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蒙急匆匆的趕回呂府,呂正和小柔已經事先在門口,不知道是聽了哪裡傳的訊息,先行一步,到了家門口。
但是二人並沒有進去,而是直愣愣的站在門口,不知所措。
羽蒙撥開兩人,往院子裡瞧。
一瞬間。
像被雷擊了一樣,無法再繼續動彈。
怪七隨後趕過來在身後呼喊羽蒙的名字,她一個字也聽不見,周圍包裹自己的是海浪聲,無盡的海浪聲,像是要把自己吞沒。
太可怕了。
那一天,呂府被血洗了。
侍衛丫鬟小斯的屍體,躺了整整一個院子,橫七豎八的填充在呂府的每一寸土地。而在正中央,原本的謝小姐披頭散髮,如同瘋了一般,哈哈大笑。她望向雨蒙,眼神突然轉化為凌厲,聲音也比剛進府邸的時候,多了七八分顏色。
“你不是要護著他嗎?你不是要護他一輩子嗎?那麼現在,我要你們全部都沒有命活。”
小姐說著,舉起自己手中的那枚方印,一時間烏雲密佈,雷聲轟隆。
那枚方印在天地之間劃出一道閃電,隨即一團黑氣向小柔和呂正撲過去。
二人來不及閃躲,就已經被團團圍住。
接著,就是昏天黑地的黑暗。
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見。五官逐漸成了一種虛設。
羽蒙並沒有急著去拯救兩個被蠱術傷害的人。
一是他沒有那個能力,二是他覺得,至少在那裡,他們是暫時安全的。
謝玉花並沒有立刻要了他們的命,她只是要他們痛苦。
自己還是有機會的。
羽蒙淡定的跨了三四五步,走到了謝玉華的跟前。
她從披散的頭髮裡伸出一隻眼睛,惡狠狠的看向羽蒙。
“你就這樣看著他們死嗎?呵呵,看來是我高估了你,你也並沒有那麼在乎感情。他們,不過都是陪葬品吧。”
“陪誰的葬?”
“當然是你的呀。呵呵。說完,謝玉花狂笑了起來。”
羽蒙不驚訝,“看來你事先就知道我,知道我是誰。”
“我們南國一家的巫蠱之術,你聽說過嗎?你可知道預測未來這樣的事情,才是我們家族根基最重要的一部分。你想救他!”
“我不知道要救誰。”
“你別裝了,你就是來救他的。你的那個世界並不複雜。有很多事,還是可以看得很清楚。”
羽蒙暫時沒心思關心她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也可以說,她十拿九穩的覺得,面前這個女孩子——在作死。
“你知道為什麼,為什麼你手中的東西叫做安命嗎?”
“什麼?”
謝玉華似乎還沒意識到什麼。
羽蒙決定了,自己要做個好人,死也要讓她死得明白明明白白的。
“我說,你知道你手裡那枚方印為什麼叫安命嗎?還是說你從來就沒有觀察過,並不知曉她真正的作用。”
“這是我族中的東西,我自然是比你清楚,你到底想說什麼?”謝玉花面色開始變得猙獰。
“我只是想告訴你,真正的安命上面,不是惡俗。凡俗的力量根本沒辦法使它釋放出真正的能量,你也試過了,不還是被她傷害了。”
羽蒙瞥了下謝玉花那只被包紮過的手臂。
“唉,要用血去喂它,很疼吧?”
“你到底想說什麼?”謝玉花的臉色,開始變得憤怒,另一只眼睛也從披散的頭髮裡露了出來,兩隻眼睛直狠狠的瞪著羽蒙。
“我不想說什麼,我只是在闡述事實而已,闡述一個你也知道的事實,只不過你始終不願意相信吧,你只相信惡,相信惡在這世間有著無窮的力量,可你卻從來不相信善也可以,或者說,你抵制它,可就算是你抵制也沒有用,有些東西就是實實在在存在的,就是跟你預想的不一樣。”
羽蒙拿出了當初勸說呂正不要做傻事的時候的那股子固執勁出來。
“哼哼,你很聰明,可是你還是得死。就算你知道又怎樣,你還有那個力量,讓他回去不成。”
“我自然是沒有。”羽蒙伸出一隻手,向謝玉花的身後指了指。
謝玉花本來神情變得有些難看,但在下一刻她又放肆起來,因為自己的身後空無一人。
她看著像個笑話一樣的羽蒙,突然有些忍俊不禁的笑了出來。
“唉,我真是可憐你。死到臨頭還這麼油嘴滑舌的,估計也只有你了。果然是那個世界來的人,就是不一樣啊。”
羽蒙似乎從中聽出了一些潛臺詞。
但這時候,不是要較真的時候。
羽蒙看向站在謝玉花身後的怪七,對他點了個頭。
下一刻,謝玉花就像察覺到了什麼似的,痛苦的倒在了地上,她大喊不,怎麼會這樣?
“這裡怎麼會有暗星?暗星族不是全都完了嗎?”
羽蒙說過,要讓她死得明白一點。
她叫停了。
手裡拿著那枚方印的怪七,開始蹲到地上,對謝玉花也擠出一個半永久的微笑。
“是啊,暗星族全死了。所有人都死了,可是現在為什麼我們又活著呢?因為我們重來了呀。”
“暗星族沒有那個能力。”
“看來你的邏輯還挺清晰的,那我告訴你,他沒有,這場所謂的穿越也全是他們的傑作。”
“在我看到生死擇的那一刻,
我就已經知道了一切,實不相瞞,演了這麼久的戲,我也累了,大家都累了,我想,最累的應該是你吧?所以,我想讓你好好的休息。”
“你說什麼?”
“我可不是在害你,我是在幫你。有很多事情,你也沒必要知道那麼多。你有想過你的父親和母親嗎?你有想過,為什麼他們明明知道這個權勢本來就搭不上去,卻還要把你往火坑裡推嗎?你想過嗎?你只覺得是我們呂府背叛了你。其實真正背叛你的,是你身邊的人。說起來,你比我可憐。但我不會因此憐憫你,就憑這一家幾百口的人命,你就活該死。”
“你說什麼?你說什麼?不會的,不會的,怎麼可能呢?”
“你不信是嗎?那枚方印是誰給你的?安命是誰給你的?是誰跟你說,安命會起作用?是誰跟你說,要給它喂血?又是誰跟你說,讓你好好的待在呂將軍的身邊,做一個小婦人?謝玉花,謝小姐,你這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聰明反被聰明誤呢?”
其實羽蒙是可憐謝玉花的,她就是一個犧牲品,權勢富貴,生死天命的犧牲品。
我想,暗星族他們也是,為了一個天命,將活生生的人都消磨掉。
怪七用了一些自己的秘法,將那枚方印劈成了兩半,謝玉花的身體,也在這個時候分裂成了許多塊,然後一聲暴戾,消失不見。
在這之間,在羽蒙和怪七的四周,突然出現一群身著和怪七一樣制服的人。
略微數過去,約莫有30來人。
“他們是做什麼的?”
他們就是暗星族,就是那個所謂要守護魂魄的暗星族。
這一刻,他們解放了,他們在時間的原點重生了。
而讓這一切發生的,就是怪七和羽蒙。
按照原先的故事,我和呂將軍是要在這場廝殺中,失去性命的。
看著那一府門的屍體,羽蒙其實並不高興。
雖然自己做了將近正確的選擇,來誤導謝玉花,甚至誤導所有人。但最後,還是有人命消亡,自己還是不能阻止天命。
有時候,人生真的是這樣嗎?
我已經那麼努力了,為什麼還是不能改變,哪怕一絲一毫也好啊。
呂正走到那位老夫人的身前,跪了下去。
老人是所有人中走的最安全的一個。
既沒有衣衫襤褸的橫屍呂府,也沒有遭受半點折磨,謝玉花只是讓她在睡眠中失去了意識。
而此刻,她看起來就好像安安詳的坐在椅子上,睡著了。
老夫人可憐謝小姐,會經常的給她送送參茶熬雞湯,她都一一記在心裡。
但是,心裡的惡還是最終蔓延了心裡的善。
老夫人終究難逃一劫。
呂正也跟她有多餘深厚的感情。
看著曾經還給自己熬粥遞果子的親人,此刻已經離開自己,去了另一個世界。
現實總是讓人難以接受的。
小柔也靠近老夫人,把手搭在呂正的肩膀上,溫聲細語的勸慰將軍。
“您別憂傷了,事情已經這樣了,我們讓老夫人走得體面一點吧。”
呂正轉過頭來,把頭埋在小柔的懷裡,泣不成聲。
是啊,哪怕是八尺男兒,也難逃感情的折磨,原先是小柔,後來是親情。
上天像在給他開玩笑一樣,總是要讓他撕心裂肺。
而這一刻,他選擇時間重來也沒能救得了他們。
一瞬間,羽蒙四周的畫面靜止下來。
呂正和小柔都不動了,連風也不吹了,葉子也不落了。
一切的一切,都像化沙一樣在完全的消失,在這之間,那些暗星族的人,也都消失了乾淨。
其實很好想,當初暗星族要保護的那個魂魄,應該就是小柔。
小柔,也正是若干年以後的我。
也就是說,我和小柔其實是同一個我。
這也是那時候鄒正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要把我帶進怪哉事務所,為什麼對我那麼好?為什麼獨獨對我那麼好?
一切的一切都很明晰,我該回去了,生死擇的選擇做完了,我該回到我該去的地方,繼續把該處理的事情處理好。
至於後面的結果會有什麼變化,我不知道,我想呂正,或者說是鄒正,他也不會知道,他若是知道,就一定不會讓我這麼做。
他也是存著僥倖而已。
當周邊所有的景象都消失殆盡的時候,羽蒙睜開眼,面前是那塊石碑,石碑上的字跡還是鮮紅色的,自己的血液已經凝固在上面,自己的選擇已經做完,剩下的就是等事務所的其他人都回來。
不出片刻,優姐、小蘿莉、環宇、小獅子,都依次回到原先的那個空間,唯獨阿偉晚了一些。
悠姐又開始冷嘲熱諷,說阿偉一定是鬼迷心竅,被自己的慾望迷惑了,不肯、捨不得、走不掉。
這兩個人互掐慣了,不說什麼倒顯得見外了。
雖然為阿偉感到擔心,但是生死擇並不會對阿偉有什麼影響,羽蒙也就放心,安安心心,安靜的等待阿偉的出現。
在這之間,怪七也出來了。
羽蒙有些詫異的看著他,當然事務所的人,還是看不見他。
這一點,一直讓羽蒙很是納悶,為什麼呢?
怪七對羽蒙說,“鄒正的未來得到了更改。他的情節,或者說他當年的情節已經得到好的解決辦法,所以你知道嗎?他還會再遭遇一次。”
“什麼?你說什麼?”
怪七說話的聲音變得小了一些,“你知道,戰神的詛咒就是這樣。不會消磨掉,只會接替,他會接替在另一個生命身上。呂正會在另一個姓上,在他的愛情上遭遇挫折。”
“什麼東西也解不了嗎?或者說我們再重來一次呢,就像這次一樣。”
怪七指向一旁的生死擇,“這生死則並不是凡俗之物,這世上只有這一塊,這一塊也只會起這一次作用,沒了就是沒了,以後也沒機會了,所以鄒正......"
"今後到底會怎麼樣,還得看他自己。"
"那你呢?你怎麼......不跟著暗星走?”
“暗星族的天命已經完成,當初那具魂魄並沒有受損,我們自由了。”
“那你今後想幹嘛?或者說你們可以在這個世界生存嗎?”
“按理說不可以,我們是第7維度的人。但是只要待在事務所就可以啊,他們回去了,我就來找你了。”
“找我?”
“對啊,跟著你啊!”
“跟著我幹嘛?”
“你不是怪哉事務所所長嗎?混口飯吃。”
羽蒙笑了一聲,“那你怕是想錯了,我只是個暫時的。真的回來了,就沒有我這個主了,你可得想好。你之前不是跟我說你想到一些以前的事情嗎?你要去見見誰嗎?或者說還能見到他們嗎?”
怪七的神情在這個時候暗淡下來。
伴隨說話聲的時候,也伴隨著搖頭。
“我還是會好好活著的,我不會因為見不到就......”
怪七很長一段時間說不出話來,羽蒙知道他在隱忍。
傻里傻氣的,但是很真誠。
見不到就是見不到了,人生有那麼多的分別,再多的不捨,最終你都要靠時間去慰藉,有很多事情就是這樣的,不斷的消磨自己,自己不斷的成長,最後的那個自己,才是世人眼中閃閃發光的存在。
有很多事,過去了就是過去了。
我一直說這句話,並不是因為它老生常談,而是因為這句話十分的符合現實。
就像暗星族,他們或許曾經十分的撼天動地,而如今,他們也只是這個世界一株被遺忘的花而已。
有時候,可能被好奇的人們提出來講一講,但最終還是被落在角落裡。
沒有人說話,他們就不回答。
有人說話,他們也只會唉聲嘆氣。
大概這才是天命吧。
很多事情難以更改。
呂正就算有第2次機會,他的母親還是會死於那場戰爭,因為你始終揣測不了人心。
謝玉花是多麼的不想老夫人死,可她還是做了傷害她的事情。
或許你說這不能用人心判斷。
但是親愛的,你一定忘記了,人生最本質的,就是無法估計,變幻莫測。
我們僅能做的,就是在這種變化之中找到自己的方向,做其他正確的事情。
我沒有本事做哲學家,如果一定要有什麼的話,我想我應該是那個油嘴滑舌、不辨是非的小人罷了。
李白猖狂,但他躲著。
杜甫自律,他出世,他做事,他大呼“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
這就是我們的處境,生死兩端,總得要細細思量,才能做最正確的選擇。
"嗯。好吧,那你就在事務所待著,我養你啊。"
羽蒙突然覺得自己說出這話的時候,有點酷酷的,就像那種女俠。
劫富濟貧、救死扶傷的女俠你見過嗎?
很酷的。
“好。”怪七沉著的答應了。
男人表達感情的方式都是細膩的,不會像女生一樣張牙舞爪,遇見高興的事就要跳下來。
比如現在,鄒正突然出現在那扇大鐵門面前,羽蒙幾乎是跳著,跑向了他,抱住了他,緊接著開始詢問。
但鄒正聰明,率先堵住了她的嘴,說回去了再細說。
這個時候,阿偉也才終於從屬於他的那個洞到處走了出來,大家一起走出了出版社那一層樓。
羽蒙衝進呂府大門的時候,暗星對他做了鑑定,所以羽蒙才會那麼肯定,千百年後的自己就是當初的那個小柔,自己就是當初暗星族要守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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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七說是來事務所落腳,其實也是遵從天命。
什麼天命消散之類的話,其實是說給旁人聽的,羽蒙不喜歡被人景仰的那種怪異的感覺,被人圍著很不爽。
她命令暗星族不要輕舉妄動。
所有的暗星族聽命於他,但她也不想聲張。
她說,等到她真的遇到什麼難處的時候,一定第一時間想到他們這些傻大個。
一行人這才妥協地回到了第7維空間去。
但其實,等待他們的,遠遠不止這些。
在更深沉的地方,更難看見的真相,還是在一步一步的蔓延。
很多事情,都在照著不可預計的軌道跑去。
雨過天晴,雲朵初開,但下一刻,陰霾又來。
太陽從東邊升起來,又從西邊落下去,天命是週而復始的,是無法被根除的,就像怪七說的,對於鄒正那個詛咒仍然有效,他仍然要在痛苦中失去摯愛。感情的這一道題,他以前沒有經過,未來就一定會再次經歷。
羽蒙為他感到不安。
但也只能為他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