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快打電話,叫兩車光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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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有證據,請不要含血噴人!”張小強道,但他內心卻不踏實。

“就是你爸爸說的,別以為我不知道,”張壽堂狂叫著,並推搡著張小強,張小強在猶疑間精神有點渙散,沒有了底氣,也沒了骨氣,在張壽堂的推搡下向後倒退著,張壽堂得寸進尺、毫不留情,繼續狂叫著,“有人已經看到你爸爸向村裡告密了,這就是證據……既然當時你爸爸不讓我好,現在我也不能讓你好到哪裡去……”這時,張壽堂轉頭看到兩個拉磚人在卸磚,向兩位年輕人怒吼道,“你們兩個也不許走,必須給我留下五百塊磚!”

聽到張壽堂對著兩位無辜的年輕人怒吼,張小強反倒冷靜下來,再次挺直了腰板,兩手握住了張壽堂抓住他衣領的手腕,抵住了他的推擁,沉聲道:“叔,咱這樣吧,一碼歸一碼,我的事、和我爸爸的事與人家拉磚人無關,有啥事你衝我來,先讓兩位年輕人卸磚後離開,咱們的事慢慢談……叔,你看怎麼樣?”

此時,張壽堂望望兩位年輕人,看到站在廂板上的那位年輕人停了手裡的活計,冷冷的盯著他,眼睛裡放射出兩道寒光。“看什麼看!”張壽堂大叫道。他雖然這麼說,心裡卻咯噔了一下,也有點害怕。

“不要逼人太甚!”那位年輕人低沉道,眼睛裡的寒光在閃爍著,“咱們往日無仇、近日無冤,為什麼非要我們五百塊磚!……我們只是拉磚的,無非學了幾聲狗叫,難道你年輕的時候就沒學過狗叫?……我們不想惹事兒,卸完磚我們就走……但你要是非不散夥,我們就陪你玩玩兒……這個年頭兒,誰怕誰呀!你要是想玩兒,我現在就打電話,拉一卡車光頭來,咱們今晚上好好玩玩兒!……你看怎麼樣?”

“光頭”? 是流氓、痞子、黑社會的代稱? 因為他們害怕打架時被人採了頭髮,所以都剃個大光頭? 以圖打起架來方便,也互相好辨認。那個年輕人這麼說? 意思就很明顯了:別以為我好欺負,咱也是有人的人,你要是想打架的話,我就拉一車流氓來,跟你好好打一場。

話一入耳,張壽堂便想笑出聲來,他在心說:老子吹了一輩子牛逼了,就靠著這個活著? 沒想到臨末了碰到一個比我更能吹牛逼的。

但張壽堂不敢冒險,他看閃著寒光的年輕人的雙眼不像在說謊,似乎很有底氣,於是他害怕了,他害怕這位年輕人即使叫不來一車光頭,哪怕是叫來一車拉磚的同行朋友,那也夠人受的。於是他軟了一下,但他不能立即表現出軟弱的樣子? 那樣也太沒勁了,於是他依舊梗著脖子道:“你說什麼?一車光頭?看來你不服啊!好啊,你既然想玩兒,那我就拉兩車光頭來!……金明,還不快去打電話叫人!”

聽到吩咐後,張金明吃了一驚,看樣子差點沒問出“你讓我給誰打電話叫兩車光頭來”的話來,只見他遲疑了一下,然後雙手各自揮舞了一下手中的球棒,彷彿把天上正在閃爍的星星要給打下來似的,快速應道:“好的,爹,我這就去打電話!”

說著,張金明轉身走進大鐵門,又引出一片狂烈的狗叫聲,接著傳來張金明的叫罵聲:“你媽逼!眼瞎麼!是我,不看看就亂叫!”接著,大家聽到一聲尖銳的狗叫聲,然後響起金屬在地面上滾動的聲音,據推測,應該是張金明將手中的球棒扔向了那條無辜的狼狗。

“唉!”張小強在心底嘆息著,“難道,這是以打狗的方式來表達自己根本叫不來兩車光頭後的無奈的宣洩麼?”

看到張金明回家打電話去叫光頭了,張壽堂放鬆了下來,鬆開了張小強的衣領,站在一旁沉聲道:“好吧,既然去叫光頭了,這裡邊就沒我什麼事兒了,就等他們來……把事兒都交給他們吧……哼,到時候就不止是五百塊磚的問題,是要出人命的……我不管了,就都給光頭管!”

張小強有些方寸散亂,但於紛紜雜事中他只理出頭一件事:那便是人家拉磚人是無辜的,是自己叫人家來張家村的,那就要確保人家能安全地離開張家村。於是他抬頭對兩位年輕人使一下眼色,兩個年輕人會意,也不再理會張壽堂,繼續卸起磚來,速度比平時快了一些。

這時,從大鐵門裡跑出一人,正是張金明,仍然一左一右手裡各提著一根球棒,想必是將那根打狗的球棒又撿回來了。作為一個槍手來說,要做到身不離槍,槍不離身嘛。從點上看,張金明做得就不錯。

“爹,”張金明叫道,“我打電話了,兩車光頭說話就來!”

聽到這話,張小強和兩位年輕人不覺抬起頭來,看到張金明說這話時的嚴肅認真樣子,張小強不禁笑了。是的,再也憋不住了。但為了保全張壽堂和張金明的面子,他只是無聲發笑。因為要是真笑出聲來,就會點燃一根乾燥的導火索。那樣不值得!何必呢?為什麼非要沒事兒學狗叫呢?

聽到了小兒子彷彿彙報軍情似的表演,張壽堂大手一揮道:“好……金明,你再去搬兩張椅子來,咱爺倆就坐在這裡等光頭!”

聽到這話,張小強內心那個燦爛啊,他聽見自己的心底在吶喊著:“天吶!請你趕快降下神祇來把我收了吧!我實在受不了啊!”

張金明聽到命令,轉身去搬椅子了,不一會兒果然左右腋下各挾著一把椅子,艱難地走出門來。張小強驚訝地發現,兩根球棒的把手上還各拴了一根繩,掛在張金明的腰間,隨著他的走路來回搖擺著,這場景讓張小強想起《龍子太郎》裡的那位喜相而可憐的紅妖。

張小強不再理會張壽堂,因為這幕笑劇他沒時間欣賞,他向同樣訝異而沉默的兩位年輕人使了個眼色,同時不自覺地向他們笑了笑,那位年輕人會意,也笑了笑,認為自己根本不必打電話叫一車光頭來,於是轉身沉默著繼續卸磚。

“還他媽敢卸磚……卸下來也都是我的。”張壽堂坐在椅子上蹺著二郎腿道。但兩位年輕人也不理睬,張小強也不理睬,整個場面冷寂下來,唯有磚塊與磚塊相互摩擦碰撞時的哧啦卡塔聲。

如此持續了約五、六分鍾,張小強覺得彷彿過了五、六年那麼難熬,因為他得等到張壽堂叫的那兩車光頭來之前卸完磚,然後打發人家安全離開。在難熬中,磚塊終於卸完了,不等兩位年輕人跳下車,張小強也未確認磚數是否正確,將錢掏出口袋上前交給拉磚人,拉磚人微笑著伸手接過。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張小強催促道,“你們快走吧,一會兒要來兩車可怕的光頭!”兩位年輕人笑笑,不置可否,轉身打好廂板,然後鑽進汽車打火。

“不能走!”張壽堂起身叫道,“留下汽車再走,拿五百塊兒磚來!”說著,張壽堂擋在車後面,使拉磚車無法後退,也就無法離開。

張小強匆忙上前將張壽堂推到一邊,揮手示意年輕人倒車離開,在駕駛室經過張壽堂身邊時,張壽堂戟指著年輕人司機惡狠狠道:“膽小鬼!草包!一說兩車光頭要來就嚇跑了吧?有本事別走!”

兩位年輕人還算有點腦子,沒有在衝動之下踢開車門非要跟他再玩玩兒,只見他們理都不理張壽堂,加大油門倒車,然後倒轉車頭猛踩油門,汽車吐出一溜青煙向前疾行著。

“哼,下次你要是敢來,我就留下你的車,打斷你的腿!”張壽堂對著快要消失的汽車叫道。

汽車終於消失了,然後張壽堂猛然轉過身來,再次揪住了張小強的衣領,大叫道:“就是你!你剛才為什麼推我!要不是你推我的話,那輛汽車根本走不了,我早就留下他了!”

“算了吧,叔,別發彪了,”張小強道,“還是那句話,都是鄰居百家的,低頭不見抬頭見……況且我還是個晚輩,你就別跟我計較了,也算我求你了,叔,快回家吧!”

“叫叔也不行!”張壽堂叫道,“叫叔能解決狗屁問題!……誰讓你爸爸當時要舉報我的,害得我的大棚被村裡拆了兩次才又建起來……都是你狗日的爸爸搞得鬼……他不讓我好過,今天我也不讓你好過!”

“叔,說事兒就說事兒,彆嘴不狼籍的,”張小強忍住氣道,“對著我,別罵我爸爸是個狗日的,我是他的兒子,他要是狗日的,那我是個啥!”

“你也是個狗日的!”張壽堂叫道,“在我這裡,你別想安安穩穩蓋房子!”

“好,”張小強道,“叔,這房子我今天就不蓋了,我這就回去,我回去問問我爸爸,倘若他要是真向村裡告了你的密,我當場就拉他來向你跪下道歉……但是話我說在前頭,倘若要不是他,我會回來找你!”

說完,感到無盡疲憊、無名頭疼的張小強狠狠地扯開張壽堂揪住衣領的雙手,再也不想理睬張壽堂這爺倆,也不管場子上的大磚小磚,轉身邁開大步就向家裡走去,他要回到家,親口問問他父親,到底有沒有告人家的密。

真搞不懂了,這天底下的人都吃飽了撐得慌麼?沒事兒就學狗叫,沒事兒告人家密幹什麼!

張小強懷著半是殺人、半是自殺的一顆心,對一切失去了認知,跌跌撞撞地,靠著動物般的本能回到家中,劈面碰到了他爸爸張祖華,他劈口就問:“你為什麼閒著沒事兒非要去告人家的密?”

他這話讓張祖華愣在當場,似乎想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張小強問的是他,遂聚起眉頭叫道:“什麼?你說什麼?告密?……告誰的密?誰告了密?告密什麼?”

“你有沒有告過密?”張小強逼問道。

“我……”張祖華想了想道,“沒告過密……咋了?”

“今天張壽堂阻撓我拉磚了,不讓磚車從他門前過,還非要留下人家五百塊磚……”張小強道,“總而言之,他不讓我蓋房了……他之所以阻撓我蓋房的原因,是說你曾經告過他的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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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告過他的密!”張祖華道。

“你再想想,究竟有沒有告過他的密……”張小強道,“我提醒你一下,不知前年還是去年,他在西水庫邊建蔬菜大棚,後來有人阻止他,阻止了他好幾次他才最終建起來……其中有一次,他還差點把人家的屎給打出來,這是他說的,打的那人住進了醫院……你想想,是不是你給村子裡告的密?”

聽到是張壽堂說他告的密,並且事關蔬菜大棚的建設,張祖華的眼神裡明顯閃動著恐懼的光芒,似乎手足無措起來,但他卻將脖子梗得直直得,大叫道:“他放屁!我哪有告他的密!告密這事兒……他種大棚跟咱又沒關係,我告他的密幹什麼!”

“別扯那麼多,”張小強盯著他道,“你就說吧,給個準話,你究竟有沒有告過密?”

“媽逼!”張祖華叫道,“你以為我是傻瓜麼?我怎麼會無緣無故向人告密?……我看你在外面不敢跟別人槓,就敢在家裡向我撒氣是吧!”

張小強無奈,這蓋房子的磚還沒拉齊呢,自家爺們已經在家頂牛了,他由無奈而生憤懣,此時此刻,他真想脫口向他爸爸說出“你的確是個大傻瓜,你也就敢跟我梗梗脖子,有本事你跑出去向張壽堂梗梗脖子去,我可沒忘記當年我在外面快被他打死了,你還在家捂著被子睡大覺”這話,但這話他沒說出口,並且這事情無論是不是事實已無關緊要了。

關於告密行為,有可能是他爸爸一顆老黨員的情懷突然氾濫、也有可能因祖祖輩輩傳承的良善而激發的為民請命之心驟然暴起(個人佔據了全村的土地,大部分村民就受損失了)、或者是為表達不平之忿(你憑著你個人泥腿、強梁就想佔地?太讓人生氣了吧!),於是隨口傾吐了幾句不平之氣,不覺讓別人聽去,並以訛傳訛,他爸爸從而成了告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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