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闌。
安靜的小院,殺機重重。
因為一路乘著夜色而來,眼睛一直適應著天色變暗,傍晚的黑暗暫時並不妨礙對眼前景況的觀察。
驟然看到那兩個黑洞洞的槍口,楊安、財迷二人微微一怔,這才意識到剛才那敲門的固定節奏,原來就是吃掉對手的訊號。
“難道這塊玉佩真的價值連城,讓他們動了歪心思?”楊安很快鎮定下來,暗忖道。
二人沒有想到,在自己拼死保衛的國都南京城裡,竟然有中國人敢向守護這座城池的軍人下黑手。儘管有些意外,但那黑洞洞的槍口著實讓人驚駭。
極其短暫的驚駭與發怔過後,楊安轉身看向那胖子,僵硬地笑道:“周掌櫃,難道這就是您老人家的待客之道?”
當楊安轉過身來,便看到那胖老頭不在哪裡摸出了一支手槍。他一眼便認出那胖老頭手中拿著的大眼擼子的時候,他的臉上再次露出了驚愕。這該死的大眼擼子,他實在是太熟悉了,因為在上海的時候,他自己就沒有少吃這傢伙的苦頭。
“看來,這該死的老頭早就在算計自己。”楊安忖道。
“該怎麼辦,如果死在中國人自己人手裡,那可真的冤枉死了!”
轉念之間,楊安沒有聽到那胖老頭的回話,卻聽到財迷“嘿嘿”一笑,說道:“老不死的,算你狠!你們開槍啊!現在南京城到處都是俺國軍兄弟,你們開了槍,怕是沒有什麼好果子!”
“哼!鴨子死了嘴殼子硬!南京城裡漢奸、日本特務怕是不少,老子隨便開幾槍,又能怎麼樣?再說,這麼一大片民宅,國軍守城部隊自顧不暇,哪裡有精力尋這幾聲槍響!”
聽到這話,財迷這才知道碰到了硬茬狠角,氣勢頃刻被對方蓋住,一時語塞。
“姜還是老的辣。”楊安一想,便說道:“周掌櫃,現在是全國抗日,我們全連一百多號人,現在打得只剩下這十幾個人,我只想找你買一點傷藥打鬼子,也是為了保護你們,也是為了保護南京城裡的老百姓。難道你們這樣做,是想當漢奸嗎?難道你們不怕遭報應嗎?”
聽到這話,大門後邊的兩人身體一顫,旋即相互對視了一下,似乎被楊安的話語說動了。
“周掌櫃?”周掌櫃後邊走來一個手持花機關的漢子,聽到楊安的話語,似乎被自己的良心所動,徵詢地問道。
“廢話!都給老子盯緊啦!他們再敢廢話,就打死他們!”周掌櫃咬著牙恨恨地說道。
“哎,財不外露!都是這玉佩惹的禍!”楊安忖道,微微咬了一下牙,便接著說道:“周掌櫃,我們把玉佩交出來,藥我們也不要了,你們放我們出去打鬼子!”
說著,楊安便取下鋼盔,想再次從脖子上取下玉佩。
“別動!再動老子就開槍啦!”周掌櫃拉了一下槍機,子彈上膛了。
“周掌櫃,如果你老人家為了這點錢財,就這麼殺害抗戰國軍,怕是這院子裡的兄弟都不會同意吧?”楊安鎮定地說道。
隨著話音落地,院內氛圍隨之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掌櫃的?”那個拿花機關的人再次不安地詢問道。
再次聽到喊聲,周掌櫃微微遲疑。顯然,現在周掌櫃殺人決心已經沒有剛才那麼堅決。
在小院氛圍微微發生變化之時,財迷迅速從挎包裡摸也一枚手榴彈。
經過昨晚掃蕩日寇的夜戰,手榴彈的後蓋早已不知去向,財迷一把捅破蠟紙,拉出了弦,得意地笑道:“周掌櫃,要死大家一起死!哈哈哈,沒有想到吧?”
周掌櫃當然知道眼前這小子拿的是什麼,滿臉駭然,不由地後退了三步,而財迷眼睛緊緊地盯著眼前的死胖子。
“周掌櫃的,人心不足蛇吞象,俺連長要送你一塊寶貝,你還要殺人!俺財迷最怕死了,可死在俺手上的小鬼子至少也是兩位數,沒有想到今天卻要死在自己人手裡!哈哈,哈哈哈!”
財迷的笑聲裡充滿了悲愴,他一邊說話,一邊漫不經心地向前走,讓那該死的胖子始終在手榴彈有效殺傷半徑之內。
“住手,財迷!現在還不是死的時候,周掌櫃,你就這麼想殺死我們,總要讓我們死個明白吧?”楊安追問道。
“哼,玉佩!我周家少爺的玉佩怎麼在你手裡?”周掌櫃慢慢鎮定下來。
“周家少爺?”
“對,那塊玉佩上下邊有一個篆寫的周字!如果不注意,怎麼會知道這個,這是周家祖傳的寶貝,少爺絕對不會送人的。你們,你們是不是打了少爺的黑槍?”周掌櫃身體起伏,氣憤地責問。
“對,是不是你們打了少爺的黑槍?”周圍的幾人跟著問道。
“周掌櫃,你說的是周樹聲。”楊安說道。
“閉嘴!少爺的名號,也是你能夠大呼小叫的!”那個花機關惱怒道。
“周掌櫃,我看是誤會了!周樹聲周大哥還活著,這是他親自掛到我脖子上的。”
“這是周家家傳寶貝,怎麼可能?都盯緊了,他們可是**子,別讓他們給騙了!”周掌櫃冷聲說道。
“周掌櫃,我是揚州林家的人,林修是我叔,周蘭是我嬸子,林家老爺子、林叔都是單傳,……。”
聽到這話,周掌櫃思索著,一時難辨真假,但是手中的槍卻是絲毫沒有放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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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對了,我爸爸在漢口為了救林叔,替林叔擋了殺手幾刀,是被日本人殺死的。”
周掌櫃仍然不為所動,黑洞洞的槍口仍然對著他們。
“我前年離家出走,林叔他們應該託你們找過我,我叫楊安。”
“楊安?”小院裡的幾個人異口同聲地問道。這個名字,對於小院裡的數人,在過去一年裡,在書信裡、電報裡實在是太熟悉了,大家還找過這個從未謀面的娃娃。
“對,我叫楊安,今年夏天福伯帶著我和小荷到上海玩,對了,小誠哥在上海開診所,趕上了打仗,福伯被炸死啦……。”
“那你怎麼這麼快就當了連長?”儘管周掌櫃的戒備少了些許,但心中仍然存在疑問。
“俺連一百多號人都打得剩下這麼幾個人啦,還有什麼不可能?”財迷不滿地反問道,這時的他已經沒有了絲毫的畏懼。
“那你說說,這塊玉佩是怎麼到你手上的?”周掌櫃問道。
接下來,楊安便把自己一班數人到第十四師擔負嚮導以及第十四師夜攻羅店的事情簡要地講了出來,一直說到在上海的醫院裡周樹聲歸隊前贈送玉佩。
聽到楊安的講述,眾人面色凜然,都沒有想到少爺命大,竟然在菜窖、狗窩裡避過了日軍的追擊和搜尋,而又在最危險的時刻,被眼前這小子帶出了險境,更沒有想到眼前這小子就是周家少爺的救命之人。
“都把槍收起來。看來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誤會誤會!還請楊連長、楊小弟不要怪罪。否則少爺知道了,我這個老家夥可真是沒有什麼顏面了,我這張老臉還能往哪裡放。”
一場一觸即發、兩敗俱傷的火併,在周掌櫃滿臉歉意中停歇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