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莫思量 第二十二章 竊賊與老農

关灯護眼    字體: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這片天下有一群很特殊的存在,他們原本不屬於這一方世界。

因為數百年前的一次意外,從另一個世界捲入了這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

簡單來說,就是一群外族人,他們修煉的功法完全不同於當今天下所有的修行法門,連本身的體質經脈都有很大區別。

這也導致了他們剛剛進入這片世界的時候,引來了這個世界的許多頂尖修士的窺視,欲要將他們擒拿下窺探其中奧秘,好以它山之石攻玉,期望補全早已失傳的‘第十境’。

但由於這群外來者也並非是弱者,戰鬥的方式也十分詭異,奮力抵抗之下,反而令這天下的許多頂尖修士吃了大虧,甚至隕落數位。

在後來的常年交手之下,這群外來者到底是不屬於這方天地,無法利用這方天地一些規則,實力很是大打折扣。最終幾乎算得上是兩敗俱傷的情況下,不得不為了長遠考慮選擇了妥協,貢獻出他們的修行功法,以求能夠在這片天地有一方安身之地。

這群人,就是後來很神秘的“山上仙家”,真實身份是來自天外其他世界的靈族人。

而眼前這個名字叫做蕭遠的年輕掌旗,就是那群“山上仙家”的其中一個後裔。只是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叛出了仙門,隱匿在‘俗世’。

但是如此隱秘的一件事,卻被這位少年獲悉,蕭遠一時間心思百轉,第一時間將其認為是仙門之人用追蹤秘法尋出他的蹤跡,找上門來緝拿問罪。

但立馬他就否認這個想法,這兩年來雖然冥冥之中也隱隱的察覺到了某些窺視,一度以為是仙門中人的靠近。

如果是仙門之人的秘法,絕不會為了能夠尋出自己,才搗鼓如此瑣碎的佈局。更不可能會派一個毫無修為之人前來問罪。

他已經用“神識”確認過數遍,眼前之人既沒有修行這個世界的功法,也未曾有他們‘靈脩’一脈的痕跡。

他心思百轉,聲音越發冰冷,殺氣四溢道:“你想要的單獨對話目的達到了,說吧,你到底是誰,想要做什麼,為什麼會知道我的真實身份。要清楚,現在的我要殺你不過一念之間,你只有一次說話的機會。”

顧書冷手指從桌面的圈畫裡收回,坐直了身體,正色道:“我並非是靈族之人,至於從何處知道你這個很難說清楚,要知道這個世界不是你們想象中那麼簡單的。”

停頓了一下,似乎看出了蕭遠殺機,然後說道,“我來的目的,只是要找你做個交易而已,

“我可以承諾,那件東西交給我後,我會幫你解決往後所有的麻煩,包括仙門的麻煩。”最後仙門兩個字顧書冷吐字很清晰,也很鄭重。

他當然不希望來一番驚天地泣鬼神的廝殺,分出個生死,才達成最終目的。

很可惜,他失望了。

蕭遠聽聞,露出恍然神色,只是他呵呵呵的笑了,聲音就猶如野獸,“原來如此,你是看中了那件玩意。但是你憑什麼有資格說出那番話,要想替我解決麻煩,那得先讓我看看你有什麼資格。”

話還沒說完,竟然連反應的機會都不給,就直接動手殺人。

一瞬間,一道白虹綻放光芒,將面前顧書冷所在的一大片虛空傾瀉淹沒。

只是下一刻,蕭遠便發現天地響起一陣陣風雨聲,無數風雨炸響之下那道白虹被擊飛出去,一大片房屋隨之被白虹斬毀,露出一把小巧飛劍來。

只見顧書冷整個人與那張桌子,都保持一個不動如山的姿勢,被擊退數丈遠。只是不知用了何種手段,人依舊坐在那張桌前,茶水微微搖曳。

再看眼前地上,被劃出數道長長的醒目鴻溝。

蕭遠站起身來,收回被擊飛出去老遠已斂去白虹的小巧飛劍,只是他凝視顧書冷身上冒出的無數乳白色氣流,疑惑道:“原來是‘儒家氣運’凝聚的浩然氣,只不過儒家浩然之氣的‘堂堂正正’為何你能夠隱藏,居然這麼多年來都沒人察覺。”

然後又有些凝重的吐了一句:“還有‘筆落驚風雨’境界的筆力,難怪能夠擋得下我的一擊。”

顧書冷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就這樣看著蕭遠,意思很清楚,我有資格。

蕭遠哈哈一笑,寒聲道:“雖然我不知道你用的是什麼法子,瞞過了所有人,但是我只相信絕對的實力,你還不夠資格。”

說完心念一動,那道白虹又是一劍剎那直指顧書冷眉心。

顧書冷又在桌面上用手指輕輕一劃,風雨驟起,無數乳白色浩然氣交織下又將那把飛劍擊飛回去。

然而那把飛劍僅僅是在天空打了個旋,又再次化作一道更為犀利的匹練直衝而下,那氣勢遠非先前可比。

顧書冷神色凝重,手指彎曲往桌面一扣。

風雨中,有驚雷。

轟鳴之聲,炸得方圓之間蓋過天地之音。

小劍再次倒飛回到蕭遠手中,也沒看一眼有些電閃雷鳴的小飛劍,而是凝神感應著顧書冷身周氣運的變化,他忽然瞭然,開口道:

“原來如此,聽聞顧草堂那位叫平陽朝的醫師以儒道入四境,當時我從魚幫主嘴裡知道訊息後,就覺得非常的奇怪。他不過是一個頂多修煉了一年餘的普通儒家士子,怎麼可能做得到絕大部分大儒都做沒有的一身磅礴的儒道氣運。

“沒想到這些都出自你的手筆。但你可別忘了,即便是你不知用了何種手段,借他之身替你養儒道氣運,最後用秘法轉嫁到你身上,終究是曇花一現的光陰而已。你這不多的‘儒道氣運’又能耗得了多少,擋得下我幾劍?”

原來先前那名魚幫主的古怪行徑,是這位新任‘掌旗’用以試探顧書冷,好確認這位草堂主人是不是如傳聞那般

,只有卓絕的智謀而非修行之人。

至於是否還有更深層意思,就不得而知了。

被看穿了的顧書冷也不再掩飾,咧嘴笑了笑,再也無法壓抑七竅流血的慘狀,滿臉的血跡流淌著尤為可怖。

他擦了擦滿臉鮮血,神色寧靜,似乎沒有因為強行運用五境知神境的神念後,帶來的巨大後遺症。

事實上,這一身從平陽朝借來的‘儒家氣運’,確實是不長久,原本就只屬於曹家聖人一脈最後僅有那點氣運。顧書冷就是一個竊賊,用了一些見不得光的手段讓平陽朝收集了一年多,也不過的在半年前終於勉強的達到了四境。

這也是為何一直不讓平陽朝修劍的緣由。

他要的是儒氣,而非劍氣!

一切都為了今天,把身邊人都算計了個遍。

顧書冷笑了笑,滿嘴鮮血流淌,沙啞道:“我一直很討厭算計來算計去,凡事都要謀而後動處處處心積慮,這樣很不好。我更願意以劍士身份走江湖而不是以陰謀家,所以我才一個人前來,就這樣拿起劍,出門就是江湖的快意,很是令人心神嚮往。”

蕭遠聞言後,直捂肚子放肆大笑,最後止住笑意嘖嘖道:“這種話從你這種謀算家口中說出來,還真讓人貽笑大方。只可惜如今的你真夠慘的,就你這副光景,哪怕我只需站著不動小半個時辰,你也會因為體魄無法承受起這股氣運,以及不知如何得來的神念。”

他看了看顧書冷一直用左手扶著的腰間佩劍上,嗤笑道:“還不出劍,是打算用作壓箱底的絕招不成。”

事實上前兩次出手,兩人都清楚這僅僅是試探而已,但是顧書冷已經開始無法承受因為沒有修為根基,導致體魄羸弱的苦果了。

顧書冷深深嘆了一口氣,低喃了一句說不清的話語。

只見他手一揮,原先一直被人忽略的灑出茶水寫畫而成的水畫,被他揮灑出去。

一瞬間天地色變,天地之間有無數的儒家浩然氣蜂擁而至,四周剎那間雲蒸霧繞,如同跨入的另一個世界。

一個儒氣翻騰無比浩然之氣鼎盛的書香小天地。

這片天地有著無數光怪陸離,一位位讀書士子或手捧經書朗朗背讀,或奮筆疾書一幅幅字帖行雲流水,或坐於青山飛瀑之下見山清月明吟詩作對,或舌戰群儒文大氣沖天起。

原來他先前在桌面上寫畫勾勒,竟是事先早就佈置好了,就等著最後一筆落下,方才收官的萬千氣象。

蕭遠身上劍氣暴漲,驚呼道:“筆落顯氣象,怎麼可能,這種儒聖神通。”

傳聞儒家憑添戰力的筆力三個境界,筆落驚風雨、筆落顯氣象以及筆落生造化。

三個境界中,每一個境界都是需要極其深厚的儒道領悟,非通讀儒家精要,深諳儒道思想者所能掌握。

先前顧書冷能夠展露筆落驚風雨的筆力境界,蕭遠雖然驚訝不已,但卻沒有過多的震驚。

皆是因為筆力境界第一重的領悟雖然也難如登天,其實還是可以透過一些取巧手段,去領悟其神意。

比如書法,丹青墨畫之流,以四境取其‘真意’並不難做到。關鍵是要有足夠的領悟力,將取到的‘真意’融會貫通。否則則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而這兩年來,這個顧書冷接觸到的那位七十九號街的垂死老人,就有堪稱一絕的書畫功夫。

這其中玄機就不難揣測。

但筆落顯氣象則完全不一樣。

世人皆知大多數沉浸儒道百年的‘大儒’,大多都無法窺得此境界分毫奧妙。皆是因為此境界早已是融會貫通了天地的氣象,揮手間便可自成一方天地。

這種神通手段,非入聖超凡者所能夠領悟的。

而七境之下,又有誰能夠抗衡真正的天地之威?

哪怕六境體魄質變,徹底圓融的體魄境,都無法做到。

更何況在此城中,大多修士猶如籠中雀,修為根本無法發揮出來,如何抵擋此等唯有儒聖方能施展的大神通?

天地氣象逐漸形成,要看就要‘顯聖’。

蕭遠渾身顫抖,驚懼之下根本來不及猶豫,身上真氣蜂擁而出,一股強橫氣浪將四周這片小天地氣運衝得微微一滯。

手中小劍真氣灌溉的已是光芒暴漲,他揚手就是一劍,那把小巧的飛劍居然快得無聲無息,斬出一線天。

這一線天初始之時無聲無息,似泥牛入海。但五境修士全力一擊,又怎麼會毫無作用,哪怕蕭遠並非純粹“大劍修”也不該如此。

然而緊接著天地轟然炸裂,竟然被一分為二,一半上升一半下沉,天地漸漸分開散去。

他忽然指著已經跌坐在地的顧書冷大笑道:“原來只是個偽境,當真是可笑。”

察覺一切不過是虛張聲勢以後,他心中大定,原本打算全力破開一絲氣象小天地後,就立即全力逃離的心思頓消。他忽然生出一股豪情,要戰一戰這個傳說中儒聖才有的‘筆落顯氣象’。

顧書冷連站立的力氣也都沒有,身體如同被五馬分屍一般劇痛,一身的儒家氣運結成的浩然氣,也都早已消耗一空的慘淡光景。

但他卻沒有絲毫的疲態,神色無比的鄭重,開口似是聖人之威,“雖然是個偽境,但殺你卻是足以。”

一指劃出,天地之氣開始真正的消散,如同遲暮老人最終沉眠前,生機開始耗盡。同一時刻,那些先前顯露出來的無數千姿百態的讀書士子們,竟然一個個紛紛抬頭望向蕭遠,無不齊齊怒吼:“豎子安敢害我曹家聖人正統血脈,其心可誅,必當誅之!”

蕭遠如遭重擊頓時捂著心口,鮮血狂噴而出,一時根本停不下來,那把飛劍也都哀鳴一聲掉落在地。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時方才知道,這位心思歹毒的陰謀家,是故意等著他斬出那一劍,好讓那些殘存的歷代聖人氣數鎖定他的‘惡念’和氣息。

他一直以為,顧書冷腰間的那把一直未曾出鞘佩劍才是最後殺招,所以心神一直小心留意著。未曾想竟然只是一個幌子,以此吸引他的目光,從而隱藏真正的殺手鐧。

顧書冷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哆嗦著用劍撐起身子,冷笑了數聲。

此時,天地再無儒家之氣,那些萬千的氣象也都消散一空,恢復原先滿目瘡痍。

他望了望無比凝實的天空,一時間百感交集。

其實平陽朝不是旁支,而是魯國曹家聖人的正統血脈,當時曹家為他能夠與保住這一條血脈,不知死了多少人。

剛才的秘術,以及‘偽境’,都原本就是曹家聖人隱藏在曹家氣數當中,留給後輩子孫的一道保命手段。在自身獨屬於曹家的儒道境界達到一個關卡之時,就會領悟曹家儒道的精髓。

在原著後期也是一個很厲害的殺手鐧,卻被他竊取浪費在這裡。

他能夠使用這道殺手鐧,一是有著平陽朝的配合。還就是歸功於曹家聖人隕落後,將所有氣數散到天地之間,但凡讀書人不用拜入儒道,人人皆可讀書養儒家氣。

在很早之前他就計算好,利用平陽朝聚集曹家聖人死後,分散在天地所遺留的氣運,留作這一次收官之用。可以說得上為了今日的行動,他將所有家當都給扔進去,絕不允許失敗。

雖然一開始還打算期望著這位‘山上仙家’後裔,能夠與他談攏,不必打打殺殺,只可惜不過都是有些幼稚的幻想罷了。

他很清楚自己這麼一番損耗,就等於殺雞取卵,自己光景慘淡不說,還把曹家在這世間那點僅剩的氣數,也給揮霍得差不多了。

恐怕在當今世上,再難有曹家血脈的立足之地。

曹家本就不欠他,這一回反而他欠了曹家太多,無論是前世或者今生。

在顧書冷來到這個世界後,平時所見所聞不多,但唯獨魯國曹家對他影響最深。

也是唯一一個筆墨最少的劇情,彷彿這一段本該影響深遠的事蹟,被當時的自己所遺忘。

顧書冷雖然有時也偶爾會用上帝的視角俯視芸芸眾生,但也都自覺地檢閱自己過失。檢視在原著劇情上,是否那些地方不該有或者過頭,要時時叮囑自己挖坑要埋坑。

而這些事就好比種樹。

不是你播下了種子,就會發芽成長為小樹,最後成就參天大樹。

如果你不去打理,有可能根本就不會發芽,甚至你發了芽,也會因為沒有打理會導致枯死。

但在這些坑裡,獨獨在曹家事蹟上,沒有把坑填上。

當年從事情發酵,到魯國幾乎人死絕,十九州讀書氏子斷絕了傳承。這些足以讓許多夫子讀到這一段記載的時候,都會聲淚俱下,痛罵大豐那位皇帝陛下失德無道的真實事蹟。

這些都在他進入這片天地之後的所聽所聞之後,才感觸頗多。

真正意識到,一件事蹟能夠被後世所有讀書人時時拿出來品評的,絕不是一句話就能帶過的。而是足夠的影響甚遠,深入人心,才能夠有資格被後世人銘記在心。

那些夫子所罵,這何嘗不是在怒罵自己這位執筆人的不作為,把不該漏掉的地方一筆帶過的罪過。

顧書冷收回複雜的思緒,拄著劍顫抖著身子走到已是奄奄一息,全身經脈以及氣海都被轟碎的蕭遠身邊,低頭俯視著。

蕭遠眼珠早已被那一道道目光給炸成一雙血窟窿,但殘存的五境感知仍舊是察覺到顧書冷的靠近。

他居然嘶啞笑出聲來,用低不可聞聲音艱難問出一句話:“原來他是曹家後人,只是你這樣活著,真不累嗎,你還有誰是不被你算計的。”

顧書冷沉默著沒有回答,有些事情或許真的到臨死前,才會想得一清二楚。

他想了想,覺得應該要幫他做些什麼,於是蹲下身體,低聲說了一句什麼。

這位將死的蕭遠不知是聽到了,還是因為死前的抽搐。他突然雙目圓瞪,想要有所動作。

卻因為油盡燈枯無力回天,重重的氣絕而亡。

這位在原著裡有著濃墨重彩的角色就這般隕落在此處,如同未出世的曇花,都來不及“一現”。

他更不可能知道自己在往後的人生裡,其實原本就應該有著一段屬於他的,曲曲折折的傳奇事蹟。

顧書冷併攏右手,一個手刀透過他的小腹,從他氣海中取出一個小物件。

他這時候才徹底確認,這位在將來有資格爭奪‘最強反派’席位的角色,看來並沒有開發那一件寶物,不然估計變數會是無數個。

握在手心仍舊能夠透過合併的五指縫隙,滲出的金光四溢。

但他卻沒有絲毫準備收起來的意思,扶著腰間長劍冷笑了一聲,悠悠開口道:“齊老先生,既然已經來了那麼久,是時候出來好好談談了吧。”

他們兩人鬧了這麼大一番動靜,但四周卻一個人都沒有發覺,甚至連先前那些監察司官吏們都無影無蹤。

不過這一切都不如何出人所料,當那名老人出現在他眼前的時候,就更如此了。

齊劍潭笑眯眯的站在前方不遠處,雙手攏袖如同一個鄉野老農,他笑道:“原來這就是師叔祖一直苦苦尋找,能夠解決‘命格’的重寶,看來小齊來的可正巧是時候啊。”

顧書冷坐北朝南,老人坐南朝北,兩人目光對峙。

這一次,他沒有躬身行禮,唯有殺意漸長。

就像麥子熟了,手提鐮刀的老農。

[上一章] [目錄] [加入書籤] [下一章]
推薦閱讀
相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