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基地的怪物被掃清了，以一種劉志豪沒有想到過的方式。

援軍來了，但只有一人。

透過石鐵柱，大家瞭解到外面的情況也不好。天上的前進號不僅失去了制高點的作用，甚至還需要想辦法救援。三十來個小時之後，就會有一群老弱婦孺要空降第一基地。這些人沒有戰鬥能力，但必須保護好。

至於火星的其他基地，已經聯絡不上了。雖然不知情形，但想來定然是糜爛一片。整個火星上怪物橫行，人類幾無立足之地，怎麼想都是壞消息。

時間緊，任務重，事態緊急。

但神奇的是，當石鐵柱往眾人面前一站的時候，眾人立刻就有了一種天塌下來也有人撐得住的感覺。

雖然無法透過頭盔的面屏看到石鐵柱的面孔，但所有人都下意識的感覺到，老班長正在用嚴肅而又充滿力量的目光注視著自己。

來的不是千軍萬馬，但卻能做到千軍萬馬也未必做得到的事。這種感覺很神奇，但卻真實而強烈的存在著。即便一言不發，他也能給人以莫大的依靠感。

這種感覺時時刻刻的輻射四周，形成了奇特的魅力和凝聚力。

之後十二分鐘，石鐵柱帶領所有人把第一基地掃清了，所有變異怪物都被揪出來一一殺掉。沒有憐憫，沒有遲疑。

與虛靈子體不同，虛靈死後崩塌潰散，不太用處理屍體。但這些變異怪物完全遵循質量守恆的定律，想長身體就得吃，但死了之後也不會像遊戲裡殺怪一樣說沒就沒了。

清理屍體是一個非常復雜而棘手的事情。

“這玩意兒似乎會傳染。”劉志豪對此非常慎重：“實際上，真正叛亂的人很少，只有那麼三五個。很多人是猝不及防之下被傳染的，傳染之後就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為防萬一，屍體殘害必須清理乾淨。”

清理。

兩個字，但談何容易。

對於這種莫名其妙的傳染，最好的處理方法就是把所有屍體焚燒。

但在這茫茫火星，怎麼燒？

基地裡倒是有氧庫，有造氧系統。之前被怪物封鎖，導致戰士們盔甲中的氧氣逼近紅線。現在終於奪回氧庫，把氧氣衝了個飽。

但用來燒屍，是肯定不可能的。

現在情況未明，這罐氧氣說不定就是可預見範圍內的最後一罐，怎麼能那樣揮霍？

可屍體不處理又不行，於是石鐵柱提出了一個鐵石心腸，但又無可奈何的提議：“高溫消殺吧。”

高溫消殺。

換句話說就是用烤爐，調到三百多度? 從內到外微波滅殺。

電能倒是足夠? 但戰士們卻躊躇不前。把從前的戰友火化，和把他們烤了? 這是完全兩個不同的概念。

火化是一種送葬，也是對變異戰友的淨化，大家會心懷不捨與惋惜? 卻沒有太多心靈負擔。

可是把從前戰友的屍骸放進烤箱? 幾分鐘後變成冒著熱氣的烤肉，說不定還帶著大量不可避免的香味，這種事情對任何一個正常人來說都是永恆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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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重感情，就越受不了。

而人民子弟兵們從來都是重情重義的好兒郎? 因此更加受不了。

石鐵柱勇擔重任：“我來做，你們去搬運收集。”

劉志豪深吸一口氣：“我也去。”

石鐵柱回頭注視著劉志豪：“你會做惡夢的。”

劉志豪沒有退縮：“那我也要去? 這是我作為連長的責任。”

“好。”石鐵柱叮囑了一句：“別多想。”

其他人分散開來。

現在連上石鐵柱和劉志豪，第一基地一共還有三十二個人。三十個人把屍骸收集搬運過來? 所有人都面無表情，因為已經麻木。

從殘骸碎片中撿出軍牌時? 從血汙角落裡掃出袖標時? 麻木的臉上也會瞬間遍佈痛苦。時不時的就會有人忽然開始哭? 但哭了兩聲之後又會忍住，默默站起來繼續忙碌。

沒有人嘲笑，因為誰都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在下一刻哭泣。

沒有人安慰，因為誰都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因為所有人也都需要別人的安慰。

打掃很快進行完畢，所有人又開始做別的。維修的維修，補救的補救，治療的治療，沉默而迅速。還有人拿出消毒用的藥劑到處噴灑，希望可以有點用處。

後廚裡，巨大的烤爐前，石鐵柱和劉志豪把屍骸一塊一塊的送進去，功率調到最大，烤個透徹，甚至烤到焦糊，然後再拿出來裝袋。

很快，牆角堆了密密麻麻的一片袋子。袋口已經紮緊，卻依然不可避免的冒著煙。劉志豪的喉嚨滾動著，如果不是N3盔甲隔絕了空氣，他知道自己未必能夠忍住不吐。

石鐵柱看著劉志豪，這一刻，他非常希望自己能言善辯，可以活躍氣氛，轉移志豪的注意力。

但言辭學的精通，並不會改變天性。

他只能伸出手，像從前一樣拍著劉志豪的肩膀，給與他支撐。

劉志豪抿了抿嘴，聲音乾澀道：“叔，你見多識廣，經歷過這種事嗎？”

“沒有。”

“那你怎麼這麼堅強，可以面不改色？”

“其實改了。”石鐵柱敲敲自己的面屏：“你看不見而已。”

劉志豪忍不住微微笑了笑，石鐵柱的話忽然讓他的心理壓力緩解了不少。

“我又不是神仙，我也會做噩夢，我也會怕，只是我在關鍵時刻更能硬撐而已。”石鐵柱看著劉志豪，就像壯年的雄鷹看著稚嫩的雛鳥：“現在就是關鍵時刻。我們要救人，我們要自救，我們要活下去，還要去報仇，所以你也得硬撐起來。”

“對。”劉志豪深吸一口氣，目光重新變得如同長槍般鋒芒畢露：“陳！進！”

“對，陳進，為了所有死難者，為了所有兄弟，為了所有被迫扭曲變異的人，此人必殺。但當務之急，我們要做兩件事。”

“其一，對基地進行全面消殺，並儘可能地維修和保護。怪物並不是只有這麼一點，我們要提防對方糾集兵力直接攻擊第一基地，這件事你來做。”

劉志豪點點頭，他確實擅長這個：“你呢？”

“我，去找個人。”

“誰？”

“一個密探，一個神秘人，很可能為我們帶來敵方的大量資訊。”石鐵柱目光幽深：“這個會面，我非常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