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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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似乎忘了張競華,”張俞然突然抬頭道,“放眼整個張家村,也只有他能做出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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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兒子抬頭,眼中閃動著驚懼的光芒。是的,也只有他能做出這種事。

張競華,便是書記張九泰的那個死對頭,曾經因為蓋房被阻撓後一怒之下打斷了張九泰的手腕,兩方的仇怨就此結下,雙方明爭暗鬥了七八年,張競華喝過酒後便跑去張九泰家找碴,並將衝突延伸到張九泰的幾個哥哥家中。

張競華之所以如此跋扈,不僅因為他性格乖張,在利益面前六親不認,而且他有後臺,並在五六年的盜竊原油中積累了數不清的財富。

他最富有,又最難纏,這就是張俞然倆兒子眼中閃過驚懼光芒的深切原因。倘若真是他在背後搞鬼,那麼他的目的並不僅僅是將老一代的村幹部們搞垮、搞臭,而且已經嗅出了張家村周圍的工業園區發展背後巨大利益的機會,他一定會將主持張家村的大權緊緊握在手中,從而接手張家村以後拆遷和發展的巨大紅利。

這是必然的。在張俞然父子、乃至張家村村民眼中,張競華就是一條嗜血而殘酷的豺狼。

如此說來,告密者不是他,又能是誰呢?

想到這裡,張俞然的臉色凝重,本來黯淡的心境因多了張競華這個影子而更加深重。他已經沒有未來,既使他能夠恢復黨籍,群眾也不會再選他當張家村的領路人。所以他把希望寄託在自己的兒子身上,可是一旦有張競華的存在,他兒子的未來將成為一種冒險。

此時,在談及張競華後,張俞然隱隱感到之前陽光明亮的房子裡瀰漫了一層若有若無的陰影,使人心境鬱結,幽怨暗生。父子三人無語,令這層陰影更加濃重。

“別想了,”張俞然打破了沉默,空氣為之一振,“誰知道了,不一定是他。再說,是誰都不怕,任何人都有弱點,都不是打不敗的。走一步看一步,且看事態的後續發展,然後慢慢尋找機會吧!”

兩個兒子默然同意。

這幾天村子裡並不平靜,在一個星期六,張小強在家休息,忽然聽到大街上傳來一陣陣帶著醉意的怒吼聲。這怒吼聲此起彼落,遲遲不息。張小強本不想出去看,因為他正躺在西北屋的大炕上跟吳清韋玩過家家。可是那聲音一聲緊似一聲,並隱隱有他家族內老叔張祖文的聲色。

“這是怎麼了?”張小強從枕上支起腦袋問。別人可以不管,但張小強心內根植著維護大家族利益之風,覺得自家人應當互相團結,共御外辱。這是與生俱來的東西,他自己也說不清,他覺得這是自己的使命。

張小強支起耳朵再次確認正是張祖文老叔的聲音後,起身離開大炕。

“你去做什麼?”吳清韋問。

“大街上是咱老叔,”張小強道,“這個愚蠢的老家夥一定又被人灌了貓尿黃湯了,然後被人當槍使……我得去管管。”

“可別打架。”吳清韋說。

“打架?”張小強道,“就我這小身板,又能打得過誰啊!”說完他整整衣衫走出屋外,來到屋後的大街上。

果不其然,正是張祖文那位可愛的老叔,從他眼歪嘴斜、吐字不清,腳步踉蹌、肩膀似乎支不起腦袋的樣子來看,典型是一位酩酊的醉漢。然而,可怕的是,這位甚至不知自己姓甚名誰的醉漢手裡橫著一把三齒鐵鈀,稍有不慎便將人扎三個血窟窿眼的架式。

所以,人們只敢遠遠地看,不敢近近地勸。再者,一直單身到老又迷了一輩子媳婦卻始終沒有得手的張祖文,在大家眼中一直是個無用的笑話。所以任何人都不會冒著生命危險來勸解。只顧看笑話。而酒氣燻天的張祖文沒有充分認識到自己是個笑話,相反,看到人越來越多,他把自己想像成了一位耀眼的明星。他努力揮舞著三齒鐵鈀,鈀鈀舉向高空,彷彿把天空掏個窟窿出來。並瘋狂地大叫著。

“張九泰,我操你娘!”張祖文大叫著,鞋子都被震離了腳底,“你這個說人話不辦人事、吃人飯不拉人屎的混蛋!村裡那麼多單身的,憑什麼他們能評上五保,我就評不上?憑什麼他們有優惠,我就輪不上!你這個畜牲!今天我要替張家村的老少爺們們除害,我要用鐵鈀扒死你!張九泰,你出來,我操你娘……”

圍觀的村民們大笑著,因此處在“舞臺”中央的張祖文越來越有活力,儼然成為一位替天行道的豪傑。

但這一切落在張小強眼中,卻是深深的可憐、同情、憤恨與悲哀。同時,張祖文那百般的醜態也讓他心虛和臉紅,他覺得周圍圍觀的人群的眼光彷彿一記記巴掌,狠狠地摑在他的臉上,打在他的心上。正因為他是他老叔,整個大家族中的老叔,而他又承擔著利於族人的使命感。

望著張祖文的瘋狂、迷亂、歇斯底里和因怨天尤人而長期積累一朝暴發的憤怒,張小強的心底迸出一句爛俗的警語,“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而張祖文在狂怒、大醉後的言辭,絕不是出自他的頭腦,也不可能取自書上(他大字不識),唯一的來源便是跟他喝酒的那個人。毫無疑問,這幾句常在評書上聽到的言辭證實了張小強的猜疑:老叔,一定是被慫恿的。

而慫恿他的那個人,要麼是看笑話,要麼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但放眼張祖文周圍,卻沒有一個護佑和幫助他的人。這足以說明,那個人就藏在背後。

在眾人的大笑下,張小強神情冷峻,邁著穩健的步伐,一步步接近了張祖文。雖然張祖文四海為家,現在剛搬進村子裡,但他往常在外打工時還是會來村子,而在他五六個兄弟中,張小強家是他唯一喜歡去的,也慣常跟張小強聊天。可以說,在張祖文的親人中,只有張祖華跟張小強跟他最親。

所以張小強並不害怕大醉中的張祖文的閃著寒光的三齒鐵鈀會落到他的身上。他也清楚,既然這個蠢笨的老叔沒有昏倒,那他一定是在借酒勁,藉著慫恿人假裝好心的示好對他激起的憤怒而發洩自己的苦痛和命運。

酒能讓他失去理智,但親情也能讓他暫時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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