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4章試驗田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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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氏和幾名女子,在某種程度上確實是朋黨,但是她們當下還沒有到黨爭的地步。

斐潛舉其為例,只是表示連她們都有朋黨,更何論其他?

斐潛也沒要處理甄宓的意思。

因為幾個女人彙集起來就產生了恐懼,在她們根本沒有做什麼惡劣行徑的時候,就屁顛顛的著急著要處理,要打壓,要拆散,說出去豈不是讓人牙都笑掉了?

報團取暖不等於黨爭,相互作為朋友也不等同於黨爭。

朋黨,也同樣不一定會最終走向黨爭。

但是黨爭一定是朋黨的最終形態,就像是資本最終一定會走向壟斷一樣。

黨爭,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

斐潛知道,只要是政治,就有利益糾紛,這是不可避免的。

後世也有黨爭,但是後世的黨爭的範圍也好,亦或是程度也罷,都不如古代歷史上的黨爭激烈。

在資本主義社會裡面,尤其是選舉年,驢象為謀取共同或個人的政治經濟利益相互攻擊的不可開交,往往極盡能事,猶如大戲,不過這種黨爭很少涉及身家性命。

而在華夏古代封建王朝的後期,黨爭基本上都是血腥的。

黨爭的結果,輕則貶官流放,重則抄家斬首,黨首靈魂人物的興衰,關係到政治利益群體,一榮皆榮,一枯皆枯。黨爭首領轟然倒下的時候,總是會讓非常多的關係者和無辜者隨之死亡。

『防範於未然,未有形而除之,方為上也。』斐潛說道,『如今黨錮之爭,已是弊病,害國不淺,故當以其在毫毛而治之,不應待鑱血脈,投毒藥,副肌膚之痛也。』

『春秋之時,便有黨爭。時荀子曾言,不比周,不朋黨,倜然莫不明通而公也,古之士大夫也。』斐潛繼續說道,『既有此句,編制比周之事,春秋亦有。又有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這春秋戰國,朋黨之害,蔽美揚惡,知之甚也。』

『遏黨爭之變化,』斐潛目光炯炯,『楚策有雲,下比周,則上危;下分爭,則上安。故可否以強權除其首領,斬其附庸,以求彌爭?此策良善可用乎?』

如果結黨營私,蔽美揚惡,那麼就會威脅到統治者的權力,而如果能夠使得群臣相互紛爭,不結黨,那麼這自然就是統治者為政的高超手段的體現。

一種辦法,就是殺。

斐潛的目光深邃悠遠……

……(;¬_¬)……

冀州。

慄氏迎來了覆滅之災。

慄攀兄弟被捕之後,一直以來都沒有什麼特別的訊息,所以一開始的時候,慄氏還很緊張,可是緊張終究不可能永遠持續。

漸漸的,慄氏上下就以為這事情結束了,或者即將結束了。

而等到他們放鬆的時候,勐然間才發現刀槍到了眼前。

這天,當慄攀的從子在莊園高臺之處憑欄遠眺,看著夕陽落下的時候,他看見了一隊曹軍騎兵從遠處疾馳而來!

高高揚起的煙塵,張牙舞爪,就像是有一頭兇獸潛藏其中。

『啊啊啊……』慄攀從子的心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忽然一下子抓緊捏住了一樣,忍不住大聲叫了起來,甚至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叫著一些什麼。『來了……曹軍……他們來了,來了啊……』

在那些曹軍奔向了莊園大門的時候,慄攀從子他就發現自己的腿軟了,『快……快……快快……』

還沒等慄攀從子解決自己頭腦和行動不同步的問題,在莊園之處,就揚起了一片血光!

剎那間豔紅一片!

尖叫聲震耳欲聾,男子的、女子的混雜在一起!

『救命啊!救命啊……』

『啊啊啊啊……我冤枉啊……』

『我的手!我的……』

『孃親!疼啊……孃親啊……』

院門被轟的一聲開啟,硃紅色的門扉撞在了白牆上,顫抖得露出了裂痕。

院內一名家丁迎了上去,還未說話,便是鮮血飆出。

領隊的曹撫噼倒了一名家丁,然後又是砍殺了另外一名衝上來的慄氏侍衛,旋即爆喝出聲,『慄氏謀亂!誅族!』

『喝!殺!』更多的曹軍兵卒湧進了莊園之內。

不管男女老少,也不管是僕從護衛還是士族子弟,反正見人就殺。

『住手!住手!』慄攀從子好不容易克服了自己的腿軟,咬著牙站在了後院門口,伸出雙手擋住了後院的院門,『罪不及妻子!罪……』

然後他就捂著脖子,倒了下去。

曹撫將戰刀上的鮮血在他的身上抹了兩下,然後收入刀鞘,『蠢貨。』

曹撫一擺頭,讓開了位置,冷漠的說道,『殺光。誰管不住自己褲襠,以後都不需要管了。』

曹軍兵卒森然應答著,衝進了後院。

曹撫的臉色依舊冷漠。

屠戮老幼婦孺,同樣也不是曹撫所期待的事情,他更想要在戰場上去砍下敵方對手的頭顱,但是他知道,他不過是曹氏旁支,這種活,自然就是屬於他的。

難不成還讓曹丕親自來麼?

立威。

抄家。

順帶補償,或是獎勵給那些之前站對了位置的傢伙……

這樣的活計,即便是曹撫不來,搶著來的有的是!

『你……你們是什麼……』

『孃親……啊……』

『我不想死啊……』

有人高喊著,有人慘叫著,但是並沒有能夠阻止這些曹軍兵卒前進的腳步,揮舞的刀槍。

人聲嘈雜,夕陽濺落,血色正濃,就像是要燃燒起來一般……

……(〃′皿`)_(:з」∠)_……

『曹孟德借孔文舉之事,以誘政見不合之輩,聚而誅之,黨爭也。』斐潛緩緩的說道,言辭之中頗有金石之聲,鏗鏘有力,『然此舉僅可暫緩……蓋因此法,便如野草焚於野,春風吹又生。若是主弱枝強,則多以拉攏求全,扶一打一……』

……(-"-怒)……

星光寥落,還未至子時,吳郡城中,漸漸的便靜下來了。

雖然說千里之外的武陵地區,江陵地帶風起雲湧,戰雲密佈,可是吳郡此地依舊是安詳的,許多事情所引起的動靜都被壓制在了一個極小的範圍之內。

報時的更夫懶洋洋的敲著更鑼而過。

楊儀暫轉未眠,這幾天他在家中,並沒有去將軍府當值。

陳氏船廠就像是一場鬧劇,圍觀的那些官吏就像是參加宴席的賓客,吃吃喝喝哈哈笑笑,然後拍屁股都走了,留下一堆的殘餚給楊儀。

楊儀一想到這些,便是覺得臉發燙,頭髮暈。

或許從楊儀挑戰陳氏船廠之後,他就不再是那個精通算術的稽核高手,而是一個跳樑小醜!

雖然說周瑜並沒有派人指責楊儀什麼,但依舊讓楊儀感覺就像是當眾被人往臉上扇了一擊響亮的耳光!

熱在臉上,卻痛在心中。

到此為止……

隨後張昭出來收拾殘局,大家也就表面上笑呵呵的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

可是這事情真的就能說是到此為止了麼?

由於楊儀是新來的,對於江東之人都沒有什麼交情,更談不上得到什麼其他人的安慰或是支援,只能像是當下這樣,偷偷的一個人自己舔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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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民間的八卦訊息,總是很快就會被轉移了注意力。

隨著武陵江陵一帶的戰事消息傳遞到了江東吳郡,楊儀和陳氏船廠的事情也就漸漸的沒有了熱度,消失在江東人的牙縫裡面。

夜風徐徐。

楊儀輾轉反側,忽然聽聞在院外似乎有些動靜,旋即有僕從貼到了他的窗下,『郎君,院外角門之處有人前來拍門,說是姓秦,投門刺於此……』

楊儀推開了一點窗戶,然後從窗戶縫隙裡面接過了門刺,迎著僕從提著的氣死風燈一看,便是眉頭一皺,沉默少許之後,『有請。』

片刻之後,楊儀見到了秦博。

兩人分作在桌桉兩側,一盞燭火搖曳閃動。

楊儀看不起秦博,因為楊儀覺得秦博沒文化。你一個平方開方都不懂的渣渣,憑什麼有資格在我面前裝大個?

現在,楊儀卻在秦博眼中看到幾分的譏諷,這讓他越發的心中憤怒。只不過楊儀多少知曉秦博半夜而來,必然有些什麼特別的事情,都已才強壓著怒火詢問,『秦從事,你不去武陵,卻來我這裡,究竟是何事?』

秦博看著楊儀,覺得這個人實在是太不會說話了。要不是看在主公孫權的面子上,秦博根本連理會楊儀的想法都沒有。秦博呼了一口氣,也沒有多廢話,從袖子裡面掏出了一封書信,遞給了楊儀,『閱後立焚。』

楊儀略有些遲疑接過了書信,然後看到書信上略顯得有些熟悉的筆跡,不由得心中一跳,抬頭看向了秦博,『這是……』

秦博點了點頭,伸出手,手掌向上擺動了一下。

楊儀有些激動,帶著一些急切的展開書信……

書信是孫權寫的。

書信之中孫權對於楊儀的陳氏船廠事件表示了理解,但是同樣點出困難是暫時的,未來是光明的,目前的敵人太強大,所以需要更加小心,不能莽撞。在書信的末尾,孫權還特意重新敘述了一遍當初他遇見楊儀的激動心情,表示從那個時候開始,孫權就對於楊儀有充分的信任,從現在,到永遠……

楊儀捧著書信,潸然淚下。

『主公還有幾句話……』秦博低聲說道。

楊儀用袖子擦了擦眼淚,期盼的看著秦博說道:『主公說了什麼?』

秦博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指了指楊儀手中的書信。

楊儀恍然會意,旋即將一旁桌桉上的燈罩提起,將書信湊到了火燭上,很快就被引燃了。楊儀捏著書信,等到書信燒近一半的時候才扔到了地面上。

火光閃耀,很快就將書信燒成了灰盡,在地板上留下了些黑色的印跡。

秦博一邊眯著眼看著書信灰盡上的些許紅光,一邊低聲說道:『主公說要團結一些和我們志投意合的人,不管那些人原本是江東的,還是淮泗的……現在我們的力量太薄弱了,要小心行事……』

……<·)))><<……

『只可惜江東孫氏,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雖有除扶之舉,然無篩選之用,必然落空……』斐潛沉聲說道,『更有只知黨爭而爭,為名而名者,圖利而利者,更是危害社稷……』

自古以來,黨爭往往和統治者的權力分散衰弱有莫大關係。

春秋戰國時期,周朝分封的諸侯國,封建意識強烈,因而即便是有小人比周,朋黨營私,諸侯爭霸,依然要名義上尊重周天子和諸侯君主,諸侯王國裡面的貴族靠分封任命,並不是即便是門客三千也不是說能當王就當王的。於是,在春秋戰國時期,諸侯國與國之間分分合合,大臣間結黨營私固然有,但是影響往往只是在各個國家之中,範圍不大,並且影響的時間也因為各國之間的征伐以至於持續不長。

相爭多了,國都亡了,還爭個屁啊?

到了漢代,經過秦朝大統一,漢朝取而代之,周朝的分封制對華夏的影響略微衰弱,四百年又是一個相當長的時間,於是黨爭就慢慢的形成了。

黨爭的根本,就是人的情感好惡,再加上利益的分配矛盾。

或者是因為利益的問題,影響到人的理智。

在漢初,劉邦逐步剷除對統治有威脅的大臣,並且逐漸分封自己的子弟,此時,皇權穩固,眾大臣自身難保,更何談結黨營私?

然而呂后卻開了一個不好的頭,即便是劉邦有『非劉氏不得封王』,可是呂后依然我行我素,呂氏上下權柄滔天,大臣們只能阿諛奉承,從此外戚干政成為漢代潮流。並且隨著雄才大略開國之主的威望和影響逐漸消失,懦弱劉氏子孫世襲皇帝之卻被人玩耍在股掌之間,使得皇權變得越來越脆弱,這給其他團體覬覦權力開啟了一道縫隙。

尤其是東漢,宦官更是肆無忌憚,由於歷代皇帝大多幼年執政,因而只得依靠宦官來維護政權,於是宦官團體便自然容易成為炙手可熱的權力中樞。不過在漢的黨爭之中還多少是有些憂心社稷的正義人士在撥亂反正挽救傾倒,而後世封建王朝的黨爭卻越發的顯得只剩下了一張正義的皮,剩下的全數貪婪的膿血。

往後的封建王朝之中,很多黨爭都變成了存粹個人意氣之爭,不講道理,不辨是非,反正不搞死對手不罷休,不管國家也不管百姓……

『爭,當有律。』

斐潛說著,就像是說著天要有光,地上要有山川一樣。

『所謂朋黨,若無私心,如何不可公於世?』

甄氏等人聚集在一起,踏青,遊玩,賞花,不涉及政治,僅交換意見,不以旁人的權柄來獲取自身的利益,這種朋黨就還沒有觸及黨爭的紅線,也就自然沒有必要大驚小怪,恐懼非常。

從小到大,誰沒幾個朋友?

若是連這個都怕,那麼之能說明王朝的統治者太弱了。

『黨爭不可免。你我皆為黨也,人生在世,便為人黨。左鄰右舍,便為比朋。人不可不爭,爭於天地,方有莊禾,爭於山川,方有通途……』斐潛沉聲說道,『故而欲消弭,掩飾,轉嫁相爭,皆謬也。當如大禹治水,堵不如疏。某遷郭逢二人如是,公達士元遴選吏員,亦當如是。』

『前些時日,某與子敬於城西農莊之中,恰有二人相爭,言戰馬駑馬何者為美……』斐潛將當時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然後說道,『若以曲直論之,非曲則直乎?若以戰馬為用,便當盡除駑馬?天下之爭,又有多少類此之事?』

斐潛解決問題的方式很簡單。

簡單到了讓荀攸和龐統都有些想不到……

試驗田。

黨爭是因為利益分配不均而產生的,而產生利益不均的最為主要的原因就是空間不夠。就像是在養殖場裡面的空間不足,並不能提供給同時進行戰馬和駑馬的培育,如果強行在一起的話,很容易就引發各種矛盾,即便是不考慮馬種之間的發情交配問題,也會因為一捆草,一捧豆料而相互謾罵,甚至大打出手。

所以擴大試驗田,提供更多的場所,就非常有必要了。

一群馬,或許只是需要一個草場。

那麼一群人,或許就需要更大的一個地方……

擴大到更大的方面,站在更高的角度去看,只要將事先的標準,相關的規定確定好了,這其實就像是莊禾的試驗田。

莊稼沒成長起來的時候,誰能說一定會如何?莊禾成長的時候,是不是要各種照顧,而且還需要特別的看護,避免被其他的人或是走獸破壞?而且還需要等待一段時間才能具體看到結果?

所以如果將這個模式放在更多的方面上呢?

比如對待一個改革的措施,有保守黨也有激進派,保守黨會說保守的好處,避開那些保守的缺點,同樣的激進派也是如此,雙方僵持不下,最終就會成為黨爭。而且保守派和激進派都有優點,也有缺陷,可是無論是哪一方都不願意承認對方的優點只想要擴大對方的缺陷,從攻擊政令蔓延到攻擊人身,最終雙方拖著王朝一起落水。

而現在斐潛的想法,就是將這個試驗田挪到外面去。

比如西域,

又比如北域。

亦或是什麼其他的地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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