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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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二年級時,家裡又養了一隻小母狗,半年過後長得體型勻稱一臉羞澀的樣子。有段時間,我發現這只小母狗興奮不安,喜歡跑到外面接近公狗並與它們戲耍。有一天,我見它跑出去了就跟在後面,看到它接受了一隻小公狗的爬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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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後,我見它縮在一個角落裡,既疲憊又愜意,彷彿微笑著,安逸地舔舐著自己。

回到學校後,我將這事兒告訴了張守營和張朋君,他們互相勾肩搭背笑著說:“你家小母狗要生小狗了,到時候別忘了分我們一個。”

張守營和張朋君能成為好朋友出乎人們的意料之外,從邏輯上講這不可能。他們一個年齡大、一個年齡小;一個正常人、一個是殘疾;一個四年級、一個五年級;一個太高、一個太矮;一個學習優秀、一個不知學習是何物。

張朋君大一歲、殘疾、五年級、長得高大、學習優秀。我曾想,他們獲得友誼的方式是智障與殘障上滑稽的互補。直到後來我才知道,他們的友誼源自另外一個秘而不宣的原因,由於這個原因,使他們成為攻守同盟。

有段時間,張守營和張朋君分別有一搭無一搭地找我玩,在學校裡有意識地接近我,偶爾也到家裡來找我。

我一直很奇怪,話說“十七不找十八的”,他們兩個一個大我三歲,一個大我四歲,怎麼會找上我的呢?我個子矮小,懦弱自卑,在他們的眼中只是一個小小的陀螺而已。

我還記得去年冬天,張守營穿著草鞋踩在雪地裡,末了在教室裡追逐打鬧,拖著一雙大號草鞋在條凳和課桌上穿梭飛奔,誰都追不上他,他像影子一樣迅速讓我望塵莫及。

但他們喜歡找我玩,在學校裡主動跟我套近乎。

因為尚為民老師跟張朋君的關係比較好,張朋君竟然謀到了一個替尚老師看校的差使。張朋君代替尚老師看校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這樣的話,尚老師就可以每天騎著他的大金鹿回家了。而張朋君,則得到了一個滿足自己一顆少年心的機會。

當張朋君搬到學校去住之後,聲言孤單和安全問題,將張守營也拉了去,兩人天天晚上睡在學校裡,這似乎還不夠,有一天放學前,他倆竟然邀請我也在學校裡住一晚,我欣然答應了。對於一個十歲的男孩子,像被當成大人一樣看待,真讓人榮耀。另外,脫離父母進入到一個不同的世界,想想就覺得刺激,我怎能拒絕呢?

“娘,今晚我要去學校裡睡,和張守營張朋君在一起。”我對母親說。

母親甚至沒思考一下就答應了,第二天回家父親也沒有提到半句。也許他們的內心裡從來就沒考慮過我會有安全問題;或者,他們乾脆認為世界是柔軟的,我被碰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我啥也沒帶就去學校了,他們兩個已經燃著煤油燈在那等我,反正天氣也不冷,我們三個人蓋著一張棉布躺在床上,我在中間,他們兩個一人一邊,感覺到像被呵護著,一覺睡到天亮。

張朋君家在學校東邊五十米處,張守營家在學校北邊五十米處,而我家在學校西北方向二百米處,但為了突出友誼的無間性,他們兩個常常在吃過飯後,彷彿游魚一樣逆流而上,跑到我家等我吃完飯,好與我一同結伴到學校去上課,好像我自己不認識學校的路似的。

後來,他們兩個又到我家來了,我們全家正圍著灶臺吃早飯,他們只好一人坐在炕沿上,一人坐在條凳上,有一搭無一搭地沒話找話說。我除了吃飯,還要騰出嘴巴來以示禮貌回應他們。當我回頭望他們時,卻發現他們根本不是在跟我說話,而是將目光對準了我正在吃飯的姐姐,我大聲叫了他們的名字三次他們才打個激靈,從恍惚中回過神來。

我並不敏感,對男女感情所知甚少,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麼盯著我的姐姐,或許,我姐姐吃飯的樣子特別好看吧。

後來,我看到張守營換了座位,與我姐姐坐在了一起,據說連上課都有說有笑的。自從和他同位後,姐姐甚至疏遠了幾個要好的閨密。有時候,下課的鈴聲都敲響了,兩人彷彿沒聽見,任憑其他人瘋一樣衝出教室,他們兩個依然在那裡有說有笑,彷彿被拷在一起分不開似的。

有時候我從二年級教室出來,跑到四年級教室找張守營,偶爾會看到張朋君站在窗臺前,透過明亮的玻璃窗望著張守營和姐姐,臉色陰沉著。

一天中午放學後姐姐沒有回家吃飯,當我吃完飯回到學校去找姐姐,還沒等我到四年級教室門口呢,聽見教室裡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我暗叫不好,那哭聲我熟悉,那是我姐姐發出的,但像今天這樣絕望與無助,我還是第一次聽到。

怎麼了?我想。難道張守營不跟她同桌了嗎?我沒敢進教室,湊在窗臺上張望著。只見張守營陪在我姐姐身邊,左手撫著她的背說著聽不見的悄悄話呢!他表現得比女孩子都溫柔。依我看,絕沒有糟糕到張守營不跟她一起同桌的境地。

肯定發生了比不跟她一起同桌更糟糕的事!

從那以後,張守營和我姐姐呆在一起的時間更長了,有時候晚上都不知姐姐去了哪裡,父母有時擔心催我去找,我跑去張洪美、張燕兒家裡去找也找不見她。待到九點多鍾後,姐姐自行回來了,臉紅撲撲的,我們怎麼追問,她都聲稱去了村東頭劉彩彤家去玩了。

問過一遍就算了,誰也不會真正在乎,於是姐姐坐在燈下開始慢慢摘取褲腿上的草屑。我很納悶,劉彩彤家滿屋子都是草屑嗎?

後來,張守營不再找我了,我去找張朋君,張朋君也不願意理我了,我也看不到他們兩個在一塊兒親密的樣子了。再後來,有人說他倆徹底掰了。

我倒是無所謂,我只是納悶,男人的友誼怎麼會這麼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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