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山城裡的下城區，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幽暗街道上響起，深夜的街道上根本沒人敢出來走動。
喘息聲和有些沉重的腳步聲顯示，來的人要麼是帶著重物，要麼是體型龐大之人。
昏暗的燈光，在這本來白天都人跡罕至的街巷發著光，一個黑影穿著粗氣，在拐過一道彎後，於矮樹叢裡立即伏低了身子。
他像是在隱藏自己的蹤跡，側著頭看向後方來的路。
果然，當他轉過小巷的轉角時沒過多久，忽然聽到後面又有嘈雜的聲響響起，似乎是一群人追趕而來。
“別讓這個瘟神跑了，追！”有人喊到。
“都已經封城了，他一個下人居然還敢把人帶出去！抓到後一定要弄死他！”
但是眾人追的腳步聲卻漸漸變小。
敢情是走錯了，向另外一個方向追了下去。
那人影過了好一會，仔細分辨了一下確實沒人後才又鑽出來，趕忙拔足繼續奔跑。
但他速度不快，一直走陰暗的地方，看樣子他的背上還有一個人。
“叮咚——叮咚，叮咚！”
急躁的門鈴聲響起，這人不停地按著按鈕，一次又一次響起的聲音讓人很是厭煩。
“誰啊？知道幾點了嗎？還按個沒完！”一個男人蒼老的聲音喊道。
“秦醫生，開門啊！我是上門求醫的，求求你了，快些開門！”
門只開了一道縫，顯然是還連著防盜鏈。
門外站著一名壯漢，氣喘吁吁，他的手上還抱著一人，看那樣子是從大老遠跑過來的。
一個藏在眼鏡片後面的蒼老眼神，上下打量著門外之人。
“你難道沒看到門口寫著“免打擾”的牌子嗎？說吧，這麼晚了有什麼事？”
“求您了，秦禹醫生！我、我侄女病了，很嚴重，請您一定要治好她！”
門外是一個壯漢，約莫40來歲的樣子，看打扮像是一個貴族家的下人。
名叫秦禹的老醫生仔細看了看他手裡抱著的那個人，是名女孩，看衣服頗有些華麗，有帶著蕾絲邊的裙襬，貌似是某個貴族小姐的貼身女傭。
“你侄女？”
“是啊！您先開開門吧，咱們進去說。”那壯漢有些焦急的說。
“聽你說話似乎認得我？可我怎麼沒見過你……”
“認得，認得！您是貝克家族的私人醫生，我當然認得您了，若不是現在封城了，我實在沒轍，怎麼敢跑來親自見您，再說了……”
說到這裡，那壯漢似乎有些說不下去了，但是慌亂的神色卻不像裝的。
“求您先讓我進去吧，一時半會兒我也說不清。”他真的急了。
“唔，可是……我總得問問吧？她什麼病？算了……你先進來吧！”
秦禹拔掉防盜鏈，吱呀一聲開啟了門，閃身讓到門旁。
“啊！多謝您了！”
那壯漢一步跨了進來，站在門口，看起來渾身髒兮兮的，臉上都是草根、泥土混合著汗水。
秦禹醫生看了他一眼，眉頭一皺，又看了看他抱著的昏迷不醒的少女。
這女孩倒是眉清目秀的，頗有幾分姿色。
只是她手臂上還包裹著一層層的布條，看起來身上也被包裹著，偶爾顯露出來的肌膚上有些駭人的紅色皰疹。
“呃！這不是最近才出現的那種疫病嗎？”秦禹下意識地側過身子，並退後了一步。
雙眼瞪得溜圓，警覺地抬起頭看著那壯漢。
“是的……您清楚就再好不過了，一定要救救她，她是我唯一的親人了！”那壯漢有些躊躇地說出這些話，神色堅毅。
“唔——這病最近得的人可真不少！好了，先站進來吧。”秦醫生一伸手關上了門。
“地下室有裝置，跟我來。”
說完，秦禹走在前面帶路，很快就穿過走廊和樓梯，來到了地下的診室中。
作為礦山城裡知名的醫師，除了對外營業的另一間豪華診所，秦禹當然有著自己的私人診所。
這裡看起來面積不算小，是地處略顯偏僻的大宅，其實應該也是以前的某個富豪或貴族才住得起的地方。但是因為年久失修，到處都是破舊的裸露磚牆，牆上的漆也大部分剝落了。
不知為什麼，他卻一直沒有修繕一下。
“把她放到這臺子上吧，解開衣服。”秦醫生推了推眼鏡，指著一張破舊的病床。
壯漢迅速地解開她身上的毯子，又小心地用刀挑開了外衣，這外衣顯然是匆忙披上的，也沒有系釦子。
“唔，這是你們自己纏上的布吧？”秦醫生眉頭一皺。
“是的，我們的布都用完了，只能先拿這個湊合包紮一下。”
她的渾身都纏滿了布條，花花綠綠的，都是些臨時用桌布、窗簾等物拼湊的布條。
秦醫生快步走到牆邊，按了幾個按鈕，對講機裡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
“啊！秦先生，這麼晚了您還沒睡嗎？”聽說話的口吻，似乎是他的管家或僕人。
“我有病人來就診，你馬上替我準備好治療皮膚病的藥劑、工具、紫外燈器材，放到我的房間裡就行。”
“哦，明白，秦先生。”
“嗯，去吧。”
對面關掉了對講機，去準備了。
秦醫生轉過身，細細看了看那女孩皮膚上的皰疹，有些已經潰爛並和布條粘連到了一起。
“她叫什麼名字？你們是哪家的僕役？”秦醫生一邊帶上手套，一邊緩緩揭開那些布條問道。
“她叫文宣，是我侄女，我們都是貝克家的僕人，因為全城的封鎖令，我沒辦法了……只能……”那壯漢諾諾地道。
“什麼？你們都是貝克家的僕人？”秦醫生疑惑地看看了他，疑竇頓生。
他厲聲說：“你們知不知道，這種病毒是很厲害的，封鎖令就是為了防止交叉感染，這種時候，你怎麼敢帶著她亂跑？”
“撲通”一聲！
聽到這話，那壯漢突然下跪，磕起頭來。
“哎，等等！你這是幹嘛？我又沒說不治她！”秦醫生慌了，趕忙用手攙扶。
“醫生，您大人大德，一定要救救她啊，我兄弟兩口子死得早，我的親人就這一個侄女了，如果我不把她帶出來，只怕明天……明天就要被送去燒死了。”
那壯漢仍然不起來，一直跪在地上。
“可是……貝克家難道不救她嗎？”秦醫生奇道。
“您有所不知，貝克家族裡現在天翻地覆的，亂成一鍋粥了！貝克家的族長帶著幾名子弟在外做生意，已經外出三個多月未回，據傳言，是被人殺死在外面了。”
那壯漢又搖搖頭，嘆了口氣道：“現在的貝克家，全靠瑟斯黛拉小姐全力撐著，但我估計也撐不了多久了！”
“什麼，貝克家的族長死了？”秦醫生張大了嘴，面色顯得有些不可置信。
“是的，據說其他幾個家族也發生了類似的事情，天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總之，社會上有各種謠言……”
“嗯！我明白了，怪不得貝克家的人已經很久沒來找我看過病了。你說的那些小道消息我倒是也聽說了，現在社會上局勢很複雜，不過我沒想到，受影響的家族竟有這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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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醫生的臉色嚴肅，對於外面的那些傳聞，他早有耳聞了。
礦山城的商人和小貴族是最先倒黴的一幫人，他們大多是受僱於那些大家貴族的職業經理人，但最近發生了一系列事情，讓這裡人心惶惶。
物價飛漲，經常斷糧斷水，連某些基本生活物資都供應不上來。
因為原材料的問題，很多工廠都停工了，物流運輸，交通、燃料，所有的製造業幾乎都受到了影響，陷入全面癱瘓。
持續數月的外部封鎖，就連礦山城上城的富有家族，都無法滿足往日的奢侈生活——就算有錢也買不來糧食、蔬菜、燃油，更別說那些普通老百姓了。
一波波的社會動盪就像連鎖反應，恐慌的情緒在蔓延，讓民心動盪。
雪上加霜的是不知從何處襲來的疫病，讓所有人都感到莫名的恐懼。
“沒想到連貝克家族都受到如此大的影響，唉！難道連那些強大的上層貴族，也無法遏制這些罪惡的根源嗎？”
秦醫生嘆了口氣，緩緩揭開了文宣身上的布條。
對於這種病症他也不是第一次見到了，幾乎每天都有病患在生死線上掙扎。
他看了看文宣的皮膚，上面有紅色的皰疹和膿瘡，身體的異變很明顯，幾乎已經到了病症最嚴重的時期，而他所能做的，無非是治標不治本，減緩一下痛苦而已。
他仔細檢查了一下病人的生體特徵，用手電筒照了一下她的瞳孔，又用簡易配置的消毒水先清洗了創口，而後手術刀劃開了面積較大而且變異嚴重的膿瘡。
頓時，一股刺鼻的腥臭味道湧出，淡黃色的液體從皮膚上流下。
“唔——好像很嚴重的樣子，只能先為她做些簡單的消毒了，目前這種疫病還沒有有效的治癒辦法……”秦醫生又搖了搖頭。
“可是，您一定有辦法的，是麼？”壯漢急切地問道。
秦醫生苦笑了一下，漠然道：“辦法？……你先去上面看看，管家應該已經預備好了藥劑和裝置，你用升降機把它們運到地下室來。”
壯漢點點頭，一路小跑返回了樓上，按照醫生的囑咐把東西運了下來。
秦醫生把裝置通上電，用碘伏藥水塗滿了文宣的身體，並開始用基本的紫外燈為文宣的創口消毒。
他這麼做是因為曾經聽到訊息，在學者組織裡的傳言，據說紫外線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抑制和延緩病情。
但他知道，這只是臨時採取的措施而已。
“呃——熱！好熱……”
躺在病床上的文宣忽然哼吟了起來。
秦醫生連忙取過幾條綁帶，對那個壯漢說：“快，用這個，把她的身體箍住，等下的治療階段會讓她很難受！”
那壯漢慌忙用皮帶捆住了文宣的手腳，又繫緊在病床的撘鉤上，只見她胸口起伏，渾身扭動，開始劇烈地扭曲掙扎起來。
“秦醫生，她這樣子……這樣正常嗎？”
“嗯！還算正常，大多數患者都要經歷這個痛苦的階段，只是在沒有研究出是什麼病因之前，我們也只能先這樣處理了。”
“您還有別的辦法麼？她、她這個樣子，我怕……”壯漢雙眼發直，眼眶通紅。
秦醫生觀察著患者的反應，雖然她扭動得很激烈，但是目前他的治療手段也僅限於此了。
嗯！對了！
忽然，他想到了什麼。
那是學者組織“無限之能”裡流傳出來的訊息——據說有一名學者曾經用“血療”的方式治療這種疫病，收到過很好的療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