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三三 各有算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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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主年事太高,精神已經不太好,沉吟片刻,聲音低啞:“如此之多的錢糧,的確是唐家現有的全部庫存......能否減少一些?”

唐珏態度堅決:“節度使不是庸人,他知道唐家的底細。

“若是唐家連庫房錢糧都捨不得拿出,他何不剿了唐家,把唐家的田產、房產、商鋪、生意全都據為己有?”

他剛剛只說了錢糧,還沒說珠寶珍奇,唐家的這些東西價值同樣不菲——但如果他敢說動用這些,恐怕所有人都得罵他變賣祖產。

“混賬東西!張口剿了唐家,閉口滅了唐家,你這分明就是居心叵測,成心想要唐家落不到好!”老家主的嫡子又開始叫罵。

眾人都露出為難之色,很顯然捨不得手中財富。

眾意難違,唐珏非常失望,只得道:“若是家主覺得此舉不妥,那就只剩下一條路。”

“什麼路?”老家主來了精神。

唐珏走到屋外,將一個人帶了進來。

看到這個人,眾人皆是大惑不解。

他們不認識這個人。

所以這個人不是徐州城裡的大人物。

既然不是大人物,能解決唐家的麻煩?

這個人,是苗恬!

之前跟唐風聯手,打算在唐風吞併長興商號時,藉機讓長興商號成為金光教信徒的金光教上師。

介紹了苗恬的身份,唐珏道:“為今之計,若想保全唐家,只有投靠張京!上師會為我們聯絡奔走。”

金光教,是唐珏以前就給自己,也是給唐家留得一條退路。

“既然要投敵,為何不投楊氏,偏要投張京?他連武寧都沒打下來!楊氏已經吞併東南半壁,必然進取中原,我們若是助他們得到徐州,那就是大功一件!”

眾人都覺得跟拿出庫存錢糧相比,這個能夠儲存家財的選擇更能接受,不過老家主的長子還是提出了異議。

在他看來,既然要找大腿,當然是找一根更粗的。

唐珏看傻子一樣看著對方:“楊氏走得是寒門路線,我們這種幾百年的地方豪族,已經相當於小世家,楊氏怎麼會善待我們?”

魏氏太遠,無法依附,而張京不區分庶族地主與世家大族,畢竟金光教宣揚的口號是一視同仁,所以投靠張京最為可行。

眾人沉默下來,兩位嫡子雖然不服唐珏的態度,但也得承認事實。

“諸公放心,張帥一定會善待唐家!”苗恬開始許諾,一連講了很多,什麼族中子弟能有很多為官,什麼日後徐州以唐家為尊云云。

最後,唐家決定投靠張京,並讓唐珏主持此事,透過金光教立即聯絡對方。

當然,唐家一家力量微小,他們還要聯絡徐州其他大族,這樣勢力才會龐大。

等到張京大軍到來時,他們一起行動,方能起到內部策應,內外夾擊將常懷遠一舉擊潰的作用!

這一刻,唐家眾人還不知道,他們在這個亂世,在節度使的逼迫下,站在自家利益角度上做出的合理選擇,其實是多麼荒誕可笑。

作為常懷遠的心腹之一,出身寒微的徐州

別駕張名振,從節度使府邸回到自家宅院後,立馬忍不住喜形於色。

他很高興。

他之前受過本地大族官員很多氣,譬如說長史唐珏,就扶持自己的親戚唐風在徐州興風作浪,差些滅了長興商號,斷了他一大財路。

當然,他跟唐珏等大族官員的矛盾,遠不止這些市井利益,更重要的是官場權力,平日裡有職權之爭,現在則都盯著刺史之位。

張名振鮮少有得勝的時候,總是被對方壓著,自己的差事辦起來,對方總是處處給自己掣肘,那刺史之位更是希望渺茫。

而今,常懷遠終於要對武寧大族動手了!

但讓張名振高興的卻不是這個。

回到府宅,張名振第一件事,就是讓自己的心腹去城中某處聯絡一個人。

沒多久,對方來到張府。

“這次的事情干係重大,我要見的是你們在徐州的大統領,僅是你來恐怕沒有用。”

張名振看到來人,頗有些失望不滿,他派人去聯絡對方時已經說得很清楚,此事關係徐州歸屬。

來人是個青年文士模樣的人,聞言笑道:“張大人又不是不知,大統領負責整個徐州,而且主要經營北面,平日裡都會各處奔走,如今並不在徐州城內。

“有什麼事,張大人只管對我說即可。”

張名振敏銳地捕捉到了對方話裡的破綻,皺了皺眉:“不在城內,難道在城外?”

青年文士沒有隱瞞:“確實如此。所以張大人對我說的話,大統領很快也能知曉。”

張名振疑惑了:“既然大統領已經到了城外,為何不入城?節度使是封鎖了城門,但那主要是針對難民,以大統領的身份,只要肯給銀子,必然能夠進得城來。

“有什麼事,比徐州歸屬更重要?”

青年文士嘆了口氣:“我也不瞞張大人,大統領現在不是不想進城,而是暫時脫不開身,無法進城。

“張大人剛剛這話沒錯,大統領如今在做的事,正是也關係著徐州歸屬。”

城外有什麼事什麼人,還能關係徐州歸屬這樣的大問題?張名振有些不解,但知道對方不會在這種問題上騙他,沉吟片刻,道:

“既然如此,那我便把事情跟你說了。

“今日在節度使府邸議事時,常懷遠已經有了要對徐州大族動手的意思——前日他就跟我們隱晦透露過這層意思。

“一旦常懷遠對徐州大族動手,後者必然不會坐以待斃,我們只要稍加運作,就能讓徐州亂上一陣。

“而這,正是眼下吳國大軍進佔徐州的最好時機!”

聞聽此言,青年文士眼前一亮,情不自禁喜上眉梢,張開嘴又閉上,來回踱步半響,迅速理清思路,撫掌道:

“好,好極了!常懷遠若是對付徐州大族,除了要調集大軍之外,軍中強者必然多半到場,這就會讓別的地方防備空虛!

“但凡是大族們稍微能抵抗一陣,只要常懷遠的注意力被短暫吸引在徐州城,我們的人就能在泗州展開行動,及時控制泗州城!

“控制住了泗州城,在常懷遠知道泗州

變故、帶著大軍增援過去之前,我吳國大軍必能渡過淮河站穩腳跟!

“屆時,大軍兵鋒所指,正陷入內部爭鬥——甚至內亂很可能都未平定的徐州,那還不是唾手可得?”

這番話說到了張名振心坎裡,事實上他就是這麼想的,當下被青年文士意氣風發的激動所感染,眉宇間也有了興奮之色。

一場傷亡慘重的敗仗,讓常懷遠的財政到了懸崖邊緣,而普通百姓暫時無錢可以壓榨,他但凡想要走出危機,就必須向地方大族動手。

而常懷遠一旦向地方大族動手,以吳國在徐州、泗州的佈置,他就必然迎來大劫!

北上逐鹿中原,是楊氏既定之策,吳國細作在武寧活動、經營日久,其重點一是徐州城,二是淮河之畔的軍事重鎮泗州、濠州、壽春等地。

如今,徐州有以張名振為首的武寧要員作為吳國內應,泗州也有實權官將已經被吳國收買。

作為常懷遠的心腹,張名振在徐州地位不俗,可這也只是相對於下面的人而言,在武寧上層當中,張名振這個徐州別駕並不算什麼。

連個徐州刺史之位,對他而言都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張名振不得不另闢蹊徑。

現實清楚明了,武寧只是一個藩鎮,而徐州歷來又是兵家必爭之地中的必爭之地,在張名振看來,常懷遠根本無法在這個風雲激盪的亂世保全自身,將武寧基業發展壯大。

跟著常懷遠一條路走到黑,只會成為對方的陪葬品。

人人都需要為自己考慮,亂世當頭更需要時時做出選擇,稍有不慎即可能身死道隕,榮華富貴轉頭空。

所以當吳國細作接觸張名振時,他給予了積極回應。

吳國跟武寧相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前者勢力龐大高手眾多,不僅吞併了東南半壁,且走得是寒門路線,對張名振這種出身的人很是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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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之吳國為了開啟北上中原的通道,願意給武寧內應豐厚回報,可以讓張名振名利雙收。

不投吳國,天理難容!

至於自己是常懷遠的心腹官員,在形勢危難之際,棄主求榮背刺舊主這種不忠不義,會讓常懷遠心寒有負於對方知遇之恩的行為,在張名振看來不過是良禽擇木而棲。

說到底,常懷遠太弱而吳國太強,依附強者才能保全身家性命,並且飛黃騰達。

“我吳國若是得了徐州,張大人必為首功,吳王一向賞罰分明善待臣屬,莫說區區一個四品刺史,就算是封侯之位也能給大人!”

青年文士再一次提起回報,好讓張名振更加賣力、不避艱險的辦事,“到時候張大人身處樞要,可莫要忘了今日我等並肩作戰的情義,多多照拂在下。”

張名振剋制住笑容,卻剋制不住滿面得春風,謙遜道:“若能到吳國為官,必不會忘了先生今日情義,當與先生膽肝相照!”

話至此處,兩人都露出滿意的笑容,只差彈冠相慶。

而後,兩人緊鑼密鼓合計了一番接下來的具體行動,兩個時辰後,青年文士離開,雙方都抓緊去辦自己的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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