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封燭打著哈欠來到餐廳, 一抬眼就看到喬魯諾的笑容：“早上好, 潘多拉先生。”
封燭剛打的哈欠差點吞回去, 一不小心被自己嗆住，猛地爆發出一陣咳嗽聲。
喬魯諾連忙走過來拍拍他的背，幫他順氣：“沒事吧？”
你以為是誰的錯啊？
封燭一臉怨念, 卻不敢說出來。同時他忍不住悄悄打量喬魯諾。
自從和喬魯諾重逢以來，這個人唯一的試探就是問他以前有沒有來過義大利。其他的問題絲毫沒有問, 因此封燭也摸不準他到底有沒有認出自己。
但是昨天的那個按鈕，真的是一個巧合嗎？
封燭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喬魯諾張開後俊美的面容, 依稀能看到小時候的模樣。
以前還是玩家的時候，他和npc打交道從來都是點到即止, 就算是偶爾交到幾個要好的朋友也不會超過摯友的關係，比如說託尼之類的，他知道就算自己離開了也沒關係，因為大家都是心智成熟的成年人。
但是喬魯諾不同，或許是在那個鍋蓋頭的小孩上封燭看到了過去的自己，沒有辦法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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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破了自己以往不過度深交的原則。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成為了那個孩子的心靈支柱。
所以封燭才會對喬魯諾感到愧疚和心虛, 因為他在給了他希望後又離開了, 雖然是不得不離開。
之前一直在逃避這個事實, 但是封燭不想再逃避了, 連自己的錯誤都不敢承認，那樣就太遜了。
“喬魯諾，我們聊聊吧。”他鼓起勇氣說道。
喬魯諾的眼神裡流露出一絲驚訝, 但很快收斂起來點了點頭。
然後就變成了兩人坐在餐桌的桌面上相對無言。
剛來到餐廳的霍爾馬吉歐遠遠看到這一幕，下意識使用了自己的替身能力變小，咦，等等，為什麼他要躲起來。
封燭把那個電擊按鈕拿了出來，摩擦著這個害他暴露的小東西，斟酌言語：“沒有想到你還留著這個。”
將近十年過去，這個按鈕還在好好運作，不過表面有拆開過的痕跡，應該裡裡外外都維修過了，所以直到現在依然威力不減。
按鈕的技術含量不大，卻已經足夠封燭看出持有者花在上面的心思。
再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就說不過去了。
“好久不見了，初流乃，不，現在應該叫你喬魯諾·喬巴納了吧，上次見面應該是十年前的那不勒斯，我被你救了的那次。”封燭攤牌了。
喬魯諾眼裡露出一絲意外，像是沒有料到他會乾脆承認。
封燭深吸口氣，乾脆認錯：“抱歉，真的對不起，當時離開沒有告訴你。”
“雖然離開是有理由的，但是我還是有錯，這樣吧，要不然你打我一頓消消氣？”
封燭苦著臉，理虧在先，就算被木大一頓也忍了。
果然是……有理由的嗎？
喬魯諾捏著餐具的手指微微放鬆，在聽到‘打一頓消消氣’後又覺得有點好笑。
這個人總是會用令人捉摸不透的腦迴路不經意打破他的預測。
“請不要這麼說，有錯的不是你。”喬魯諾輕嘆道。
喬魯諾從來沒有痛恨過封燭的離開，他只是恨自己太無力，既沒有留下這個人的能力，連跟他一起走都只會成為累贅。
所以才想要抓住改變命運的機會。
“我喬魯諾·喬巴納有一個夢想，那就是成為黑幫巨星。這個夢想是因你而起的。”喬魯諾突然露出了笑容，像是一片爽朗的海風，心裡的死結解開了一些，“我沒有絲毫後悔當初和你相遇。”
“喬魯諾……”封燭的眼眸裡倒映了喬魯諾的身影，心裡的某些地方突然被輕輕觸動了一下。
“不過我可以要一個小小的補償嗎？”喬魯諾突然說道。
“……欸？果然還是要打我一頓？”封燭整個人都不好了。
喬魯諾笑了笑：“我才不會這麼做，把眼睛閉上。”
封燭將信將疑地閉上眼睛。
沒有疼痛襲來，卻而代之的是額頭上輕柔的觸感。
封燭猛地睜開眼睛，一臉懵逼的看著近在咫尺的喬魯諾的臉，那雙碧綠的眼眸閃過笑意，眼底卻好似沉澱著某種深沉的感情。
“arrivederci（再見）”喬魯諾輕輕說道。
再見，終於再見了。
這一次不會讓你有理由離開。
“什麼？”封燭下意識問。
“不是沒有道別嗎，現在補上道別的吻。”喬魯諾一臉自然的坐回自己的座位。
封燭：“……補償就是這個？”
“是的。”喬魯諾一臉純良無辜。
等等，義大利那麼gay的嗎，同性道別還親一下？
——
霍爾馬吉歐用自己的替身能力變小了，躲在餐桌後面默默圍觀，聲音有點模糊，但是畫面還算一清二楚。
因此他清楚的看見，那個金髮小鬼在潘多拉閉上眼睛後，眼神明顯變了，就和那天晚上的一模一樣，還往他這邊看了一眼。
這一眼差點嚇的霍爾馬吉歐從桌上栽倒在地上，然後就看到那個金髮小鬼親上了他們新上任boss。
霍爾馬吉歐：……
在義大利這種事也不算新鮮，再加上他們也有兩個隊友是那種關係，所以也沒什麼……
才怪！
這金髮的臭小子明顯對他們新上任boss有所圖謀吧，眼神要嚇死人了！不行，他必須和其他人商量商量。
這麼想著，霍爾馬吉歐趁著兩人沒有注意，火速離開了餐廳。
和喬魯諾吃完早餐，解決了一件心頭大患，封燭明顯心情不錯，一路來到大廳，就看到威爾帝和斯帕納在等著他。
護衛小隊和暗殺小隊的人也在，互相佔據客廳一方，雖然沒有人起衝突，氣氛也算不上多好，接近於一點就炸的邊緣。
真虧威爾帝他們一臉無事發生一樣照常在討論研究進度。
封燭：“哦，都在呢，昨晚睡得好麼？”
“才怪吧。”這是眼下有黑眼圈的布加拉提等人。
“一想到暗殺組被挖走了之後要怎麼和老闆報告，我昨晚一直在做惡夢。”布加拉提捂著臉。
“布加拉提……”
“非常好。”科學二人組。
阿帕基看向那兩人：“你們睡得那麼死嗎？昨晚那麼大的動靜？”
斯帕納含著草莓棒棒糖，聲音模糊不清：“科學家的睡眠可是很重要的。”
威爾帝雙手捧著咖啡杯：“就是，不然第二天可打不起精神研究那麼複雜的課題……”
他頓了一下，看了一眼封燭，“當然，除了某隨時隨地精力充沛的研究狂魔外，而且剋制替身的立場這個課題早就完成了，會出什麼事才奇怪吧。”
封燭笑了笑：“是啊。”
“那麼快點下一個課題！”威爾帝和斯帕納的表情突然興奮了起來，“來吧，就是‘那個’啊！”
封燭的表情變得難看起來，逐漸發現事情不對：“等等啊，你們昨晚特意在房間裡補充睡眠是因為……”
“沒錯，我們已經完全精力充沛，並且腦子的計算速度已經到達最佳狀態了，但是反觀你，因為昨晚熬了一夜所以腦子的迴轉已經到極限了吧！”威爾帝嘴邊挑起一個得意的笑容，“真遺憾啊，這次的勝利將會在我和斯帕納之間分出來！”
斯帕納：“沒錯！”
“可惡，你們居然打著這個算盤！”封燭不甘心的錘擊桌面，“太卑鄙了！”
“no！這是合理來利用周圍的條件。”威爾帝臉上的表情欠抽到顏藝化，就算是個小嬰兒也想要揍他的地步了。
“嗯？他們在說什麼？”納蘭迦疑惑地問旁邊的福葛。
福葛：“我怎麼知道。”
“妖魔戰棋遊戲。”紅後的立體影像突然出現，紅色小蘿莉面無表情地解說到，“是潘多拉先生提出來的一種類似於國際象棋的棋類遊戲，在普通的棋局之上有兩個創新的地方，一個出現名為陣型的加成效果。第二個則是會開闢新的戰場，也就是在一個稍微小點的棋盤裡開一局新的對弈，當然也要同時在主棋局對弈。”（注1）
她話音一落，大廳的中央突然升起黑白色的棋桌和兩把椅子，還惡趣味的裝上了類似骷髏等等哥特風格的裝飾品。
納蘭迦一臉沒有聽懂的歪了歪頭：“欸？什麼意思？”
福葛理解了，然後冷汗沿著鬢角落下：“開玩笑的吧，這種運算量……”
“沒錯，每次和這群傢伙對弈完我都要頭疼好幾天。”封燭從斯帕納口袋裡撈出一根棒棒糖，舉起雙手投降，“好吧好吧，這次機會讓給你們了，加油哦。”
於是兩個人開始對弈。
按照紅後的解說這個應該只是個遊戲，但是也許是因為科學三人組緊張的氛圍，感興趣的聰明人聚集在過來。
“要用這個遊戲來決定什麼事嗎？”喬魯諾輕聲問。
“嗯？啊。”封燭從棋盤中分心，抬起手揉了揉太陽穴，臉色有點難看，但還是解說道，“是用來決定接下來的研究主題的，反替身的裝置的課題已經完成了，目前還在進行的是‘彩虹’‘機械身軀’。”
“機械身軀？”
“嗯，簡單來說就是可以應用在殘障人士身上的技術，可以將人體殘缺的部分更換成機械，這樣就不會干擾到日常生活。”
布加拉提聽到這裡微微動容：“如果是真的話，那不是可以拯救很多殘疾人的生活？”
“是的，只要能把製造成本下降的話，就連錢不多的人也可以擔負得起。”封燭說起這個話題就下意識想到了錆兔他們，嘴邊帶著一絲微笑。
此言一出，布加拉提等人不由得對封燭另眼相待。
果然，他沒有看錯，這個人是一個值得所有人尊敬的人。
“哼~不過一開始研究的目的不是為了這個就是了。”威爾帝邊下棋邊插嘴。
納蘭迦：“那是為了什麼？”
“硬要說的話是為了方便研究吧。”斯帕納插了一嘴，“順便也為了活得久一點，你看，把人體除了大腦以外的所有部件都換成機械的了，不就不會變老了嗎？”
威爾帝：“順便還免了吃飯睡覺的需求。”
“這就是所謂的永生不死了吧。”斯帕納點點頭。
這三人說的太自然，其他人都不知道他們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不過這樣其實還是有中途死掉的風險，因為換器官的手術不是自己在實行，萬一醫生手一抖就完了。”在眾人的沉默中，封燭繼續說道，“如果是我的話，應該會再新增一層保險，在我死後上傳我的人格和記憶作成人工智慧，這樣從某種意義來說才是永生吧……”
喬魯諾：“你認真的嗎？”
封燭看向他，金髮少年眉頭微蹩，抿著嘴角。
“當然是開玩笑的啦~”
其他人松了口氣。
“這樣就算活著也不是我了，只是一個擁有我的人格的人工智慧而已。”封燭意味深長地道，“而且這個專案也差不多結束了，下一個代替專案是機械生命……”
封住說著說著突然收聲，看向喬魯諾。
“等等，你的替身能力好像是賦予物體生命對吧？”
“是的。”
封燭的目光突然變得炙熱：“喂喂喂，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喬魯諾：？
“賦予物體生命，不就是我們研究的主題‘機械生命’的目標嗎？！”
封燭的聲音瞬間把正在進行棋局的兩個人的注意力拉扯過來，三雙眼睛直勾勾盯著喬魯諾。
目光宛如在看被放在手術臺上解刨的青蛙一樣。
喬魯諾下意識感到了不適。
“吶，喬魯諾，我有一個一生的請求。”手突然被牽起，喬魯諾有些驚訝的看著抓著他的手的封燭，那雙眼睛裡完全是他的身影。
心裡的不適如同雪花一般消散了，甚至有些微微發燙。
“能不能讓我研究一下你的替身能力？說不定這個能力會成為我們研究的突破口。”
有一瞬間喬魯諾很想就這樣答應下來，不過理智制止了他：“我需要先知道是什麼樣的研究。”
“代號‘機械生命’，也就是一種由機械電路為基礎的自主生命體。”威爾帝和斯帕納暫停了棋盤，統一看來過來，說到自己專業的領域，斯帕納原本沒有精神的眼眸睜大，“可以理解為擁有生命的機器人。”
“我們的終極目標，即為‘機械造物主’。”威爾帝的聲音緊隨而至。
造物主——
這個詞彙一出來，就算是沒有上過學的納蘭迦都清楚的理解了他們想要踏入什麼禁忌的領域。
這是只有神明才擁有的權柄，直到現在，終於有科學家踏入這個生命的禁區。
“你們在、開玩笑吧？”福葛的聲音都在顫抖。
就連靠在牆邊的，始終面無表情的裡蘇特，鬢角間逐漸有冷汗落下，他看了一眼自己的隊員們，不出意外，所有人的身體都在輕輕顫抖。
這不是恐懼，當然不是。
而是興奮啊！
他們好像，跟隨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審視、懷疑，在這一刻全部化為了憧憬和崇拜。
竊取神的權柄，即為新神。
能夠成為神座下的神使，這不是超級了不得的榮耀嗎！
“沒有錯，我們想要挑戰的就是神的領域，能幫我嗎？喬魯諾。”封燭鄭重地問道。
“等等，你們是認真的嗎？這分明是，凡人絕對不能觸碰的領域！”布加拉提高聲說道，“你們知道如果真的實現的話，這個社會會變成什麼樣嗎？生命是應當得到尊重的，這是不應該開啟的潘多拉的魔盒。”
跟被震撼到無法思考的人不同，布加拉提第一時間想到的是生命的重量。
潘多拉魔盒……潘多拉。
原來如此，這就是這個假名的原因嗎？
喬魯諾有些走神地想道。
“科學總是會進步的，就算不是我們也會是其他人。”斯帕納淡淡的道，看向喬魯諾，眼裡同樣是對這條道路終點的執著，“當然，是否決定幫助我們，決定權在你的手上，不過就算沒有你的能力，我們的研究也已經進行到一定地步了，所以你不需要有太大壓力。”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喬魯諾身上。
創造生命。
這是，絕對不可以落入心存惡念的人的手裡的技術。
但是……
“我可以相信潘多拉先生嗎？”
喬魯諾看向封燭，和他同樣的綠眼睛裡是澄澈的、純粹的對未知領域的執著探索。
封燭鄭重地點頭：“我尊重所有生命，就算成功絕對不會濫用這種技術，並且會負起責任，擔負這份重量。”
他的眼神沒有說謊。
他的行為，覺得是自己的錯誤就果斷道歉，擔負的覺悟，喬魯諾也看到了。
金髮的甜甜圈少年的嘴角輕輕揚起：“嗯，我相信你。”
另外兩位科學家松了口氣。
“配合研究可以，不過我有一些小小的條件。”喬魯諾看著封燭，嘴邊的笑容愈加燦爛，“放心，這些條件潘多拉先生一定可以輕鬆辦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