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只想當小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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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祖華跑走了,將所有人晾在那裡,地分不成了,張九泰狠狠瞪了張經英和張洪洋一眼,瞅著張祖華的背影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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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祖華前腳到家,張九泰後腳就趕到了,張祖華氣呼呼倒了杯茶正自顧喝著,看到張九泰的身影將茶杯狠狠地砸在桌面上,菜水濺了一地,也不說話,歪著頭喘粗氣。

“五叔,你先消消氣,有話慢慢說。”張九泰說。張祖華更向一邊歪了歪頭,沒有理他。

“五叔,你不是沒當過村幹部,你也知道十指不一般齊,什麼樣人都有,各人為了芝麻大利益也能打架,那你還生啥氣,調節調節不就完了嘛,事情總能解決的,你這甩手撂挑子算怎麼回事?”張九泰婉言相勸。

“哼,我是當過幹部,但從沒見過這樣的村民,我當過幹部時的村民都老實,為啥到你這一代,村民就這個德性了呢!”張祖華終於把頭歪了回來,厲聲對張九泰責問道。

“時代不同了,一個時代養一種人,人也是會變的……所以,你的時代過去了……”張九泰準備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啥?我的時代過去了?張九泰你狗日的,老子參軍入黨時你還穿土褲呢!”張祖華以大壓小,伸直了身體比張九泰高出半個頭道。

“是是是,我說錯話了,我就是打個比方,你的時代還沒過去,但你入黨時我早就不穿土褲了……”張九泰道,頓了一頓繼續說,“五叔,廢話不多說了,大家都在坡裡等著呢,關鍵時刻你可不能掉鏈子,回去我組織一下你們兩隊抓鬮不就行了嘛。”

“不回了,你們愛咋地咋地吧,這隊長我不當了,我當不了,給有能耐的人當吧。”張祖華說。

“五叔,你想幹什麼,一個小坎難道就邁不過去了麼!”張九泰以教訓的語氣強硬了起來。

“小坎?你沒見張經英狗日的抓了我的脖子?”張祖華摸著自己的脖子說,“現在還疼呢!我要是再不服軟,他真能掐死我!你沒見麼!他後邊還站著一頭炸毛的大獅子,看他那眼神隨時都能撲上來……這個隊長不當也罷,我還想多活兩年呢!”

“五叔,你到底當不當?”

“不當,堅決不當!”

一場勸解不歡而散。張九泰無奈地走了。

張九泰走了之後,張祖華無官一身輕,抽了一袋煙、喝了幾杯茶後,攜起掄網去打魚。不得不說,張祖華打魚很有一套,將綱纏在腕上,將網分成兩撮,一撮搭在左臂上,一撮握在手中,站在池邊,以腰為軸向左轉動,之後猛然向右甩出魚網,網在池水上空割出道道風聲,擴張出一個完美的圓環,噗一聲入水。

這對張祖華是種享受,對旁邊觀魚的張小強也是種享受。他愛聽那魚網落水的聲音,可以根據聲音的不同判斷出魚網圓環的擴張完美程度。

接著魚兒在網中亂撞,緊繃的魚綱上傳來大小不一的震動,張祖華可以根據網綱震動的大小判斷出落網之魚的大小。有些魚兒躍出水面,向網而衝撞,最後牢牢卡在網眼上,徒勞地掙扎著。

有些小魚穿過網眼輕鬆逃走了,有些大魚則撞破魚網揚長而去。

魚網隨著綱線在張祖華手中越收越緊,倉皇逃躥中,一枚小魚絕望地卡死在網眼裡。看著那枚絕望掙扎的小魚,張小強突然想到他爸爸無論當不當隊長,無論在哪,都像此刻這枚小魚,卡死在網眼裡。自己也是。

張小強在後提著桶,他爸爸光著背,褲腳挽到膝蓋以上,享受著捕魚和一次次落網。張小強看著魚在桶裡越聚越多,看著魚落入他爸爸的網裡,又看到他爸爸落入了張經英和張九泰的網裡,心裡酸酸的,漾著複雜難解的味道。

“我們都是魚,人人想做大魚。”張小強想,“但爸爸不是,他只想當小魚。”

不管怎樣,張祖華用掄網打魚在張家村出了名,無人能及。

一天,張九泰家迎來了一位鄉政府幹事,跟張九泰下達鄉政府的工作指示,兩人談論多時不覺已近正午,兩人熟識,幹事自然留下來午餐。

午餐自然有酒。有酒自然要餚。餚自然有素有葷,還得新鮮,才夠得上一個村書記的招待。

此年此月,冰箱還未普及到農村,尤其是閉塞的張家村。要新鮮雞蛋、新鮮蔬菜自然有,自家掏雞窩、菜園子採摘即可,偶爾杏花姐也來借張小強家的鮮鴨蛋,肉是趕集新買的,問幹事想吃什麼的時候,幹事說想喝鮮魚湯。

張九泰說這好辦。

在崔杏花開始擇菜做菜時,張九泰有意炫耀自己村的資源,帶著幹事去找了張祖華,說:“五叔,帶上你的傢什兒上西灣走一趟,撈倆魚兒上來,中午要招待鄉里來的幹事吃飯。”

一聽鄉里來的幹事吃飯,張祖華不敢怠慢,掐滅了菸捲提了網就去了西灣,在身後幹事的嘖嘖贊揚聲中,十幾分鍾不到便收穫了小半桶,大小不一,魚兒們在桶底的碧水裡翻騰著。張九泰說夠了,提著水桶回家,吃了一半,給幹事帶了一半。

張家村共有四大灣池,西灣、後灣、中灣、東灣,魚兒豐富,可自由為村民取用,有外村者垂涎張家村的魚兒,時不時來偷捕,激起了村民的不忿。張九泰主動出頭,每次見到外人來捕魚,便喊著張壽堂去趕。

張壽堂在外收酒瓶和廢品,自稱闖蕩江湖多年,在外結交了不少綠林好漢、江湖豪傑,每言之必稱兄弟,誇下海口說打斷了多少人的胳膊,村民不諳世事,都信以為真,使他的確唬了不少人,許多村民看到他彷彿看到刺蝟,遠遠得避了走,因此威名遠播。

既然有這麼粗大的臺柱子可以依靠,張九泰自然不能輕易忽視,因此,每有外人來捕魚,或者來鬧事,或灌溉季看水防止被人偷偷放水,都要去請張壽堂。張壽堂儼然成了村裡的門神,張九泰的保鏢。

每每有事被喚,張壽堂便手持一根球棒,在手裡掂動著,尾隨在張九泰身後,一路上滔滔不絕,宣揚著他的榮耀事蹟:“老子想當年跟城裡的幫派開戰,一根短棒打遍全幫,打得他們紛紛給我跪下喊爹……”

人們看著他手中的球棒不明所以,為他的言論所威嚇,紛紛躲避不已。

後來張天津才從張金亮說漏了的口中得悉,他父親張壽堂那根球棒是從城裡的垃圾箱裡淘來的,城裡的垃圾箱嘛,什麼都有。

不管怎樣,那根球棒看上去沉甸甸的,人們始終不敢想像被它敲在頭上的感受。

後來從村民口中逐漸傳出,張九泰有兩個狗腿子,一個是張祖華,一個是張壽堂。前者為他捕魚,後者為他護魚,而魚,則全進了他的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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