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0 休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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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客身上的浮腫竟漸漸消了下去,博士說那是茶几上水果的功勞,關客雖然不信,卻只是笑了笑,沒有反駁。他身體的力量雖已失去,但恢復能力還在,之所以浮腫能消下去,多半是這個緣故。

他剛恢復成原來的模樣,就又被架到了實驗室裡。那些老家夥研製新藥劑時,總會在關客的身上試驗一番。他和博士交流的時間漸漸少了,不是因為他不想陪博士說話,而是他常常處於不清醒的狀態。

那些老醫生的醫學水平實在不怎麼樣,又或者根本沒在乎關客的死活。他們完全把關客當成了小白鼠,把製作的半成品藥劑全用在關客身上。

被當成小白鼠的這段時間裡,可以說是關客最痛苦的時候,即使被鞭子抽打,也不及此時的痛苦。藥劑帶來的“副作用”不要你的命,卻能讓你生不如死。

關客透過這些藥物,體會到了刀刮,火燒等等這些古代極刑才會有的痛楚。他的意識沒有完全地清醒過,他在自己的玻璃房裡多是昏迷不醒,有點意識時看見的也時手術室裡明亮的燈光。

博士無法幫助到他,雖僅僅是一牆之隔,卻猶如天邊一樣遙遠。他想在電腦面前和其他線上玩家酣暢淋漓地對戰一場,卻怎麼也提不起興趣;他想再次欣賞一下珍藏多年的影片,卻又有些膩了。沒辦法,他只好做他的算術題,以此來度過無聊的時光。

每當寫滿一張白紙,博士都會抬頭向著隔壁的房間望上一眼。可是不論看過去多少次,關客都是閉著眼睛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有時,博士會看見關客滿頭大汗;有時,博士又會看見關客滿臉痛苦。他的隔壁房間不斷地有人進進出出,比以往熱鬧極了。關客被抬出去,又被抬回來,博士很少見到他睜開眼。但他聽聞過老醫生們的恐怖實驗,關客能夠不喊不叫,獨自忍受,已算是非常堅毅了。

博士不想自己的心情被鄰居影響,他開始背對著222房間,並提高數學題目的困難程度。這樣的方法起了一點效果,不過偶爾寫滿幾張白紙後,他還是會忍不住地回頭看。

關客被許多半成品藥劑折磨得死去活來,他感覺活著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老醫生們拿他做了好多實驗,發現他竟還沒有死,都很高興:他們似乎有了一個可以用來做無數次實驗的物件,不必再花錢僱人了,這最起碼可以剩下研究經費中的三分之一。赫爾梅斯先生知道了的話,一定很高興,說不定可以暫時緩解老總的戾氣。

這些天不知怎麼搞的,赫爾梅斯先生變得暴躁易怒。每一場會議,赫爾梅斯先生都會罵人。不論是誰,全都罵了一遍。“無能,飯桶”是他常掛在嘴邊的詞,好像全公司的人從上到下沒人能讓他看得順眼。

這幾天,中午的會議召開得很頻繁,幾乎成了公司的例行公事。赫爾梅斯身上穿著只有他自己能穿的病服,鼻孔裡插著輸液管,推著輪椅在會議室裡繞來繞去。沒人敢吭聲,所有人端端正正的坐好,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赫爾梅斯挨個挨個地批評,把在座的全罵了一遍。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人人額頭冒著冷汗。赫爾梅斯向每一個人施壓,要求他們加快工作進展,不要一拖再拖。

人事部門承受的壓力是最大的,因為赫爾梅斯認為公司裡養的閒人太多了,需要再裁一批下去。赫爾梅斯認為公司裡最少有三分之一的人不稱其職,他是這麼說的:

“每年公司都要撥給實驗室近三分之一的款項,近百億的資金。可你們給我的是什麼?是敷衍,全都是敷衍!每天都有成堆的報告往我哪裡送,把我的辦公室內都快塞滿了,看起來碩果累累的樣子,卻全都是Tm的空談!報告裡面滿篇的專業理論,說這個可行,那個可行,但卻都是在不久的未來。我們是活在現在,可不是活在未來,我要當下就看到結果,那些空洞的許諾毫無意義!

“我想問問各位,我要那一屋子的理論報告有何意義?是為了向我展示你們的水平很高,還是覺得這樣可以矇混過關,繼續把實驗拖下去?大筆的資金沒了,換來的卻是一堆廢紙。

“我也知道,研究是一件很辛苦,很費腦筋的事,有時候純屬碰運氣。有時候靈感來了,一個問題就會迎刃而解;有時候也會因為一個小問題而頭疼一個星期,甚至好幾個月。

“可我也沒見到在座的各位有這樣的精神呀!實驗室裡面的新人來了又走,走了又來,總是會有二十多歲的小夥子或者 小姑娘湧進來。你們的私人愛好我不管,甚至你們假公濟私我也不願管,但前提是你得給我拿出成果來!

“Tm的什麼都沒研究出來,也好意思向公司要這要那!別跟我說你們年紀大了,頭腦有些跟不上了,還請放寬些時限的話。我年輕的時候最討厭倚老賣老的人!在座的各位,哪一個不是公司的元老?哪一個不是跟著我幹了幾十年?

“別以為我不在基地裡面,就不知道裡面的情況。閒人太多了,實驗室裡哪裡需要那麼多的實習生!我說要才裁三分之一都是說少了,最起碼要裁一半!搬運器材,打掃衛生等等這些雜事,不是只有實習生可以做的,外面的安保人員是吃幹飯的嗎,他們整天閒著沒事幹,也可以讓他們幫幫忙。

“總而言之,三天之內,我希望實驗室裡的人能少一半。公司為什麼要拿出那麼多的錢花在實驗室上?把錢用在訓練士兵,或者市場宣傳上不好嗎?我對你們給予厚望,也希望你們不要搞些虛假的東西來敷衍我。”

實驗室的人事部門經理是一名女士,她戰戰兢兢地聽著,雖是連連點頭,可心裡面卻是發苦。

每一個老家夥都是資歷很深的人,他們多多少少都與某些議員有關係,這些人是絕對不能開除的,雖說自己有這個權力,但卻不能這樣做。那就只能拿新進來的實習生開刀,可這也不是好辦的事,因為有很多漂亮的實習生,是和老家夥們走得很近的,她自己就是這麼過來的,所以明白得很。

赫爾梅斯以嚴厲的眼神盯著人事部門經理,說:“如果辦不到的話,請換一個有能力辦到的人上來。”

人事部門經理心驚膽顫地應了,散會後心臟仍然狂跳不止:她進退兩難,不知道該如何去辦。

老醫生們的臉雖是厚如城牆,可也知道赫爾梅斯說的並非假話,前有伊森的例子在前,誰也不敢去挑戰老先生的權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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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連續幾天的會議裡,赫爾梅斯多次提到要消減開支,並敦促各項實驗進度要加快。雖然沒有任何一個人被辭退,但每個人都感覺到,人事變動得大地震似乎就要來了。

為了能夠保住職位,各個實驗室的老醫生們變得比以前勤快了,他們拿出年輕時的幹勁,開始沒日沒夜的工作。至於有些人員被裁,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在公司裡,赫爾梅斯就是帝王,他所說的話沒人敢不遵守。

如果說,關客先前是處在噩夢裡的話,那麼現在則是處在地獄中。他身體的快速恢復能力在以前是一件好事,但在現在卻是他身處地獄的原因。

不止有一個實驗室看上了他。關客很快由一天的兩場實驗變成了五場。當他還在一間實驗室裡躺著的時候,另一間實驗室裡的人就已經過來要人了。

他的臂膀上全部是針眼,密密麻麻,看著讓人心驚。不知道有多少只手摸過他的軀體,有年輕的,有蒼老的;有骨瘦如柴的,也有肥胖的鹹豬手。

他多次希望自己死去,就這樣一了百了。可是頭腦中總是會閃現出雪兒的容顏,她微笑地對著自己說:我要開一家店,請你當第一個客人。

於是關客便想起來,他有好多個朋友都是商人。他曾經說過要到店裡坐坐,可不能食言。

當關客的意識清醒時,他總是很痛苦。但他仍然一秒一秒的挨著,直至再次昏死過去。他想著,只要自己不死,就要繼續活下去。因為只有活下去,才有可能見到老朋友們的面孔--雖然老朋友們並不一定很待見他。

關客被治好了幾十次,也被抽打了幾十次。他曾像得了癲癇一樣的全身顫抖,也曾像被火烤一樣的全身發紅。他有時精神恍惚,感覺周圍全都是恐怖的無頭鬼怪在看著他;也有時精神過度抗奮,衝向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兒(幸好被攔住了)。

關客被折騰得死去活來,卻不曾看見有休止的時候。他已從老家夥們的腦海中得知,今後的實驗只會增多,不會減少。關客不禁有些絕望,難道他註定要在這冰冷的實驗室中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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