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鐘響起來的時候，童宇一下就從床上蹦了起來，自己都嚇了一跳。昨晚失眠，自己玩手機玩到一點多才睡覺，還以為今早肯定會接到李曼的奪命連環call才能起床。

看了眼手機螢幕，才不過早晨六點，童宇想著應該是今天有工作，自己心裡始終有根弦繃著，所以一聽到鬧鐘就迅速地醒了。想到這裡，童宇對於自己對工作熱情的態度感到很是滿意，不愧是一個已經入行十多年的老演員了，真是太敬業了。

然而，這種驕傲持續了不到十分鐘，童宇就受到了打擊。

在他哼著小曲兒、刷牙洗臉之後，打算給艾心做一頓愛心早餐來正一正自己男友的位置時，卻發現，餐桌上早已擺好了豐盛的早餐，開啟小砂鍋的蓋子，裡面的牛肉粥仍是冒著熱氣。

童宇已經根本不好奇艾心是如何做到在早上六點就做好一桌早餐的了，他好奇的是，這才六點多艾心就已經不在家了，就算是咖啡店、餐廳也沒有這麼早開門的，艾心這個時間究竟是去忙什麼了？

不過多想也沒什麼意義，艾心所忙的事業童宇幾乎幫不上任何忙，他能做的就是好好拍戲多掙點錢，不讓艾心操心就已經很好了。一想到之前，透過艾心的幫忙自己才有綜藝和雜誌封面可以上，他的心裡就有些氣餒。

艾心站在大宅前，足足思考了快十分鐘，才終於鼓起勇氣按下了呼叫鈴。早上七點鐘會客，對於很多人來說實在是一件很難接受的事情，她也不例外。可想想，雙方的關係到了這個階段，對方又只有這個時間才有空。另外，艾心很明白一點，成功的人，睡覺的時間也比普通人少很多。

“哎喲，小艾？”

呼叫器裡傳來鍾管家的聲音，聽起來頗為驚喜，可能他也沒想到，艾心會在早上七點前來拜訪。

“鍾叔。”艾心應了一聲，算是打過了招呼，“陶叔叔叫我來的。”

“哎，好嘞，這就給你開門。”

鍾叔在那邊答了一聲，一秒鐘之後，莊園的大門便應聲而開。

所謂做賊心虛，平時艾心見陶盛陽的時候雖然偶爾會緊張，卻絕不會害怕。可最近，自己幫著人家的兒子做公司，還要獨立，猜都不用猜就知道今天陶盛陽叫自己來是要問什麼的。艾心吸了口氣，該來的遲早要來，只能硬著頭皮走了進去，迎接即將到來的暴風雨。

一進屋，鍾叔便熱情地接過了艾心的外套，又笑眯眯地跟她打著招呼：“快進來吧，早餐剛好，你陶叔叔等著呢。”

“嗯，謝謝鍾叔。”艾心點了點頭，便自己走向了餐廳裡。

果不其然，陶盛陽穿著睡袍，正坐在餐桌前看著財經雜誌。不過和鍾叔說的不一樣，陶盛陽壓根沒等著艾心，而是自顧自地吃著油條，看起來頗為享受。

艾心迅速地掃了一眼餐廳，陶離不在倒也正常，畢竟陶盛陽今天是要套自己的話，陶離在反而難以操作。但奇怪的是李靜儀也不在，艾心想著，難道陶盛陽覺得這是生意上的事而不是家事，所以沒叫上李靜儀嗎？

“陶叔叔。”

艾心在桌前站了一會兒，陶盛陽也沒開口叫她，她只好尷尬地打了個招呼，緊張地看著陶盛陽。

“你來了？”明明早就知道艾心進來了，可陶盛陽卻裝作剛看到她一樣，放下了手邊的雜誌，指了指自己對面的座位，“坐，劉姨早上熬的牛肉粥，喝點吧。”

雖然氣氛嚴肅，艾心卻還是沒忍住在心裡樂了起來。自己出門前剛熬了一鍋牛肉粥，喝了小兩碗，結果跑來陶家還得繼續喝牛肉粥，看來自己今天的午飯還是吃沙拉吧。

“嗯，謝謝陶叔叔。”

艾心點點頭，坐在紅木的椅子上，拿起桌上的小碗，用小勺輕輕地喝著粥，沒發出一絲聲響。

陶盛陽透過眼鏡，看了艾心一眼，又把目光重新回到了雜誌上。說實話，一直以來他對艾心都是非常欣賞的態度，她身上沒有絲毫富家子弟的毛病，既不抽菸吸毒，也沒有特別的大手大腳，教養更是異於常人的良好，為人處世都處處周到。可是現在，他對她卻是說不清的憤怒。

“怎麼樣，好喝嗎？”

待艾心喝完一整碗粥，輕輕地放下小碗，陶盛陽才看著她開了口。

“嗯，好喝！”

艾心認真地看著陶盛陽，這話一點不帶吹噓的，劉姨的手藝，她是連十分之一都趕不上的。

“你看，我們家的粥，別人可是喝不到的。”

陶盛陽拿起筷子，吃了口桌上的小鹹菜，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

艾心忽然心跳漏了一拍，幾秒鐘之後，迅速反應了過來陶盛陽話裡的意思。其實他說得沒錯，陶家這麼多年來對待艾心，雖然說不上視如己出，但的的確確是分外的寵愛和寬容了。而現在，陶離想要擺脫家裡的控制，自立門戶。自己不說幫著勸阻就算了，反而還要給陶離資金支援，幫著一起開公司，這對陶盛陽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挑釁。

“叔叔……”

艾心開了口，想說些什麼卻又找不到合適的話語，正好被陶盛陽直接打斷了。

“不用說那些漂亮話。”

陶盛陽推了推眼鏡，艾心緊握的手心冒起了汗。她知道，陶盛陽的這個動作，代表著他已經動怒了。

“我們陶家，對你怎麼樣我就不說了，可陶離對你，你是看在眼裡的。知道是火坑，你不拉一把我不怪你，但你要陪著一起跳，是不是傻了些？”

火坑……艾心在心裡反覆琢磨著這個詞，她不懂，陶離此舉最多也只算是忤逆，可並沒有什麼陷阱在裡面，又何談火坑呢？

“你以為，他真要做點什麼，我會沒有辦法嗎？”陶盛陽笑了起來，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可他……現在……”一切都還算順利啊……艾心強忍住後半句話，自己一定不能在陶盛陽面前暴露陶離現在的程序。

“現在很順利，是麼？”

“……”

艾心一愣，不知道陶盛陽話裡的意思。他既然對陶離的一舉一動都瞭如指掌，今天叫自己來又是為了什麼呢？難道說……

“開始一定會很順利的，不然這傻小子也不會上趕著往裡跳。等到一切都辦好了，公司起來了，也會有專案進來的，還不算小，夠公司最基本的運作了。不過嘛，等到一切看起來像是上了軌道，開始有好苗頭的時候，就會陷入各種各樣的虧損，最後賠的一毛錢都不剩，說不準還有負債呢。”

原來如此……艾心剛才的預感沒有錯，果然現在陶離的順風順水都是陶盛陽在背後推波助瀾，她曾經還奇怪陶離這個決定做了沒多久，怎麼會如此迅速而順利的進行。可照著陶盛陽的話說，既然他有本事讓陶離獨立，也就有本事讓陶離賠得傾家蕩產，最後只能落魄地回到家裡，承認自己是個庸才，從此乖乖地當好自己的陶家大少爺，再不會有想要獨立的想法。

可關鍵是，這是他陶盛陽唯一的兒子，寵愛都還來不及，為何要如此打擊他？再說了，羊毛出在羊身上，陶離現在掌握的資金說白了，大部分還是來源於陶氏，賠本之後給他填窟窿收拾爛攤子的還是陶氏，艾心不懂陶盛陽為什麼要做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更何況，陶離對於陶盛陽來說，根本就不是敵人啊。

“小艾，我最欣賞你的一點，就是你的頭腦。”陶盛陽眯起眼睛，看著坐在他對面一言不發的艾心，“想必，你已經想清楚這件事的利害關係了吧？我們陶家賠得起，你，賠得起嗎？”

“叔叔，我不懂。”艾心望著老謀深算的陶盛陽，微微皺起了眉頭，“陶離只是想要獨立，並不是與您敵對。他做得好，業界會誇您教子有方，最終這些資金也會流回陶氏。他不過是想證明自己罷了，為什麼不可以給他這個機會呢？”

“我不需要別人說我教子有方。我有沒有，我自己清楚。我看，陶離跟你也沒全盤托出啊。”聽到陶離想要證明自己這句話，陶盛陽忍不住笑了起來，英俊的臉上擠出了一絲皺紋，看起來慈祥了許多。

“全盤托出？”

艾心一怔，難道說，這件事上陶離對自己還有隱瞞？不，她信得過陶離，更信得過自己看人的眼光，她從陶離身上看不出任何隱瞞，所有的商業檔案也都經過了自己手上，陶離根本不存在能給自己下套的機會。

“小艾，你還記得你大學畢業的時候，叔叔來學校嗎？”

陶盛陽不回答艾心的問題，倒是忽然提起了一件不相干的事。

“當然記得。”

艾心點了點頭，這也是她當初決定要幫助陶離的主要原因之一。

她父母在她上大學前就去世了，父母雙亡這個附加屬性在大學裡沒少給她添堵。嘴上雖然不說，但畢業之時，看到別的同學都有父母專門趕來，就為了和穿著學士服的孩子拍一張合照，她心裡還是羨慕得緊。當時的陶離看出了她的心思，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把日理萬機的陶盛陽給請來了。就這樣，陶盛陽作為艾心的監護人身份，在臺上跟她合了照，還陪著兩個人在學校裡留下了不少合影。雖然是別人的父親，但好歹圓了艾心的一個心願，更讓她嘗到了正常家庭的孩子大學畢業時那種闔家歡喜的喜悅和歸屬感，不用再忍受著異樣的眼光走在校園裡，這讓她對陶離、對陶家都分外感激。

艾心不明白陶盛陽此時提起這件事的原由，大概是提醒自己，別忘了陶家曾經給過自己的幫助吧。

“那時候，陶離求了我三天，我才會答應這麼無理的要求。而陶離答應我的條件就是這輩子都不可以跟你在一起。”

“咣噹”

艾心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陶盛陽的話，就聽到了碗盤掉在地上的聲音，她的第一反應，居然是心疼陶家上好的玉石地磚。再一抬頭，就看到了站在陶盛陽身後，一臉愕然的李靜儀。

“你來做什麼？”

陶盛陽看到艾心臉上的表情，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李靜儀，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扭過頭有些埋怨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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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

李靜儀站在原地，大概是陶盛陽剛才突如其來的爆料來得太過刺激，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阿姨！”艾心站起身來，喊了一聲，李靜儀這才回過神來。

艾心走到她身邊扶著她的胳膊，臉上擠出了溫柔的笑容：“阿姨，您別嚇著了，我和叔叔開玩笑呢。這是我和陶離投資的一部戲，我剛才正給叔叔演示情節呢，叔叔就配合著我拿陶離開玩笑。”

說罷，艾心又扭頭對陶盛陽使了個眼色：“您說是吧，叔叔。”

“嗯，我和小艾鬧著玩，你先回屋吧。”陶盛陽點了點頭，眉頭皺地更緊了。

“你、你說真的？”李靜儀握著艾心的手，不相信地看著她。

“真的！阿姨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啊，一個青春偶像劇，男主角就是個富二代，然後他父母打死不同意女主角進門唄，都是老情節啦，我就跟叔叔鬧著玩兒呢。”

“行吧。”李靜儀撫了撫胸口，又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冷靜了下來，“那你們先聊吧，我去花園透透氣。”

“好，阿姨您慢點，我讓劉姨扶你。”

“不用，我身子還沒那麼弱。”李靜儀鬆開艾心的手，一邊拍著胸口，一邊走向了花園，嘴裡還不停地唸叨著，“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待到李靜儀徹底離開餐廳，陶盛陽緊皺的眉頭才慢慢舒展開來，重新將目光回到了艾心的身上。

“謝謝。”

“沒什麼，阿姨心臟不好，我也擔心呢。”

艾心勉強地笑了笑，心裡卻還在想著陶盛陽剛才的那句話。她知道陶離曾經喜歡過自己，可那不過是年少時不懂事，加上碰見自己這麼個油鹽不進的傢伙，陶離不甘心罷了。至於陶盛陽說出的那個條件，別說知不知情了，艾心甚至都懷疑這件事的真實性。

“想來陶離這麼好面子的人，也不會跟你說這些。”陶盛陽清了清嗓子，又回到了剛才的話題，“多的我也不想說，總之，陶離這次要死要活非要自立門戶的原因，是因為他不想遵從家裡的安排去聯姻。而他不想聯姻的原因，就是你。他對你還是沒死心。”

“咣噹”

又一聲巨響在艾心耳邊轟鳴著，艾心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周圍，並沒有什麼東西落在地上。這聲音又持續了幾秒鐘，艾心才反應過來，這聲音是從自己的胸腔裡發出來的。

陶離，對自己……

巨大的蜂鳴聲在艾心的耳邊響起，她的大腦亂作一團，失去了思考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