話昨天我就告訴你們了,昨天下班後回家我還好好想了想,也完全沒有收穫。

自從知道他欠債,我倆關係開始破裂之後,我對他的關注就越來越少了,但在此之前,據我所知是沒有,他雖然性子偏執又要強,但人真的不壞。我到現在也沒想通,他怎麼能往死裡得罪人的?”

祁淵撇撇嘴。

這個問題他也想知道啊,汪華究竟惹到誰了?這麼苦大仇深的,還頂著風險冒充監理員把他屍體給吊起來。

但仔細想想,作案人的洩憤方式也蠻奇葩,腦迴路怕是也異於常人,大機率也是個奇葩。

偏執狂碰到奇葩,擦出了仇恨的火花?汪海不經意間的舉動刺痛了他,又因為性子死活不肯道歉認錯,反倒對人吐槽說他小肚雞腸,從而埋下了仇恨的引子?

似乎也不是沒可能……

祁淵正想到這兒呢,蘇平便開口問道:“那,汪華的交際圈當中,有沒有誰是比較……嗯,比較異於常人的?”

得,兩人都想一塊兒去了。

賀見面露思索之色,隨後輕輕搖頭說:“這個我也不大清楚,我對他的人際圈子瞭解的不多,認識的人也有限,除了紀黃安基本就沒了。”

蘇平眉心緊鎖。

問了這麼久,卻僅僅只聽到些“八卦”,實質性的進展一點沒有,讓他難免也有些煩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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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問了些許情況,見賀見著實說不出什麼東西來,他便擺擺手說道:“行了,那就先這樣吧,小祁,記錄給她籤個字。”

“好。”祁淵頷首,隨後立刻在本子上補了幾筆,遞給賀見。

賀見看一眼,用力抿著嘴簽完了字,隨後問道:“那……警察同志,我可以回去了嗎?”

“回哪兒?”蘇平翻個白眼:“先留在支隊吧,晚些時候可能還要你配合調查,你打個電話跟你單位說一聲。”

“啊?”賀見張了張嘴。

“我也不限制你自由,你要走要留自己決定。”蘇平說道:“我建議你自己留下,否則下次再找你得話,可能就會帶上傳喚通知書了。”

賀見咬著下唇,掙扎一陣子,才說:“那我留下吧。”

蘇平嗯一聲,與祁淵離開了問詢室。

走出幾步之後,祁淵忍不住側目瞥了蘇平一眼,問:“蘇隊,這麼讓她留在支隊……不太好吧?她畢竟也不是嫌疑人,基本可以排除作案嫌疑。”

“我又沒硬留。”蘇平翻個白眼:“只是建議而已,聽不聽她自己決定就是了唄。

再說,你覺得她現在有臉回單位?哪怕她單位的人並不清楚她的事,感受到他們的目光她怕也芒刺在背吧?還不如讓她待這,我也不限制她,只要別再出什麼岔子就好。”

“成吧。”祁淵應付一句,又嘟噥道:“這都什麼事啊,這樁案子未免也太波折了點吧?一下這一下那的,牽扯怎麼就這麼多?”

“牽扯比這更多的案子多了去了。”蘇平輕哼一聲,說道:“越是一團亂麻,咱們就越得抽絲剝繭,把條理給順清楚咯,再順藤摸瓜的查下去,直到把一個個謎團徹底揭開,一項項證據就位,犯罪嫌疑人全部抓捕歸案。”

“我知道,我也不是發牢騷了,就是有點感慨。”祁淵搖搖頭說道:“沒事兒,我能調整好心態。”

蘇平悶悶的嗯一聲。

祁淵又忍不住側目看向一旁,看向接待室的方向,搖頭說:“也不知道那裡邊的情況怎麼樣了……”

“相信她們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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