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一劍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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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泥看了一眼手中劍匣,漠然無聲。

徐鳳年繼續說道:“如果沒有看夠,我可以等。”

她仍是不說話。

在重逢後,兩人久久無言以對。

徐鳳年提高嗓音,說道:“跟我走!”

姜泥已成西楚女帝,與徐鳳年對視,語氣不帶感情地說道:“我不可能跟你走,你知道的。”

她身後那座江湖,在今年開春以後的大半月內,為何會水位上升?為何京城內外經常有飛鳥墜落?為何湖畔待久了就會讓人感到寒意沁人心脾?

因為湖中藏劍十萬柄有餘!

從天下各處飛過千萬裡,紛紛落在小湖中。

姜泥緩緩道:“我已經讓呂爺爺把劍匣還你了。”

徐鳳年語氣不容質疑地說道:“我收到了,但我送出的東西,又豈有收回之理。”

姜泥平澹道:“你走吧。”

“不可能。”都來到了西楚都城,徐鳳年不可退。

姜泥沉默片刻,說道:“我本打算處理完今日的事情後,就前往西壁壘。你如果不走,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說話之間,姜泥氣機爆發,湖中十餘萬柄寶劍響應。

霎時,天地間佈滿劍氣。

“今日,你與我誰都不會死。”徐鳳年單掌一壓,堆積似山的十餘萬柄寶劍瞬間停滯,落回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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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做了一件不起眼的事情,徐鳳年對姜姒柔聲說道:“武當山的菜園子,上次我去山上看過了,再不去打理就要真的荒廢了,多可惜。”

“你在清涼山的屋子,去年除夕的時候,我也讓人去貼上了一幅春聯,裡邊的東西都幫你留著,但我沒讓誰碰,一直鎖著門,你想啊,這麼久沒有打掃清理,該有多髒啊。”

“我爹臨終的時候,跟我說不管怎麼樣,不管天下怎麼亂,以後都要把你領回家,在他心目中,你姜泥從來是我們徐家的第一個兒媳婦。我爹是如此,我娘就更是如此想了。”

西楚皇宮江湖湖畔水榭中,徐鳳年在那說著,姜泥在那聽著。

周圍五百名禁軍顯得太多餘,但未得女帝之令,不敢擅自退下,只能在一旁站著。

“你應當知道西楚大勢已去。西楚之所以如此興衰急促非是因為你,而是就是真正的大楚遺老在復國之後,有些已經死了,如孫希濟。有些就算沒死,也並未出仕為官,他們是真的心灰意冷了,所以這才有了今日這幫跳樑小醜。”

“西楚的復國,本是離陽故意為之。西楚復國,席捲東南半壁,已然出乎張鉅鹿、元本溪的預料。曹長卿在復國之前便已經放下,為何你偏偏放不下?”

姜泥語氣冰冷地問道:“我是大楚姜氏正統的最後一人,當年先帝就是死在那裡,我為什麼要走?!憑什麼要走?!別忘了,這都是你教我的。倘若你我立場互換,北莽大軍攻破涼州邊關,一路殺到清涼山,你北涼王會走?!”

徐鳳年與姜泥對視道:“我根本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姜泥冷笑道:“你不說,我差點忘了。你是誰?一己之力攪弄天下風雲變動的雁王;擊敗威壓天下一甲子的王仙芝的一頁書;千里追殺謝觀應的傲笑紅塵。不僅料事如神,還在拒北城下大殺四方,趁勢攻滅北莽,完成前人都未曾完成的壯舉。此時南下,問鼎天下之態,就連我大楚京城,都成了你耀武揚威之地。”

說到此,姜泥突然憤怒道:“但是徐鳳年你別忘了,我已經不是那個任人欺侮的清涼山丫鬟了!我姜姒是大楚皇帝,我姜姒還是天下長劍共主!”

湖中劍氣再起,萬劍齊發,一座精緻玲瓏且歷史悠久的臨湖水榭就變成一堆廢墟。

禁軍早已退至一旁,未死傷一人,至於趙尚書們的屍體,在磅礴劍氣之下化為飛灰。

徐鳳年周身一丈之外,百餘柄劍斜插於地。

一道道劍氣縈繞,其中氣息古老如遲暮老人,活潑氣息如豆蔻少女,雄渾氣息如西北健卒,凌厲氣息如沙場勐將,婉約氣息如大家閨秀,巍峨氣息如山嶽雄關,深沉氣息如無垠江海。

“那又如何?”徐鳳年澹然說道:“無論姜泥還是姜姒,都是你。正如雁王、傲笑紅塵、一頁書都是我一般。”

胭脂評四人之一的姜泥,對上武評天下第一大宗師的徐鳳年。

隔在二人之間的,有國仇又有家恨。

一丈之外,遍地狼藉;一丈之內,一塵不染。

徐鳳年此話一出,讓姜泥更加怒火中燒。

“徐鳳年,你真該死!”只見姜泥殺氣騰騰,十萬劍山隨之劇烈晃動。

常人無法想象,連李淳罡都青眼相加的先天劍胚姜泥,在劍道上的一日千里是何等蔚為大觀,心念所起,心意所至,即是飛劍與意氣聯袂所至。

徐鳳年點頭道:“我知道,這麼多年來,你一直想一劍刺死我。”

姜泥玉手張開,五柄寶劍自劍山內飛出,眨眼間在徐鳳年周身穿梭數回,回落在姜泥二側地面。

天下無敵的北涼王如所說般未有反抗,二袖及肩膀被劃破。

姜泥彷彿未解恨般,玉臂一招,百千萬劍在她與徐鳳年之間肆意飛掠,眼花繚亂。

姜泥聲音顫抖地喊道:“你想這麼死在大楚京城?!”

徐鳳年仍是未做任何防備之態,笑眯眯道:“你猜?”

“好,我成全你!”姜泥將紫檀木劍劍匣向天一拋,大涼龍雀再現鋒芒。

吳家劍冢三大名鋒之一,在姜泥手中發出將冷冽的寒芒,眼眶通紅,彷彿一輩子受得委屈發洩了出來,直直地刺向了徐鳳年。

徐鳳年不躲不避,挺胸迎劍。

長劍貫胸,劍尖穿身,金色的血液侵染了徐鳳年的白色蟒袍。

劍氣一洩,遮天蔽日的劍山落入湖中。

如同昔日的那對男女李淳罡與綠袍兒一般。

姜泥呆滯立在原地。

徐鳳年笑著握著劍柄,緩緩拔出長劍。

寶劍離身,尚可瞬間癒合,只有衣服下白揸的皮膚。

若非金黃色的鮮血將大半白袍侵染,彷彿一切都未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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