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節:恩斷義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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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被厚厚的牛皮帳幕砍成了好幾段,投下了若有若無的光影,空氣中是死寂的味道,偶爾能聽到幾聲犬聲,桌子上的飯菜由熱到涼,原本的香氣早消散了,幻想中的血腥味激的幽玥胃一陣陣泛起了乾嘔卻被生生咽了下去,雞皮疙瘩起了一層又一層,不好的預感在心底蕩了一波又一波,久久未平息下去,幽玥也不知坐了多久,久到手腳都失去了感覺,她被囚禁了,這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蘇湛對自己的態度,那副深惡痛絕的表情將自己原本一顆希望的心撕扯的一瓣又一瓣,短短的數月,一切都變了,回不了的過去,退不回的原點,是萬事萬物在變,還是在利益面前,人與人的情誼冷暖變了。

未見天湛之前,幽玥想了幾筐勸說詞,希望看在往昔的情分上能放卿天羽一馬,退一萬步來說,卿天羽當年對落魄的安南王府給予了莫大的幫助,安南王府在傾天恬手中起死回生,若說與卿天羽無半絲關係這種說辭也太寒人心了,再說英雄末路又何必趕盡殺絕,若卿天羽能安心做一方諸侯,年年納貢,偏安一隅,蘇家難道願意背一個毒殺皇子的罪名,被世人詬病嗎?見到天湛時,還是那個風度翩翩、戲稱自己是“妙想夫人”的少年郎,只是幾月未見,身上多了種叫成熟的味道,渾身上下透出一種剛毅的味道,白皙的皮膚染上了一層古銅色,似乎雙手也比以前撐開了許多,在燭火中被拉長的身影也長開了許多,今日所見的卿天湛讓人根本無法相信,他會是昔日安南王府裡那個吊兒郎當的小少爺,在傾天恬的寵溺下,叛逆而又倔強,做事不計後果,冒險又衝動,“他真的長大了!”這是幽玥發自內心的感慨,書上寫的少年英雄,橫刀立馬,令匪者聞風喪膽說的也不過就是天湛這樣吧!若天恬姐姐知道她的弟弟成了位英勇神武的將軍,令無數陽國達官貴族少女心懷思念的謙謙君子,心是寬慰的吧!幽玥擠出一個微笑,對著一個側顏,剛想開口說句溫暖的話,這種靜而謐的氣氛很快被怒火燃燒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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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你還有臉回來,私奔不成又換人來投懷送抱了?”天湛的眉眼中全是氣憤與鄙棄,驚的幽玥心驚肉跳,短短幾月未見,怎麼換來了這麼挖心的話語,自己“私奔”之說從何而來?與誰私奔?卿天羽嗎?投懷送抱?投誰的懷又送誰的抱了?是他蘇湛嗎?自己什麼也沒做,怎麼在他人眼中就變的如此不堪了。

“蘇湛,我……”

“不要解釋,收起你那些謊言”蘇湛很粗魯的打斷幽玥未出口的解釋,他恨,恨卿天羽橫刀奪愛,但他更恨幽玥的“兩面三刀”,不是說好了,等自己平定了八王之亂就來迎娶她,可她卻和別的臭男人跑了,把自己傷的體無完膚,“這一私奔路跑的可還舒坦?”蘇湛從後單手抱住幽玥,將幽玥緊緊摟在懷中,幽玥一驚之下被一個男人如此無間隙的擁住,紅暈立馬密佈整張臉,那種燥熱要把自己整個人都快燃燒起來,掙扎不動,半分都無,那種男人身上的陽剛之氣直衝腦門,大腦全停了,快成木頭了,“一雙玉臂千人枕,一點紅唇萬人嘗,沒想到你比那些女人更會玩什麼叫欲擒故縱的把戲”言辭中全是輕蔑,蘇湛似乎很享受幽玥的局促不安,挑起幽玥耳旁的秀髮,嗅了下去。

“住手!放開我!”幽玥怒了,從小到大從未被如此侮辱過,自己什麼也沒做,他憑什麼這麼羞辱自己,士可殺不可辱,“卿天湛,你給我放手,說話尊重點,什麼私奔,什麼投懷送抱,虧你還讀了聖人書,天恬姐就這樣教育你的嗎?”理智早被怒火燒成灰燼的幽玥,很想揚手給身後這個登徒子一巴掌,奈何自己半絲無法動彈。

“怎麼,做了還不許別人說?”蘇湛一臉無所謂,登徒子怎麼了,他又沒說自己是什麼柳下惠式的人物,一絲絲熱氣若有若無的吹向幽玥耳廓,激的幽玥心中漣漪不斷,一隻手若有若無在幽玥腰間遊走著,隔著衣物都能點起熊熊大火,“本少爺與卿天羽比起來,哪個強點?”一陣天旋地轉,幽玥還未從這些驚濤駭浪的話語中驚醒過來,突如其來,一切都像暴風驟雨般鋪天蓋地而來,香津濃滑在纏繞的舌間摩挲,腦中更是空白一片,忘了思考,也沒有時間讓她思考,未盡的言語全淹沒在這片霸道又深情的溫暖中,蘇湛用力圈住眼前之人,貪婪的汲取對方的氣息,用力的探索這每一個角落,這一瞬間的悸動,忘記了周身的一切。

時間很漫長,很漫長,時間卻又很短暫,很短暫。

蘇湛很無恥,無所謂的說道:“聽聞你們女人都喜歡男人對你們狠點的,看來此言不虛,對本少年投懷送抱的女人太多,多的如那過江之鯽,本少爺的溫柔是不是優柔綿長,讓你終生難忘,比卿天羽是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身與心都融化了吧!”

吧的一巴掌,幽玥抬手,不假思索,自己一心為他,他卻對自己如此無恥,不尊重,任意踐踏自己的尊嚴,不爭氣的眼淚立馬如雨下,天湛怎麼可以這樣對自己,自己一直把他當弟弟看,卿天恬視自己為親姐妹,自己也是一心一意的呵護天湛,可他怎麼對自己起了男女之心,以前一直以為他小,不懂事,對自己是依賴,偶爾的擁抱也是對親情的渴望,可今日這有悖倫理,“卿天湛,你瘋了嗎?我是你姐姐,你知道嗎?私奔?我和誰去私奔,師父給我和卿天羽之間定了一紙婚約,你知道嗎?投懷送抱?虧你有這麼齷齪的想法,在我心中,你永遠都是我的弟弟,我一直有愧天恬姐,未能照顧好你,當年安南王府罹難,我手無縛雞之力,未能盡半分綿薄之力,內心萬分愧疚……”

卿天湛很輕柔的摸了摸被打的半邊臉,火辣辣的痛,看來幽玥真是對自己下“毒手”呀!嬉笑道:“你這女人真不識時務,被本少爺一親芳澤還一副尋死覓活樣,一紙婚約那是什麼狗屁東西,離開襄凡之前,我去見過明了禪師,他早說過不問紅塵事,就算禪師心未淨,為他的掌上明珠擇婿,那也是我這個權勢在手、如日中天的蘇小侯爺,京中豪門子弟眾多,又怎麼會是卿天羽那個破落戶,你心中一直愛慕一個人,他是不是卿天羽?以前高高在上的雍傾王,妻妾成群,你無插足之地,現在他是落地的鳳凰不如雞了,那些妻妾跑的跑,死的死,到你敞開胸懷送情送心了,是不是?是不是?”卿天湛滿臉笑意的死死掐住幽玥下頜,看著滿臉淚痕的幽玥,一陣心痛,強烈的自尊心迫使他傲慢起來,“你早就與卿天羽有了苟且之事,現在到我這來裝什麼貞潔烈女,你敢說自己是完璧之身,是不是卿天羽還沒把你調教好,本小爺不介意來好好教導你”

“卿天湛,你個烏龜王八蛋”幽玥瘋狂了,什麼形象什麼矜持全拋到九霄雲外去了,這個死男人,這樣羞辱自己,手腳被束縛了,無刀無劍,恨不得一刀砍死他一劍劈了他,那欣長的脖頸,一口咬上去,死死的、死死的,嘴裡全是血腥味,鮮血沿著齒縫慢慢流下來,“你不得好死,你如此羞辱我,我殺了你,殺了你!”

看著發了瘋般的幽玥,那平日裡波瀾不驚的雙眼中全是殺意,像只敖紅了眼的野狼,那副兇悍潑辣樣,從骨子裡延伸出來,原來平日裡活潑俊俏的女人也有如此強悍的一面,天湛用手抹了把脖子上的鮮血,暗笑這女人力氣還真不小,心還真黑,下口這麼重,“來,嚐嚐我的血,這也算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吧!”

“滾-----”響徹十里之地,幽玥氣的渾身都在發怵,手腳在不停的發抖,嘴唇哆嗦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臉色蒼白的無半絲血色,平日未見如此厚顏無恥之徒,多說一個字都是種浪費,“你----你----”你了半天,不知該說什麼,“來人,把她給本侯爺關起來,你好好去想想,做了哪些對比起我的事,只要你誠心悔改,本侯爺定可既往不咎”

就這樣,幽玥有了大把的時間在默默等待,冷靜之後,幽玥更多的是後悔,自己與天湛之間肯定有了誤會,這樣的大吵大鬧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增加彼此傷心罷了,迫在眉睫的是卿天羽與肆碩騎兄弟們的性命,命大於天,自己還是年輕氣盛,幾句話下來就讓自己惱羞成怒,大動肝火,本是來尋求解決辦法的,可眼下卻火上澆油,無計可施,幽玥內心深深自責,“哎-----”長長的嘆息聲裡全都是無奈與懊悔。

“幽玥姑

娘吃點吧!”門簾一動,光被打亂,幽玥已經煩的連眼皮也不想動,原本以為是送飯的侍衛,心情差,心亂麻,一點胃口也無,可乍聽善意的勸告,對方稱自己為幽玥姑娘,難不成是舊識之人,猛然抬頭,心頭一顫,翠環、安南王府,那個開滿芙蕖的池塘,晨曦中那神采奕奕的身影,還有那個散漫肆意的少年……支離破碎的畫面一幅幅離去又一幅幅湧現,“你是-----”幽玥不敢相信,在這種場合下會見到他,他似乎比以前蒼老了許多,鬢角的頭髮黑中藏白,隱約可見,眉角的皺紋深了許多,肌膚也暗淡了許多,但一雙眼睛卻明亮了許多,有種很滿足的感情在裡面跳動,一時難辨這是什麼,“音權將軍!”幽玥試探的叫了一聲,對方的面龐上閃過一絲的不自然,真的是音權將軍,還是當年的他!話語不多,為人忠厚,寡言少語,這個地道的西北漢子,除了身上多了歲月行走過的痕跡,與當年無二般,“音權將軍,音權將軍”他鄉遇古人,雖說當年自己與他並無太多交集,但他是天恬姐得力的副將,猶記乍聽天恬姐死去時,他那肝腸寸斷的模樣,一切猶如昨日,哪知歲月無聲無息的已走過了好幾個春秋,幽玥興奮之下,歡呼起來。

相較之下,音權更局促不安起來,他平日裡木訥,不善言辭,承受不住幽玥這如火的熱情,行伍出身的他,也不知怎麼和女子打交道,若不是被小主子逼迫,自己也不會,很是難為情,鼓足勇氣開口道:“幽玥姑娘吃點吧!”歡喜之下,胃口大開,幽玥的肚子鬧起了“空城計”,沒想到餓的如此厲害,也確實不可拂去音權的一片美意,什麼煩惱、憂愁統統拋去,大快朵頤起來。

“你成親了?”話問出口,幽玥後悔,但幽玥原本以為音權為了天恬會……可看見音權手腕上的紅絲線,一切都明了,這是深閨女子為保出征的夫君平安歸來,特意編織的幸福線,一頭盼著平安,一頭牽著期盼,音權當年對天恬的情意,從始至終沒有說出口,可大家都知道,特別是那傷心欲絕的模樣不是假裝出來的,難道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份情意就這麼容易改變了嗎?天長地久,情比金堅,真的只是在竹簡上供後人去評頭論足嗎?但轉念一想,天恬有她的快樂,音權有他的幸福,不是更完美嗎?或許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今生今世都無法觸及的人,是辛酸是過往也是一種甜蜜的負擔。

別夢依依到謝家,小廊回合曲闌斜,多情只有春庭月,猶為離人照落花。

離去的人已成昨日,而活下去的人還要過好今日,憧憬著明日,有些人只適合留在心底,對月長嘆,聽風吹鈴,原來愛有成千上萬種,不一定都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隔著歲月的長河獨自憑弔,苦澀自知也是一種大愛吧!“你現在的身份是……?”,“蘇家家奴,小侯爺的侍衛”音權畢恭畢敬,言簡意賅,幽玥放下碗筷,原來煩惱並沒有遠去,只是隱藏起來,“天湛呢?他這樣囚禁我又有何意思,我想和他談談”,多被囚一刻,卿天羽就多一份危險,就算是白求,幽玥也不願放棄。

“這麼讓我們的木訥將軍,幽玥這事做的可不道義呀!”一個女子笑語盈盈插話進來,隨著光線的一明一暗後,她已立在幽玥眼前,“安靜,是你!”幽玥驚喜起來,卿天羽真的手下留情,沒有亂殺無辜,即從宮變之後,還是第一次見到安靜,此時她早洗去那厚重的鉛華,全身上下粗布綸巾,無半絲綾羅綢緞,髮髻高綰,一個簡單的同心髻,無半支珠寶玳瑁,一絲水的氣韻在周身流淌,這瀚瀾第一美人的神韻是有目共睹的,不是胭脂俗物所能掩蓋的,相較於幽玥的興奮,安靜反到冷淡了許多,“幽玥,我們現在是敵非友”,安靜還是如當年的靜皇貴妃一樣,美豔不可方物,連說話的神情都未變,可說出的話卻字字誅心,“你幽幾分歡喜我,我就有幾分厭惡你,到今天才敢把心裡話說出,一吐為快!”

“我?安靜”幽玥如墜冰窟,安靜說她討厭自己,怎麼會這樣,自己還拼命去救她,往日的情分怎麼說變就變呢?猶記初見之下,她對自己說:我是安靜,那顧盼流光的神色,猶記她對自己說那段不堪回首往事時的心力交瘁樣……自己一直視她為知己,為朋友,肝膽相照,“為何?我做錯了什麼了嗎?還是你有苦衷?”

“苦衷?當然,我的心比那二月裡的苦杏還苦,你知道嗎?”安靜有點激動,很快又恢復了冷靜,“你什麼都沒做,蘇湛卻為你要死要活,公然頂撞蘇老太爺,你無姿無色,憑什麼得到他的垂愛,天下為他拋芳心的女子何其多,他怎麼可以把 一顆心繫在你這,為你枉顧族法,為你不顧前途,你就是一禍害”

這一番話把幽玥說的如遭雷擊,這是什麼?這是赤裸裸的嫉妒嗎?自己從來不願與這些女人爭寵,也不屑,可她們又為何把自己視為公敵,“你這是嫉妒!”,“哈哈---哈哈----”安靜像聽了個天大的笑話大笑起來:“笑話,我嫉妒你?我安靜才貌雙全,智勇過人,又何需去嫉妒你這個蒲柳之姿,無權無勢的虛名郡主,是我對蘇湛說你夥同卿天羽將我打傷出逃的,怎麼樣?蘇湛對我的話還不是深信不疑”幽玥的內心是燒滾的沸水,枉自己真心相待,沒想到她卻如此待自己,歪曲事實,一股叫委屈的酸水一股股直往上湧,“難道往日的情分都是假的嗎?”幽玥真的不明白,若說是假,可往日她對自己的傾訴句句肺腑,若說是真,又怎麼會有了今日這一番說辭。

“在襄凡,他是主我是僕,奉命保護你,可現在我是蘇家義女,也就沒有了任務之說,情分這東西,真中有假,假中有真,但你似乎沒明白一點,女人之間的情誼,前一刻是無話不談的閨蜜,後一刻就可以成為老死不相往來的仇敵,若這中間夾了一個男人,更是刀光劍影,你死我亡,蘇湛愛慕你,你比那些愛慕他的女人可怕多 了,若你一日不死,終是大患,你知道嗎?你比亦祈墨更可怕,她在明處,大家可以真刀實槍,你來我往,可你在暗處,打你受眾人指責,殺你無緣由,可怕吧!”安靜一雙美麗的眼中全是殺意,說的也句句寒透了幽玥一顆熱忱的心。

心如枯木,枯木難逢春,心也難復燃,聽到了這麼真實的心裡話,幽玥平靜了許多,安靜的愛太自私,自己的無心卻招來她的恨意,無關對錯,更多的是造化弄人,難道當初的姐妹之情,真的是自己一廂情願,一廂熱情嗎?她是迫不得已還是內心的真實想法,突然幽玥有點同情安靜,瀚瀾第一美人又怎麼樣,空長了一副絕世皮囊罷了,一顆芳心卻無人識,被男人玩於手掌之中,雖說不是她的錯,但命運就是如此安排,她只是愛的太自私了,一腔熱情,付諸東流,原來女人之間的情誼只適合在特定的時間故事裡,正如拂花,只適合開放在桃紅一片春的明媚中,“你要我死?”

“我這雙修長素瓷般的雙手,怎可沾血”安靜像聽了個笑話般嗤笑起來,“自古以來,拆散有情人的辦法比比皆是,天人永別是最蠢的做法,那樣只會讓活著的人永世難忘”安靜雙手撐住幽玥肩頭,桃紅嘴對著幽玥耳廓輕聲呼氣道:“有情人之間傷透心,涼透意,不是更好嗎?”聽的幽玥百骸生寒,原來這才是最真實的安靜,那個端莊好施的靜皇貴妃,這心計這手段世上無人能及,“你又有何好處?”,“好處?傻妹妹,姐姐我不求恩愛白首,只求朝夕相伴”

春華競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而新聲代故!錦水有鴛,漢宮有木,彼物而新,嗟世人之兮,督於淫而不悟!朱弦斷,明鏡缺,朝露晞,芳時歇,白頭吟,傷離別,努力加餐勿念妾,錦水湯湯,與君長決!

“好,我答應你,今生我與蘇湛無姻緣交匯之際,來世也無紅袖添香之情,若違此誓,定……”,“別說了!”安靜有點動容,自己是不是太過齷齪之心了,“馬車在外面,你去吧!蘇湛一早就強攻了,剛探子來報,說卿天羽僅剩十二騎逃至洱滄邊,若他命硬,蒼天垂憐,你趕去還可救他一命,你我從此陌路,互不相欠,就當從未相識,若你他日違今日之誓,我定要將你剝皮抽筋,挫骨揚灰,洪六,送她去!”

“不可,小侯爺說……”

“蘇權將軍,這是什麼?”一塊玄鐵令牌正握在安靜手中,“見令如見人,你不明白?”

“謝謝你,姐姐”幽玥有五分感動卻有五分寒心,兩人之間再也回不到當初,促膝長談,打鬧歡笑,各有各的私心,各有各的私心,各有各的無奈,互相指責毫無意義,“你我姐妹情分已盡,但決不是敵人”幽玥扭頭出帳,大聲 呵斥:“快!啟程!快!”

“你這樣做,其實……”,“不是”安靜立馬打斷蘇權的質疑,“我不是幫她,更多的是私心,剛才的話句句屬實,我不怕蘇湛知曉,我的一片赤誠之心昭然若揭,若有一天真的付諸東流,死而無憾”,一滴淚順頰而下,但很快隱在紅塵中,憶中的夢,你白衣怒馬呼嘯而來,是我此生最鮮明也是唯一的記憶,記憶的屏障中,是你的歡聲與笑語,是我怦然心動的心跳聲,為何你無視我的真心與實意,一笑而過裡全是我的落寞與悽然,時間帶走了容顏,淚水模糊了視線,那掛在枝頭綠葉上的水珠,是我午夜夢醒時的淚珠。

傾聽窗外雨聲,細數門前落葉,涉水而過的聲音,在這滴答中被淋透,此心換彼心,可否依舊?

你在雨中行走,你從不打傘,你有自己的天空,它從不下雨。

那段歲月,無論從何種角度讀你,你都完美無缺,你所缺少的部分,也早已被我用想象的畫筆填滿。

雙槳浪花平/夾岸青山鎖/你自歸家我自歸/說著如何過/我斷不思量/你莫思量我/將你從前待我心/付與他人可

“住手!”幽玥一把握住蘇湛欲揮下去的刀,疼痛感鑽心噬骨,鮮血沿著刀身無聲無息的落下,淚水驟落,乞求道:“求求你了,天湛,他已走投無路,你又何必死死相逼,大勢已去,何不憐憫眾生”幽玥滿眼滿心底乞求,隔幾步就橫臥屍首,鮮血凝固在土地上開出一朵朵妖豔的紅花,洱滄水平靜無波,它不知道,有一位英雄在這裡已走入了末路,卿天羽渾身是血,除了眼睛發出餓狼撲食般的綠光,已讓人覺察不出他還活著,不遠處的地上,郝峰一動不動,生死不知,一條孤零零的小船上,馮憐正努力撐藁,蘇湛的“千軍萬馬”將卿天羽圍了個水洩不通,他成了高高在上的主人,正享受著屠殺奴隸帶來的快感。

“你為他求我?”蘇湛怒不可遏,“賤人,你這個賤人”蘇湛無法相信,他一心一意對待的女人,竟為了另一個男人求他手下留情,仰天長嘯:“賤人,你知不知道,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道理”

幽玥仰起頭,偏西的日頭裡全是寂靜,上蒼也在垂憐卿天羽的窮途末路嗎?滿眼的堅定:“蘇小侯爺,卿天羽不可殺,有三點理由。一、他是七皇子,奉命去封地,若你半路截殺,你又有何威信整治朝堂;二、臨國是卑人的天下,盧榮國並不好管理,卿天羽是皇族又是攻佔者是最佳人選;三、若你放過卿天羽一命,卿天羽可以稱臣,修和書,年年納貢,金銀綢緞全部上貢”

“玥兒,你很聰明。臨危不亂,還學會了談條件”蘇湛苦笑,是呀!他若殺了卿天羽,定被世人詬病,蘇家也有可能棄他這顆棋子,蘇老爺子厚待他,並不代表蘇家上下都厚待他,置他於死地也大有人在,蘇老爺子百年之後,自己如何立足,眼下卿天羽迫降,又年年進貢,以後自己就有了財源,也能擺脫蘇家的掌控,蘇家軍並不效忠自己,它只屬於蘇家,而自己並不是蘇家繼承人,蘇家總有一天會容不下自己的,幽玥一見天湛猶豫,輕呼了一口氣,看來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七哥,七哥”幽玥怕卿天羽倔強,臨死不低頭,大丈夫能伸能屈,不可一味意氣用事。

“蘇湛,我願寫降書,稱臣納貢,蟄居一隅,暫求自保”卿天羽的語氣很誠懇,就勢磕了三個響頭,意味著他自居僕從,對天湛俯首稱臣,認天湛為主,那種屈辱與不甘攪的他心如刀割,淚水一滴滴滾落,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若命歸西,又何談復仇與偉業,一生的抱負還未實現,怎可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呢。“我卿天羽,跪天跪地跪祖宗,今日認你為主”卿天羽一跪到底,臉埋進黃土中,尊嚴與性命相比,孰輕孰重,他選擇了後者,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東山再起也未可知。

幽玥也跪了下去,膝蓋觸及大地是真實感,什麼自尊對幽玥來說只是空談,她害怕!她乞求!夕陽裡全是她的哀傷,氣氛中全是死寂,為何世間骨肉不可團圓,又為何同為兄弟,相煎何太急!靈魂裡遊蕩著全是血的氣息,死神似乎就站在旁邊,隨時隨地在等待著一個生命的消逝,一條人命,也不過是滄海一粟,紅塵一粒罷了,死去萬事皆空,這片土地並不留戀什麼,這片天空也不會記住什麼,明年此時的夕陽依舊感人傷懷,但幽玥知道,卿天羽定不甘心!不甘心!他的故事還沒開始,他的苦情還未訴說,他的委屈還未洗清……叫他如何甘心!如何甘心!“蘇湛,求求你,若你執意殺他,殺了我吧!”

“你敢威脅本侯爺,你以為你是誰,本王不敢殺你?”天湛高聲大笑,太可笑了,笑聲貫穿雲霄,響徹天際,那裡面的苦楚只有自己能體會,自己是不是太傻,眼前這個女人,無權無貌,根本不值得自己去深愛,什麼時候愛上她的,是她砸自己事的那一回眸,還是救自己時的不慌不亂,自己拉著她嬉笑,笑稱“妙想夫人”,一顰一笑皆在昨日,遠去了,也回不去了,護她一時周全終究護不了一世周全,蘇家容不下她,還不如放任去吧!讓她隨心走吧!年少時的情意最真最純,可惜世上有幾人不是勞燕分飛,竹籃打水一場空的結局呢,多情自古空餘恨,此恨綿綿無絕情期,“放他走可以,那我如何向蘇家交待”

“這個”一方古璽躺在幽玥手中,它通體純白,無一絲雜質,在夕陽的籠罩中,染上了血的鮮紅色,“這是上古玉璽,得者應喻受命於天,既壽且昌,這是師父交於我的,我出襄凡時從梅花樹下挖出,後一直隨時攜帶,祥瑞之兆,天命雖歸,此物換卿天羽一命,並不為過吧!”

“好,來人,讓他寫降書,簽字畫押,尊我為主,甘願為僕,蟄居一隅,年年納貢”一劍下去,一縷頭髮飄然而落,那絲絲根根正如纏繞的過往,而如今一切塵埃落定,難訴舊意,“幽玥,這是你選的,你我從此一刀兩斷,塵緣已盡,你心中那個陽光下閒散的少年早已死去,我心中那個對我捨命相救的少女也死去,從此不牽不掛不相干”

“好,謝謝你”幽玥哽咽,拼命含住淚水,安南王府的那片天轟然坍塌了,風吹起如花般破碎的流年,像蒸騰的水汽,很輕,卻總縈繞心間,閉上雙眼,記憶鋪天蓋地的湧過來,像是誰的回憶,突然從天而降,這一生,總是遇到很多人,又錯過許多人,而這些人在未知中走來又在不覺中離去,遇不到是彼此的寂寞,遇到了是彼此的心傷,你我終究是過客,雁去無痕,了無其音。

十里長亭霜滿天,青絲白髮度何年?今生無悔今生錯,來世有緣來世遷。

笑靨如花堪繾綣,容顏似水怎纏綿,情濃淚少恰相思淡,自在蓬山舞復躚。

“我們走!”鐵蹄捲起十里長煙,黃塵中已難辨今昔與昨日,極目遠跳,一切都消失不見,呆呆地、呆呆地,就這樣看著遠去、遠去……

“幽兒”一雙手握住幽玥的胳膊,用力帶入懷中,卿天羽有種死後重生之感,慶幸自己的一片真心換來了一片真情,含淚說道:此生定不負你。幽玥含淚點頭,原來在不知不覺中,自己早把他視為了依靠,擋風避雨的港灣,萬千思緒湧上心頭,千言萬語賭在心口難開,“我們走吧!”

“郝峰被擊昏了”

“快,扶到我背上”

“你受了這麼重的傷,我來吧!”

“不用,我行”出生入死的兄弟,就算是死也要馱回去。

“好,我扶著你”

空中飄起了細雨,澆在肌膚上,一陣陣透心涼,撲滅心中熊熊的大火,幽玥哼起了歌,幽幽遠遠,斷斷續續。

孤兮冢兮不見人,秋風掃兮永伴塋

壘兮荒兮碧草哀,雨涼落兮徹骨寒

墓兮忙兮招魂遊,楊蕭條兮鴉聲鳴

魂兮魄兮路迢迢,嘆漂泊兮浮萍老

霜兮露兮浸凌溼,醉臥碑兮永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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