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節:身陷泥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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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誰能想到,曾經的欣悅,行走在荒漠中默默對著夕陽殘雪,但豪情不斷,依偎在夕城的山色湖光中,撫著細柳清風,溫情一片,在拂花漫天裡,靜靜聆聽秋風蕭瑟的腳步音,遐想漫天,而如今,如犯人一般,被關押在一個不知名的破舊院中而不知可有明日,如廢人一般生活在一個塵埃滿身的歲月裡而不知可有佳音,欣悅感到一夜之間自己蒼老了,或許容顏還猶在,可心卻死了,古人說,哀莫大於心死,此刻,自己有了深深的感受,原來走過生死的邊緣,對世間萬物就會有了另一種看法。

醒來時,自己就置身在這個破敗的小院內,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每每想起都有一種觸目驚心的感覺,在每次都快堅持不住那沒日沒夜的嚴刑拷打,想一死了之時,欣悅的心都會發了瘋般命令自己一定要活下去,她相信老天是公平的,就算這輩子自己廢了,也要等到仇人不得善終的一天,在小院剛開始的七天裡,欣悅飢寒交迫,是姬媱給的餅讓自己活了下來,欣悅有時想,既然老天都讓自己活了,自己又有何理由不活下去,懲罰他們的那一天一定會來的。

這一年來,多虧了一個又聾又啞的宮女照顧,每日送來一頓殘羹冷炙,欣悅很感激她,雖不知她姓什名什,但那些救命的食材不亞於美味珍饈,對於現在的欣悅來說,她活命的目的只有一個,等待老天的懲罰,能活下去就是老天最大的眷顧,那個曾經如影隨行的“瀚瀾第一美女”的名號早丟棄了,現在的自己,雖無明鏡但也知道定是無顏面的,曾經那個明豔之人,皮膚光澤的少女已死去,變故掏去了她的靈魂,空留下一個行屍走肉的軀體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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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升日落,晝明夜暗,這些自然的改變告訴欣悅,她還活著,日子在行走著。

廊柱上纏了株枯藤,瞧它枝幹的粗壯可想而知有些年頭了,不知為何,欣悅很喜它,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是呀!同樣的孤苦無依,同樣的無人問津,你已經因為年華老去而失色,你已經因為歲月流逝而乾枯,但你還是緊緊地纏繞著、纏繞著,努力的向上爬……或許世人說過你攀附,但別傷心,我知道你和我一樣,正在努力的活著,因為從那纏繞中流露出來的依戀和不捨,怎忍心棄去,可是你能告訴我嗎,你留戀什麼,是那無邊的蒼穹還是那一去不復返的年華。

日復日,年復年,在晨光中能睜開眼,欣悅就有了莫大的欣喜,上蒼待她不薄,在那如廢物般的日子裡,欣悅都不忍回顧,秀髮中爬出的蝨子告訴自己,狼狽不堪是一種怎樣的境界,蠕動著身軀,伸長脖子,拼命前行,只為不讓自己渴死,欣悅一直告訴自己,大仇未報,怎可言死,死很簡單,但死後留下的冤魂誰又來安撫呢?若死能解決一切問題,那生不就顯的太多餘了嗎?

膽戰心驚中過著昏迷又清醒的日子,欣悅不知哪一天會是她生命的終點,屍身將無安葬之處,曾經的自己是高傲的鳳凰,現在的自己還不如一隻落毛的雞,隨著時間的推移,欣悅的這種對生的擔憂漸漸遠去,原來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自己的一條命在那個昏君眼中一文不值,不是他仁慈,而是遺忘了吧!遺忘了這莫不是最好的結局,唯一的疑惑是,對於一個想要他命的人,他是如何遺忘的?

日子不緊不慢的過著,今日大雪初晴,欣悅倚靠在廊柱上,看著眼前的情景,心已麻木,兩年來,慕容戰第一次現身,在初見他的那一刻,欣悅連眼皮都未曾抬動,曾經的戀人,如今的仇人,彼此之間若說還有情分那也只有仇,欣悅不知他來做什麼,替那個昏君來殺自己?或者來看看自己這個落魄的女人落魄到什麼地步了?……可這些都沒有,慕容戰一言不發,獨自一人在搬這修那,正如那是他的小院,因他的遠去而荒蕪了,如今他回來了,他要重新收拾這個家,一切從頭開始!

四目相對,早已無言,那滿懷愧疚和愛戀已經打不動欣悅了,雖說一切都成定居,波瀾不驚了,可不知為何,欣悅再見他時,心依舊充滿了竊喜,欣悅恨自己,恨自己情長,恨自己心軟,經過那麼多的磨難都未曾流下的淚,在那一刻犯難,是委屈嗎?還是不甘?

小院經過慕容戰雙手打理,往日那荒涼樣漸漸褪去,有了生機,特別是牆角那株移植而來的拂花,是這裡的整片春色,花敗花開,可是情死情還能復發嗎?若說不恨那時假的,若說恨卻又恨不起來,想的多又沒有答案,欣悅有時更煩躁,那還不如不要去思考這些沒有答案的為什麼好,欣悅沉默了,慕容戰無語,兩人之間未有隻言片語,如兩個陌生人般,不,更確切的說,是比陌生人還陌生人的沉默,陌生人之間還有可能成為朋友,而他們之間永遠只能是陌生人,欣悅也想像個潑婦般破口大罵,把所有的委屈與不滿統統發洩出來,可在平靜下來後,欣悅自知這樣做無濟於事,那還不如大家都平靜吧!等待上蒼的判決吧!

欣悅,人生中這場驟雨來的猛去的也快,經過打理,似乎一切都恢復了原樣,但心卻碎了一地,無法癒合。

驟雨,你只知梳打梧桐的纏綿,卻不聞擊落拂花的幽怨,滿地落英,給博愛的夕城大地籠罩上一層悽清、悽楚、淒涼之外還有濃郁的悽苦,你逗樂了入寢歌樓,紅燭昏羅帳的少年,惹愁了獨倚客舟、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的中年,驟雨,你送給我的清涼之吻,因何不能輕柔,而如斯剛烈?

驟雨,你如果要來,為何不先問一下古廟的日,夕城的霞,瓊琅的雲,你如果要來,別像大漠的風,塞外的雪,你如果要來,灑下一曲和諧的旋律,一串悅耳的音符,一腔婉轉的歌調或一簾勾魂的夢!

日子就這樣不慢不快的走動著,在你覺得它快時它並不快,在你覺得它慢時它並不慢,慕容戰的來去無定時,突然之間,欣悅發現,自己倚廊,滿目瘡痍,心卻在等待那個身影的出現,而那種無聲的等候是一種煎熬,但更是一種無言的甜蜜,欣悅更恨自己!

春去冬來,冬來春去,小院在慕容戰的打理下,褪去了破敗的冬裝,穿上了嶄新的春光,整個都煥然一新了,可是兩人之間隔著萬丈深淵,無言亦無語,有時,視線的交集,欣悅倔強的偏過頭去,不是她心中的恨,若說有恨,在兩人之間,欣悅更恨自己,她的人一直在騙自己,可心卻真誠的訴說著那份愛意,欣悅只是很怕很怕,怕自己不爭氣的眼淚,在自己的每一次轉身之後,都淚流滿面。

欣悅被人遺忘了,遺忘在這個孤獨的小院中,他人心中,她應該早已成一具白骨了吧!那個昏君再也沒有來過,這個小院像一個世外牢籠,囚住了一個女人的一生,任誰也無法想到,他們心目中的慕容戰將軍會是這個破敗小屋的修葺者,而且十年如一日,從未放棄過。

那一

夜的風雨,似乎天地都在發狂,那一夜的酒香,蓋住了心頭的過往,欣悅在短暫的掙扎之後,整個人都融入了這溫暖蜜意中無法自拔,那個披著蓑衣,帶著雨珠,周身圍著濃濃酒意的身影破門而入時,欣悅的心是即害怕又渴望,即矛盾又坦然,一直希望與眼前之人白首偕老,一直希望有一天能與他伉儷情深,沒想到會在此情此景下,那一夜的彼此,拋開了所有的恨與仇,只給彼此留下濃濃的愛意,欣悅瘋了!慕容戰也瘋了!

這個小屋成了兩人的家,兩人的關係在世俗之中無法容忍但在這個與世隔絕的破院中又有何妨,彼此是夫妻?不是!有實無名,無法互訴衷腸,是戀人嗎?不是!沒有戀人之間的惺惺相惜,兩人依舊無語,似乎都在等待對方先開口,很多次欣悅幻想,明晨迎著陽光,挑開窗幔,自己的心上人就會站在拂花樹下,笑容滿面的對自己說早,自己也可以坦然的說愛他,很多次欣悅都想打破這種無語的狀態,但又不知該說什麼,發生過的事情怎麼可能當沒發生過,愛過的傷痛怎麼可能在一夜之間全都癒合,身上的痛消失了,那心上的呢?

“陽光裡 的塵埃都在翩翩起舞,不知是快樂而舞,還是苦中作樂呢?”欣悅看著滿目的春光,自言自語道,人也不過是這陽光裡的一粒塵埃,可惜不論自己願意與否,都已經殘廢了,那株老枯藤,沒想到還能枯木逢春,重拾春意,在慕容戰的精心照顧下,起死回生,欣悅有時坐在它的藤蔓裡,傻傻地等待時間在她身邊悄悄的溜走,盯著雙手雙腳被均勻的抹上了藥的傷口,欣悅不知自己該作何感想。

恨,又恨不起來,愛,又愛的很委屈。

十年不過彈指間,揮揮手已成過往。

十年前的每一天,欣悅活在掙扎中,十年後的每一天,欣悅活在矛盾中,而這轉變主要來源於欣悅懷孕了!在欣悅決定將這個訊息告訴慕容戰時,他卻消失了!他的身影再也沒有在小院的牆頭出現過,欣悅很傷心,自己怎麼如此傻,自己被拋棄之後又被玩弄,讓她欲哭無淚,在短暫的悲傷之後,欣悅決定要離開這裡,她死在這裡無所謂,她不能讓她的孩子也死在這裡,人說虎毒不食子,慕容戰他再忠君愛國,不會連自己的骨肉都可以拋棄吧!

一縷冬日的殘陽掛在院中的老枝丫上,久久不願離去,光禿禿的老枝丫在光影裡,低頭獨自欣賞著自己光影中的陰影,思索著那曾失去的年華,樹旁有一個身影與它一樣,無聲沉默著,煢煢孑立又孤苦無依,一縷笛音飄蕩在院中,聽不出曲名也聽不出喜樂,就那樣平淡被吹奏著,時間久了,被忽略成自然聲籟的一部分,不知有沒有人欣賞,但老樹一直在呀!

欣悅固執的站在老樹旁,一遍又一遍吹奏著這首無名的小曲,這是夕城的童謠,是瓊琅的心聲,欣悅也知故人都去另外一個世界了,這童謠只為一人吹奏,不論他來不來,心意已決全融在這笛聲中了。

天空明了,太陽昇了,老樹旁的影子還在那,靜靜演奏著內心那份孤獨的希望。

天空暗了,太陽落了,老樹旁的影子還在那,靜靜演奏著內心那份孤獨的希望。

淚悄悄的流下了,幹了又溼了,溼了又幹了,風把它的水分帶走,卻把鹹味留給了心房,這是何其殘忍之事,欣悅一直盼著,一直盼著,她不相信老天對她如此不公,慕容戰戰對她如此殘忍,玩弄了自己又拋棄自己了嗎?

老樹開始冒新芽了,不知是被笛聲吹傷了心,還是老朽枯木,葉少芽疏,半邊樹枝可見被蟲啃食過的痕跡,院中的小草開始冒尖,好奇的東張西望這個新奇的世界,空氣中的嚴寒被驅走換來了輕撫,一個踉蹌,欣悅跌坐在地,手中的竹笛也跌成兩斷,血已滲透至竹笛中,欣悅用手抹去嘴唇上的血跡,開始苦笑,原來自己才是作繭自縛的那個人,是自己在痴心妄想,嘴唇上的痂結了有脫了,脫了又結了,自己日復日,月復月的苦求什麼都換不回,還能奢求什麼?奢求什麼呢?

“欣悅!“

“你是?”欣悅從驚喜中抬頭,他終於來了嗎?他來救自己和孩子了嗎?他不是鐵石心腸,心終於融化了嗎?可眼前之人根本不是慕容戰,相較之下,眼前之人,身形顯秀氣,言行如春風,舉手抬足間有股輕柔感但又不弱,身影很熟悉,但……

“欣悅,多年未見,你怎麼變成了這樣?”

“音哥哥,音哥哥”欣悅與來人抱頭痛哭,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一發不可收拾,自己在這裡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生不如死,眼下終於有希望了,這是蒼天的恩賜,蒼天垂憐呀!“音哥哥,你帶我走吧!帶我走吧!”欣悅一直是個心高氣傲的女人,自尊極強,一生從未如眼下這般低聲下氣的求人,哪怕曾經面對死亡也未皺下眉頭,可眼下,她像個失足的孩子般苦苦哀求,淚流滿面。

“欣悅,這十年我一直都在找你,我以為你……”畔樂公子把到嘴邊的死字吞了下去,他怕欣悅再受刺激,彼此是兒時的玩伴,一起嬉鬧一起成長,瞭解也很深透,欣悅是那樣的堅強,若不是吃了太多常人無法忍受的苦,她怎會如此嚎啕大哭,從九天的鳳凰變成如今落地的雛雞,家族一夜被滅,無依無靠,這種天與地的懸殊是任何人都無法抵擋住的,分崩離析只在一瞬間。

晚風在兩人身邊逗留著,不時撥弄著幾縷頭髮,看著眼前的大火,欣悅是從心裡感到快樂,這個關了她十年的破牢籠一夜間終於被毀了,自由回到了身上,是件多麼舒心的事,可心頭不知為何又有那麼一點點的失落,那裡也有一些無法被世人接受的快樂,牢籠雖破,卻是心愛之人親手編織的,今日已到這一步,萬事無法回頭了,今生也就別過了。

“音哥哥,你這樣救我走,會不會帶來麻煩?”欣悅也知,若讓詔順帝知道,自己被救走,陽詔兩國免不了開戰,到時音哥哥也會騎虎難下,會不會惹禍上身。

“不會的,詔順帝後宮佳麗三千,他早已不記得你是誰了,此處地偏,無人問津多年,前不久,我讓人散佈謠言,說鬧鬼,白日裡也就一個老廚娘給你送吃的,夜晚無人敢來,天干走水也是常事,你就不要顧慮那麼多了”畔樂公子是雅稱,他便是與欣悅從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卿音----陽國十八皇子。

多年後,誰會把這個夜晚銘於心,多年後,誰又會在夜裡聽見笛音,世事難料,轉身之後,已成陌路,若蒼天垂憐,再見猶如不見,苦與難均在火中燃燒,心與淚在炙熱中昇華,拂花的花香飄不過高牆,老樹的遒枝尋不到綠芽,你在火的這頭,我在火的那頭,相遇易,相守難,到頭來,白了頭髮,風乾了淚,千年之後,優雅的笛音穿過時空,停留在最初的地方,面孔若

許有,身影也依舊,但回不去的是真心,留不住的是彼此。

欣悅的手輕撫上小腹,這裡有一個小生命正在酣睡,不久的將來,她將要來到這個世上,聽水聲聞鳥啼,觀夏花賞日落,上一代的恩恩與怨怨隨著這場大火就此結束,不讓淚水延續,讓苦難徹底結束,從此不問你我的出處,不問世間的情仇,生命在這個小生命上延續,愛在這個小生命上流淌。

、“音哥哥,我老了嗎?”

“怎麼會,我的悅兒一直都是夕城裡的拂花瓣,豔麗無比”卿音含笑撫著欣悅的頭髮,用手勾住一樓隨風亂舞的髮絲,是呀!時光匆匆,從何時起,白髮染上了髮梢,而青春不在。

兩人相視而笑,欣悅的笑透出絲絲苦意,那個瀚瀾第一美女早在十年前就死了,現在的自己,如同行屍走肉,還能妄想美貌韶光嗎?十年未曾照鏡,不知皺紋爬上了幾道,不知白髮增添了幾許,曾經的少女,如今的老婦,是時間無情的鞭笞,從人世間最無情的歷練中走過,能不老嗎?欣悅不知,也永遠無法聽到,在火的那一邊,那聲響徹雲霄的痛哭,那個悲痛欲絕的身影,那個身影愛過她,卻呵護不了她。

“悅兒,經歷人與事,我們都會長大也將漸漸老去”卿音愛憐的看著身旁的這個女人,風雨之後,這個女人的心性並未改變了許多,不過還能覓到當年的影子,只是現在學會了婉轉,換一種方式罷了,“後面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忘記該忘記的,銘記該銘記的,這才是人生的真諦,佛家所說的人生八苦,你我均逃不脫的”

“音哥哥”欣悅泣不成聲,彼此都沒有變,可彼此卻又變了,這麼多年來的執念,在這一刻卻顯得那麼的不真實,不曾存在過,虛無又空幻,“音哥哥,是什麼讓你我在看似不變中卻不知不覺變了”

“是佛祖的本意,欣悅,你知道嗎?我已帶髮修行,皇兄處處提防我,恨不得我死,這麼多年,我最牽掛的人就是你,蒼天垂憐,佛祖有心,能再見你,此生無憾”卿音抬手撫了撫眼角,那裡也長出了細紋,只是容易被忽略罷了,自從父皇死後,新皇不容,過著猶如困獸般的牢籠日子,膽戰心驚,如履薄冰,不是懼死,而是死無意義,人生從此一落千丈,曾經那些快馬瀟灑的日子真的一去不復返了,心也老了,不然怎總喜歡懷舊呢,“悅兒,你我同病相憐,相扶著一起走吧!”

“好”欣悅將冰冷的手放入那滿是老繭的手中,溫暖沿著經絡傳入心房,開出了一片春色。

“她是我母親嗎?”幽玥淚流滿面,她從來不知自己的母親如此悽慘的身世,師父一直告訴自己,她是一個好母親,在自己年幼時病逝了,慕容戰將軍對自己掏心挖肺,雖說時間短暫,可那份愛意是發自肺腑的,自己能真切的感受到,從未想過父親與孃親之間有如此大的鴻溝,今生無依,來生無望,不是誰對誰錯,縱使情深,奈何緣淺,“孃親葬哪了?我能去祭拜她嗎?”

“你娘說自己罪孽深重,對不起金烏寨所有人,死前囑託我將其火化,骨灰葬在瓊琅山的每株拂花下面,讓自己的靈魂守護著瓊琅山的每片生機與每份綠意,希望來於花中,長於花中,臥於花中”明了禪師一直定坐,紋絲不動,眼神卻很迷茫,他似乎在努力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又似乎把紅塵看遍,一切都事不關己了,“你是師父在塵世間唯一的牽掛,師父無法庇佑你一生”

“不,師父,您待我如父如母,養育了我,教導了我,是幽玥不爭氣,總給師父添堵,師父……”幽玥跪地痛苦,她不要這份情離去,她怕這份情離去,她從未認真思索過,若有一天在這個世上至親至愛之人都離自己而去,自己該如何自立自營,“師父,玥兒很怕,很怕”

“傻孩子”明了禪師滿眼心疼,“你和所有的師兄們,都是師父最疼愛的孩子,師父怎會離你們遠去,師父只不過要去一個很遙遠的地方,在那裡默默的關愛著你”

“我怕!師父,我怕!”幽玥哭的像個無助的孩子,她真的好怕,她想留住的人卻無法留住,師兄們是這樣,木頭也是這樣,而眼下師父也是這樣,為什麼每個人都要遠離自己,為什麼?為什麼?

“幽兒長大了嗎?”

“是的,師父,可幽兒寧可永遠不長大”

“傻孩子,花開花落,日升西落,人生人去,生生不息,這才是佛祖普惠眾生的恩德,師父若能坐禪成功,圓滿圓寂,你該高興知道嗎?師父把過往的是非曲折都告訴你,是希望你能汲取經驗,過的更好,為師有句紅塵話送與你,希望你能悟透:拂花正豔明,贈予有緣人!”

“可是師父,幽玥還……”

“幽兒,這是上古玉璽,上承帝王下載蒼生,其實這也不過是塊普通,只不過雕琢精美的古玉罷了,可在帝王權相手中,它是塊上應天命下順民心的象徵,師父將它交給你,是希望有朝一日你將它交給一代明君,開啟一個萬世敬仰的盛世,這也是師父完成了父皇的所託”

“師父……師父……師父……”

為何夕城的拂花如此的豔麗輕盈,原來在它飛舞的身姿裡,有一個女子的身影,她由光而化,而又在光中變化著。

夕城,這樣一個普通的邊塞小城,可它卻寄託了幾代人對它的心血,它的一草一木都含情,它的一山一水都有恩,誰在光陰的爛漫中給它編織憧憬明日的花環,誰又用雨後的彩虹為它抹上清淡的妝,誰把一份情深寄在她的身上,誰又在夢中時時追尋著她遠去的身影,夕城,你的愛如天地般廣闊,你的情如深海般深邃,你的愛意流在每個兒女的心中,你的情意寫在每個兒女的心間,你是父愛也是母愛。

夕城的風是初生嬰兒的手,輕撫在每個過客的心頭;夕城的風是三月的拂花,糾纏住每個過客的腳步;夕城的風是七月裡的清荷,送給匆匆的過客屬於夕城的綠意。而在夕城裡的每一個人,他們的生命如這風般,輕盈而來又輕盈而去,好一個亙古的永恆,每個過客或許感慨於它的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不著一絲痕跡,可她的子民卻跋山涉水,在時空裡淘盡沙礫,接受歲月的洗禮,找到了這個永恆的真諦,唯有夕城的風,可以穿越荊棘。

她的子民趨行在人生這個亙古的旅途中,在坎坷中奔跑,在挫折裡涅槃,憂愁纏繞全身,痛苦飄灑一地,他們累,卻無從歇息,他們苦,卻無法迴避,烈日暴雨來過,飛沙走石來過,他們佈滿傷痕,還要面對一片片荊棘的叢林。

在風吹著號角呼嘯而過一座又一座夕城中沉默多年的棘林時,相信在這個大陸上許多睿智的眼睛已看到了它在昭示什麼。

唯有夕城拂風,可以穿越荊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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