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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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景意看著眼前差不多與自己一般大的少年, 也才十三四歲的年紀,此時眉宇之間卻帶著難言的沉鬱。

擱在後世, 這也就是初中生小屁孩,他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還敢口口聲聲說什麼“一定不連累你們”。

盛景意盯著那近在咫尺的漂亮眉眼, 只覺得這小屁孩要是生在未來, 鐵定能靠臉吃飯。想到剛才穆鈞那些讓她渾身發毛的舉動, 盛景意惡向膽邊生, 抬手往他臉上捏了回去。

少年的臉頰也熱熱的軟軟的,和普通人沒區別,平時卻活得跟個魑魅魍魎似的,連在人前露臉都不敢。

就這麼個十來歲的少年, 能犯什麼大事,想來也是和她們一樣被家人所牽累,只不過他家底豐厚些,還能逃脫在外罷了。

盛景意放肆地把少年漂亮的臉蛋捏捏又扯扯,見陰鬱的烏雲慢慢聚攏在他眉間,她才鬆手說道:“少說大話, 你什麼都保證不了。”人都在千金樓了, 說什麼都沒用, 不可能穆鈞說撇清就撇清。而且照她對她三個娘的瞭解,估計她們知道內/情後反而會幫他們到底。

穆鈞盯著那近在咫尺的臉龐。

他從來沒與女孩子這麼靠近過,更沒有見過這種看起來軟乎乎、說起話來卻毫不留情的女孩兒。

她膽子還很大,被男的掐了把臉不僅不跑不躲, 還敢反捏回來。她不知道孤男寡女單獨在一起,吃虧的只會是女孩子嗎?

盛景意沒管穆鈞眸底湧動著什麼情緒,繼續說道:“只要你別利用我娘她們,你要做什麼都和我沒關係。”說完她也不等穆鈞回答,徑自轉身爬下扶梯。

盛景意落地時,瞧見了隱在一側的穆大郎。

千金樓到處都已經熄了燈,月初的月光又不怎麼亮,乍然看到個大活人悄沒生息立在黑黢黢的過道邊還是很嚇人的。盛景意抬眼與穆大郎對視片刻,接著便像是沒見到他似的,輕手輕腳地回自己房間去了。

穆大郎目光轉向扶梯處。

穆鈞在屋頂坐了一會,也從扶梯上下來了。他看到穆大郎,目光頓了頓,沒說什麼,轉身下樓去。

直至兩個人回到房裡,穆大郎依然一聲沒吭。

穆鈞也沒有解釋的意思,他們本就是主僕,他是主穆大郎是僕,他要做的事沒必要和穆大郎解釋。哪怕他剛才是去見穆大郎心儀的姑娘,還順手捏了她的臉一把,那也不算什麼,他又不是沒讓穆大郎去大膽追求喜歡的人,是穆大郎自己說不要。

穆鈞在燈下靜/坐片刻,才朝穆大郎開了口:“那份帛書,拿出來給我看看。”

穆大郎一頓,從貼身的衣物處仔細取出一份帛書。

說是帛書,其實不太恰當,應該說是血書才對。

穆鈞很少看這份血書,因為上面的名字對他來說再陌生不過,他從未見過他們,也從未受過他們庇佑,有時候他甚至痛恨這麼一份從他出生起就跟著他的血書,因為每個人都說他將來一定要替他們平反。

藉著昏黃的燈光,穆鈞一行一行地往下掃。

雖然沒看過幾次,但他記性太好,上面的名字他爛熟於心,據說這是他父親叫人送走他母親前用自己的血一個名字一個名字寫下來的,這麼多年過去,上面的血色早已黯淡無光,也聞不到什麼血腥氣,上面的名字看起來也很平常,沒什麼特別之處……

穆大郎安安靜靜地佇立在一旁。

這份血書由他隨身帶著,他年紀比穆鈞稍長,當初那場慘案發生時他已經是能記事的年紀。

這名單上許多人都是他曾經見過的長輩,變故來得太快,誰都來不及反應,哪怕是想連夜送走剛懷上身孕的郡王妃,也得宣義郡王用自己的命來爭取時間。

穆鈞垂著頭把手中的血書過了一遍,緩聲詢問:“韓端在蒐集孫家的罪證了?”

“對。”穆大郎應道。

穆鈞疊起血書,讓穆大郎收起來,吩咐道:“叫南邊的人把手裡的東西放出去。一點一點地放,別讓韓端起疑心了。”

韓端雖是朝中的後起之秀,野心卻不小,今年韓端便要迎娶恩師最偏愛的孫女,從此半個士林恐怕都將成為他的羽翼。

這樣的人是把鋒利的刀,卻不是人人都能借他的勢,他只會做對他自己有利的事。

穆大郎喏然應是。

穆鈞站到窗前看著江上的倒影,那裡已經看不見那個獨坐屋頂的少女,只剩下幾點黯淡的燈火隨著江水輕輕曳動。他靜靜地望著黑黢黢的江面許久,抬手關上了窗。

……

相比韓端幾人複雜的心思,那群快把嗓子喊啞了的小年輕們都一夜好夢。

夢裡他們還站在臺下痴痴地看著臺上演《桃花扇》,哪怕他們全程只能站著,一站就是好幾個時辰,他們也甘之如飴,恨不得她們再唱個十場八場。就算把他們的腿站斷了,他們也要把戲聽完!

第二天不少人意猶未盡,一大早先叫人去搶購一波摺扇,接著又呼朋喚友湊一起討論花神夜遊會的演出。

不知是誰先起的頭,大夥都開始討論昨天聽到的那些打賞大佬,有人小聲嗶嗶:“我總覺得那個湖山居士有點耳熟,我們國子監的趙博士好像自號‘湖山’?”

其他人開始搭話:“我也記得,趙博士有塊私印,上頭刻的就是‘湖山居士’四個字。”

有記性好的開始把自己記下來的字號挨個八卦過去,發現其中不乏是平日裡整天痛罵他們不學無術的長輩。

昨晚他們雞血上頭,沒空仔細琢磨,今天湊一起一討論,覺得世上沒那麼多同名同姓的人,那些個砸了大頭的人肯定是他們家親爹/親叔伯/真老師無疑!

接下來幾天有寫個膽兒肥的小紈絝起了歪心思,屁顛屁顛地跑回家威脅他爹要封口費,不然就告訴祖父祖母或者親孃說他們在外頭砸錢捧秦淮名伎!還有些沒敢要錢,但也痛心疾首地跟他們親爹說:“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沒想到您居然是這樣的人!”

這些作死的傢伙大多挨了頓竹筍炒肉,不過也有些不幸的人因為兒子告密臉上挨了抓掛了彩。這些人相互碰上了,都笑呵呵地表示家裡的葡萄架倒了,不小心刮傷臉,沒事,沒事,這就是愛的代價!

當然,其中也有比較特立獨行的人,比如學生們討論的那位湖山居士趙博士。

趙博士在《桃花扇》剛出來時便買了兩本回家,一本自己讀,一本給自己妻子讀,說這書特別好看,元宵燈會那會他看了別人抄錄的唱詞便一直惦記著,花朝節前書終於出了,他特地叫人去蹲點等著買,可算買到了兩本!

趙博士的妻子唐氏乃是書香世家之女,聽丈夫興致勃勃地與自己分享《桃花扇》的故事,自然也來了興趣,夫妻倆便一同看起了《桃花扇》。

到花朝節那日,趙博士還提前定了個包廂把唐氏也帶去看演出,那天的賞錢還是他們夫妻倆一道打賞的。

這種事傳出去,怕是會驚掉不少人下巴!

不過趙博士對此渾不在意,他本來就是個隨心所欲的人,比如娶妻這件事上,唐氏其實曾嫁過一次,嫁給他算是二嫁,趙博士卻毫不在意。他性情疏朗灑脫,每每在外頭碰上什麼新鮮事物便帶回家與唐氏分享,夫妻倆雖說不上是蜜裡調油,卻也算琴瑟和鳴,說出去不知能羨煞多少人。

這天趙博士下衙回到家,徑直去尋唐氏商量事情:“娘子,定國公府那位徐小公子找上我,說想讓我去當‘評委’,你覺得我去不去好?”

他給唐氏解釋了一下評委的含義,就是讓他去挑選適合的嗓子。既然是《桃花扇》選角,自然是在《桃花扇》的書粉裡面挑人,要是請個連書都沒看過的,他們怎麼可能挑得出適合的聲音?

徐昭明挑人的法子很簡單,先把自己認得的專業人士列了個清單,再要來昨天的砸錢名單一比對,選出兩份名單重合的部分挨個邀請過去!

現在趙博士手裡已經拿到了這次選角活動的詳細策劃——

將來每個角色都會選出三個人選,將來她們會按照實力分為正選、一替和二替。

顧名思義,那就是她們會學習同一個角色的演法,到時學得最好的一套班子可以上臺參加第一次匯演,當正式演出出意外時一替、二替有機會頂上,沒什麼意外的話她們就只能乖乖當替補了。要是不願坐冷板凳,學成之後回去自立門戶也是可以的,千金樓和教坊都不會阻撓。

第一次海選不規定角色,只分為生、旦、淨、末、醜幾個總家,將來入門以後能演什麼,全憑自己的水平決定。

每場海選都有專業評委和觀眾評委,專業評委負責點評和決定去留,觀眾評委負責舉牌子表達表達自己的意見,不過基本就是表示一下自己的喜好、驗證一下自己的口味和專業人士一不一致而已,不需要太高的專業水平。

由於地方有限,觀眾評委每期只挑一百個,到時憑票入座,沒票不得進入。

至於這個觀眾評委票怎麼獲取,按照太平書坊那邊的說法是這票不直接售賣,只隨機出現在本月下旬新上架的《桃花扇》相關商品之中,出票後記得第一時間去太平書坊登記,否則可能得排到下一期下下期才有機會入場!

唐氏聽丈夫洋洋灑灑地介紹了一番,那會不知曉知曉他對這個選角活動很感興趣。她心思敏捷,聽完後便感嘆起來:“不知下旬賣的是什麼?難道是新扇子?”

他們家已經集齊兩套扇子,詩扇和畫扇都齊了,就差含玉親筆畫的限量版,畢竟那太難搶了,趙博士也三十好幾了,不好跑去和一堆小年輕競價。

當然,現在大夥更想要的是柳三娘她們親筆畫的桃花扇,太平書坊那邊還沒出訊息呢,已經有人喊起了高價,紛紛讓柳三娘她們只管敞開了畫,他們有錢!

趙博士見妻子感興趣,便取出徐昭明送他的線香禮盒給唐氏看,說道:“到時應該會賣這個,好像是一種新香,瞧著和以前不大一樣,這是徐小公子提前送我的。”

唐氏開啟線香禮盒,只見裡面躺著一套秀雅別緻的爐瓶三事,香爐、著瓶瞧著都還尋常,只其中的香盒做成了長匣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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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氏伸手取出那長匣狀的香盒,推開匣蓋一看,只見裡面躺著一根根大小均一的線香。這些線香長短粗細瞧著都一般無二,擺在一起莫名叫人心曠神怡,更重要的是,香還沒點上,已經能聞見淡淡幽香。

這是什麼香?

竟是以前從沒見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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