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八章 春夏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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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給寧寧過生日的時候,王中忽然進一步的確認,自己為什麼總是覺得這個世界是如此的真實不虛了。

因為這裡一點也不像傳說的遊戲,簡簡單單打怪升級,任務交接,經驗積累等等,作為一個玩家的他,經歷的卻是各種生老病死,恩怨情仇,愛恨別離,生活瑣事,人生百態。

時間過的越久,他忽然越發覺得,當初弘法和尚的決定,是否還有更多無法言說的因素。

看著寧寧與小野在歡鬧,一旁的於秀才夫婦在溫馨拌嘴,如此場景,他進而愈發茫然了,茫然的想起,自己曾經好像也有過這樣的生活。

只不過那些記憶,已經淡到只剩下了一點點菸絲,飄渺難覓。

他努力去追尋,但到了最後,卻只有名為父母,實則只有照片影像資料的記憶,將他重新喚醒了回來。

王中忽然覺得眼前有些模糊,一如在奉恩學院之時的某些同窗。

小時候,他總是覺得,不該如此,現在,他忽然覺得,不該如此!

寧壽府的當塗縣,是一處交通要地,從縣城東邊的衡水江走水路順流而下,可以一直通往國朝大江,這也是一條去江南道十分便捷的路程。

換言之,在當塗縣,王中與於秀才等人就要分別了。

客棧之中,於秀才從店家那裡借來了筆墨,正在給王中繪製一幅簡略的地圖,雖然他也不知道全天下一京三都二十七道的府縣路徑,但是南陵道這邊附近的一些地理形制,他還是比較瞭解的。

周么娘走了過來,見他不是在寫字,而是在畫地圖,有些驚訝:“你畫地圖做什麼?這可是犯忌諱的事情。”

國朝禁止民間流傳各種疆域地圖,周么娘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見丈夫在做犯禁的事,立刻便有些擔憂起來。

於秀才頓了頓道:“沒事,畫一幅簡略的地圖給王兄弟,他不總是抱怨不明地理嗎?索性這南陵道周邊我還能有些瞭解,便與他描一番好了。”

王中對不能買到地圖一事一直耿耿於懷,這一點於秀才在過路各處城鎮之時,就看了出來。

所有人對去哪裡怎麼走都已經習以為常,偏偏王中總是覺得沒有一副地圖來得直觀。

臨別在即,他也沒什麼好送王中的,便打算手繪一幅簡略的地理圖給王中。

周么娘卻嘆道:“你送他別的也好啊,與他說也行啊,為什麼一定要畫下來呢?被人知道了,咱們可又得東躲西藏了。”

於秀才見她有些焦急的模樣,便放下了毛筆,轉過身來拉著她的手,輕輕撫慰道:“你看你,又急了,小野的性子多半隨你。我知道你的擔憂,不過這年頭,各處道府衙門能奉朝旨的都不知道還有幾個,我就是畫一副簡略的路觀圖,沒什麼的。”

“而且王兄弟這個人你不是不知道,他的思維想法跳脫的很,雖然有時候很精明,但我總感覺他涉世未深,經驗不足,與他說一遍,他也沒個參照,不好記住的,還是畫在紙上給他留著比較好。”

“他也是知輕重的,多看幾遍,記下之後,燒掉便是,也沒人會察覺。”

於秀才一番解釋,周么娘這才稍微安下一點心來,說實話,她其實對王中雖然有好感,但其實並不像丈夫這樣完全信任。

畢竟這次要不是王中出現,她們家可能也不會鬧成現在這樣,千里逃難投親。

但她也知道,這事確實不能怪王中,而且王中確實與自家人沒有惡意,相反還對小野有恩,所以一切都只能怨天命了。

周么娘最後只得嘆了口氣,點頭道:“那你在這畫吧,我出去看著小野和寧寧,順便給你看門,免得別人望見了。”

對於寧寧,周么娘還是十分喜歡的,她和丈夫一樣,本就喜歡孩子,特別是這小丫頭還十分懂事,比小野不知道要省心多少,就更加討人喜歡了。

於秀才點了點頭,等周么娘出去之後,他又轉頭繼續提起了筆開始蘸墨。

桌子上,曲曲折折的線條已經畫了大半個紙張,如今的線條已經穿過了一條寬闊的河流,到達了江北之地,於秀才在覺得大致對應的地方,寫下了華陽州三個字。

華陽州雖然隸屬江南道,但卻是在大江以北,只是具體在什麼位置,他也只能憑藉有限的知識與見聞來猜測標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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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後,這幅簡略的地形圖大致完成,包括了南陵道的所有州府,以及一些有名的山川名勝,還有周邊一些於秀才知道或者聽說的地理區劃等,於秀才都儘量畫了上去。

雖然總體上可能也就只有兩三道之地,但涉及的,卻有周邊好幾道。

對一般人來說,可能一輩子都走不了這麼遠的路。

於秀才一個少年才子的秀才公,都幾十年沒出過嘉禾府,就更別說普通百姓了。

而且他沒出門遊過學,也不像舉人還上京參加過會試,能憑藉著自己看的一些雜書記載以及人言流傳,繪製出這樣一副簡略地圖,已經相當不容易了。

這邊於秀才在屋裡畫地圖,檢查一下有沒有錯誤,那邊周么娘走了出來,將門窗都關好了,然後才到外面找寧寧和小野。

她才出門,就正好遇到了王中帶著兩個小家夥走進來,兩個小姑娘,現在玩的像是兩隻泥猴子,也不知道剛才都做了些啥。

“呀,怎麼弄成這個樣,都髒成什麼樣了!”周么娘立刻沒好氣的訓斥了一聲。

小野訕訕一笑,人卻拉著寧寧往王中身後一躲,還古靈精怪的對孃親眨了眨眼。

王中忙笑道:“沒事,兩個人剛才在玩翻筋斗,筋斗沒翻成,全成了泥裡頭的毛毛蟲了,去洗洗就好了。對了,於兄呢,我正好有事要找他。”

周么娘也沒問什麼事,只是回道:“在屋裡呢,你進去吧,他應該也正好要找你,我帶著這兩孩子去洗澡。”

王中點了點頭:“嗯,一會洗完了,讓小野先過來,我有事要與她交代。”

周么娘眼神詫異了一下,不過她還是沒說什麼,有什麼事,讓丈夫做主也一樣,而且還是讓丈夫和王中交流比較順暢一點。

王中將兩個不情不願的傢伙交給了周么娘帶去洗澡換衣服,自己則走進了於秀才的房間。

於秀才見他進來,立刻便站起來揮手道:“你來的正好,我這有個東西要交給你,你過來看一下。”

王中有些奇怪:“什麼東西?”

等他走上前去一看,才發現於秀才的桌子上,有一副剛畫好的地圖,墨跡都還未幹。

地圖上將南陵道以及周邊的一些道、府、縣等都一一做了標註,而且還有簡略的山川地形描繪,放在這個世界來說,已經是王中看到過的最大的一副地圖了。

王中立刻便明白過來,這是於秀才與他畫的,因為這個世界,只怕也只有他才會經常明目張膽的將地圖的事掛在嘴邊了。

看著桌子上平滑的紙張,王中最終只是輕聲道了一聲謝:“多謝於兄了。”

於秀才連忙說道:“沒什麼,對你有用就好。”

“肯定有用的,說實話,沒有地圖,我總感覺自己是個瞎子!”王中呵呵一笑。

這並非是一句玩笑話,作為一個後現代的人,地圖這東西,是他從小就見的,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沒這玩意兒,他還真不適應。

於秀才也跟著笑了:“這麼誇張?墨跡要幹了,收起來吧。記得別讓外人看到就行,等你記住之後,找時間燒掉或者毀掉,不然留在身上,始終是個隱患。”

“於兄放心,這個我自然省得!”

王中說著,便去將地圖疊起來,不過湊近去第一眼,卻看到了江南道華陽州等字眼。

一條大江從中而過,華陽州在江北十分顯眼,而且這附近也沒什麼線條城郭標識,顯然於秀才對這地方也不是很熟悉。

王中忽然有些慚愧,因為,背井離鄉,不過如是。

慨嘆了一聲,王中將地圖很快疊好,然後問道:“以後不打算回嘉禾了?”

於秀才輕輕的搖了搖頭:“陳太守雖然與崇信侯府不對付,但面子功夫肯定是要做的,我這案底是落定了,回不去了。”

“那老大人那邊……?”

於秀才的父親,可是葬在嘉禾府的,如果回不去,那豈不是以後於秀才連祖墳都沒得上。

於秀才苦笑一聲:“等到了華陽安頓下來之後,再想辦法看看能不能託人遷墳吧,不能的話就只有遙祭了。”

王中聞言心裡也有些慚愧,說來這些事情,好像都是因他而起:“對不起,我這……”

於秀才卻連忙揮手止住了他:“王兄弟千萬別這麼想,如果你覺得對不起我,那就大錯特錯了,假如你當日不在,我其實一樣也要回嘉禾處理宅子的,以我的性子,多半也會遇到這事,到時候說不定就是家破人亡,現在還好了,至少我一家人都還平平安安。”

“而且先父的墳墓,總還有解決的辦法和機會,歸師那邊,才是真的永別了,以後估計就再也沒法前去祭拜了。”

歸老先生,對於於秀才來說,也能算半個父親,所以於秀才顯得十分失落。

王中剛想說什麼,這時候小野卻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連衣裳腰帶都還沒有繫好,進門便大聲嚷嚷道:“爹爹爹爹,王大叔,你們有什麼好東西要給我嗎?”

小家夥的闖入,立刻打破了屋內沉悶的氣氛,看到這丫頭,於秀才與王中也都笑了起來。

而這時候門外才遠遠傳來周么娘氣呼呼的聲音:“你個死妮子,腰帶都沒綁好就跑,你就不能消停一點?咋咋呼呼,跟個男娃子一樣,氣死我了。”

周么娘的聲音很遠,看來並沒有追過來,小野立刻得意的衝王中與於秀才一笑,一邊將腰帶系上,一邊說道:“嘻嘻,孃親還要給寧寧洗澡,我先跑過來了。爹爹,快說,叫我來有什麼好事?”

於秀才沒好氣的盯了她一眼,將她一把扯了過來,然後將那系得亂七八糟的腰帶重新圍好,一邊系一邊數落道:“你洗乾淨沒有就跑,頭上都還有灰,真是的,你娘說你是個男娃子呢,我看你比巷子口付三叔家裡的大德二德都還要調皮。”

小野卻立刻反駁道:“爹爹又胡說,大德二德天天爬牆掏鳥蛋,我可從來不做。”

“那是你以前沒本事,爬不上去,昨天是誰在往客棧的天井臺子上蹦的。”於秀才緊跟著就拿出了證據。

昨天他們住宿的地方,客棧的天井裡有一處高臺,恰好貼著牆根,小野在下面又是蹦又是爬的,還真讓她幾個衝刺,給翻了上去。

一個小家夥,將近一丈的高度,她竟讓衝刺起跳之後,就能攀附上去,跟著王中練武這麼多天以來,這是很明顯的變化了。

而且這還是一路上大部分的時間都要趕路,王中指點她的時間每天都只有不到一個時辰的情況下。

王中聞言頓時面露苦笑,小野這活潑的性子,等靈猴拳煉就小成之後,只怕還真就要飛簷走壁翻山越嶺了。

聽到父親數落自己,小家夥並不理會,立刻十分生硬的轉移話題:“王大叔,你說的好東西呢?”

於秀才聞言看向王中,小野進來就喊好東西,他可沒交代,那就只能是王中這邊了。

王中笑了笑道:“好東西是有,但看你學不學得會,而且你還要答應我,就算學會了,也不能亂用來調皮,要好好聽爹孃的話,行不行。”

小野卻沒管那麼多,立刻雙眼放光:“又有什麼新武功嗎?大叔最好了,快說說,是什麼,猴子拳學完了,現在是學老虎拳嗎?我最喜歡老虎了,聽唱戲的說老虎是百獸之王,最是威猛呢,所有的動物都要聽它的。”

小野一開口就是噼裡啪啦一堆,擠得王中都插不上話。

而且一個小丫頭片子竟然喜歡老虎這種猛獸,聽得王中哭笑不得。

於秀才也聽明白了一些,朝王中問了過來:“王兄弟,這是……?”

小野學的猴子拳他是知道的,而且秘籍他還見過,十分不倫不類。

現在又來個老虎拳,說實話,他也覺得有些不對味了,自家小野好歹是個女孩子,怎麼盡學這種野獸拳法?

王中揮了揮手,將小夥圍著他蹦蹦跳跳的身子按了下來,然後才對兩人說道:“這回不是拳法了,是一門其他功夫,嗯,你可以叫它春夏秋冬功。”

雖然是開玩笑的語氣,但於秀才卻看到王中眼神,有些鄭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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