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情到最深處,誰人不可憐(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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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靈山派,送了禮,吃了酒,白天看時靈山派的佈置就已經很隆重了,到了晚上那更是火燭銀花,熱鬧非凡!

沈揚清一身鑲金線大紅喜服,愈發襯得他英氣逼人,眾人鬧騰開了,紛紛催他快把新娘子接上來拜堂成親,他紅著臉連連推辭:“這不還沒到吉時呢嘛……”

池笑魚和華濃對視了一眼,兩人都面有感嘆,外界所傳不虛啊,這沈掌門著實對那女子用情至深!

“新娘到”媒人一聲高呼,眾人都翹首望去。

鈿瓔翠翹,鳳冠霞帔,絳紗層層綴地,走起路來,環佩珊珊,搖曳生姿。

眾人都屏息凝視,雖說紅蓋頭覆面,眾人無法一覽其面容,但其身段婀娜,身量纖纖,想來也定是美豔不可方物的。

沈揚清笑著從媒人手中接過新娘,眾人又是一陣歡呼起鬨,好不熱鬧。

忽地,門口處躁動起來,門外有人高喊道:“薛摩來了”

眾人紛紛回身去看,中間的路被讓了開來,薛摩帶了一行人這就麼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新娘腳下一軟,沈揚清連忙扶住她,她的身體有些微微顫抖,沈揚清忙安慰道:“你不要害怕,有我在雁回宮不敢怎麼樣,你別怕。”

沈揚清緊緊攥住新娘的手,他以為她是害怕薛摩來找她替白容想報仇,當然了,只是他以為。

“好熱鬧啊!”

薛摩聲音乍起時,蓋頭下,兩行清淚已然墜地,她緊緊咬著嘴唇,才能勉強不去發出任何聲響。

她好久好久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了,有時候夢裡相見,大都模糊而靜默,要麼隔著黃霧一般的風沙,要麼隔著鵝毛一樣的大雪,就像此刻,隔著蓋頭,他就在她眼前,興許她伸手就能碰著他,就能撲到他懷裡,而事實卻是,她什麼都不能做。

她滿眼都是紅色,她看不清他,哪怕再使勁睜眼,也只能看到一個紅色的,模糊的輪廓。

“來人!”沈揚清一聲令下,靈山派弟子魚貫而入將薛摩一行人包圍了起來。

“不要這麼劍拔弩張的嘛,雁回宮也沒這麼下作,挑這樣一個大喜日子下手?”薛摩挑了挑眉,拍了拍隨行人抬著的托盤:“我是來跑腿送禮的,你的大喜之日,不賞一杯喜酒來喝喝麼,沈掌門?”

沈揚清沉吟了一瞬,用眼神向侍者示了下意,那侍者才剛有動作,薛摩便隨手從桌上撈起個酒杯,懶懶道:“不用了,我自己來。”

薛摩抬頭剛準備一飲而下,眼神就正巧落在新娘身上。

她好安靜啊。

薛摩頓了頓,他停了動作,靜靜凝視著眼前的女人,他直覺這女人也在看著他,心頭有一股異樣的感覺,薛摩說不上是什麼,剛上前走了一步,沈揚清一把將新娘擋在身後,眼神警覺:“你說了,你只是來送禮的!”

薛摩挑了挑眉,收回目光,抬起酒杯,一飲而盡。

剛準備走,突然想起禮還沒送,薛摩撇了撇嘴,手往托盤上一掃,蓋著大紅綢緞的托盤便打著旋兒朝沈揚清飛去:“這是容想送你的禮,收好了。”

沈揚清接住後,將大紅綢緞一掀,只見托盤裡放著的是件嫁衣,只是被剪得破碎不堪,依稀可辯。

這不是什麼好兆頭,沈揚清怒從中來,喝道:“你!”

薛摩本來已經往門口走了,沈揚清一發怒,門口的守衛便又拔劍出鞘,擋住了他的去路。

薛摩停了下來,微微側了側頭,眼神狠厲:“怎麼,很想逼我今天大開殺戒麼?”

沈揚清遲疑了一下,他不想嚇著他的新娘,更不想大喜之日見血,他一揮手,守衛便讓了開來。

薛摩大步流星,沒有再回頭一眼。

顧子赫本想追出去問一問池五爺的事情,奈何他追出去時,薛摩已經完全不見了蹤影。

待薛摩回去了才發現,白容想並不在房間內,垂眸間薛摩便料到她去了哪,雖然她曾信誓旦旦她不會去,但若再加上桌上那壇酒,一切便就不作數了……

薛摩想起婚宴上的場景,不自覺暗暗嘆了口氣,有些人的愛情,勢如破竹,氣勢如虹,而有些人的愛情,生澀隱晦,暗香浮動,沒有誰好誰不好,只是恰恰,沈揚清喜歡了後者。

今夜,沈揚清這酒喝得著實有些多,他走在廊下有些搖搖晃晃,但一想到他正走向他的新娘,便忍不住嘴角上揚。

轉角的時候,突然後背一凜,沈揚清一回身,便見白容想從簷上旋身而下,她一身紅妝,肩披紅色斗篷,似硃砂潑畫,沈揚清眉心一抖,這好像是他第一次見她著紅裳。

“你……”沈揚清面有遲疑。

“你放心,我不是來擾你洞房花燭的。”白容想面色極鎮定,她啟口:“我心有疑惑,再不問也就來不及了,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何選她不選我?”

白容想自是有理由這樣問的,她堂堂江淮之主,家門顯赫,容貌不俗,末了,竟輸給了一個江湖賣藝之女,她不甘心,誰又能甘心?

沈揚清的腦海瞬間清明,他在想,說些什麼能讓白容想不那麼覺得自己被冒犯,往事漸漸浮現,她對他的情不假,她對他的付出更是不虛,都這個時候了,他想讓她好受些。

沈揚清言詞懇切:“容想,你自是優秀的,論樣貌,論家世,她樣樣不及你,我救下她的時候,她都快被她頭兒給打死了,我之於她是滄海浮木,而你呢,沒有我,你依舊是堂堂雁回宮的主人,你依舊享江湖擁戴,可她不一樣……”

“怎麼,優秀還有錯了?”白容想乍然出聲打斷,她不喜這般論調,語出譏誚:“你無非就是害怕不能與我旗鼓相當,無非就是像她那般的柔弱,可以滿足你那可笑的虛榮罷了!”

沈揚清長籲了口氣,看吶,這就是白容想,他突然就看清楚了他倆的癥結究竟在哪了。

沈揚清釋懷了,他不在遮遮掩掩,一臉沉湎:“我見到她那一天,我聽見風動之聲,聽見雲動之聲,我以為風動是真的風動,我亦以為雲動是真的雲動,可後來我才懂,風未動,雲亦未動,而是我,心動。”

白容想愣在了原地,若說來時她還有什麼希冀,那此刻便是真的被殺得片甲不留了,她的目光漸漸沒有了溫度,旋身便消失在了夜色裡,只有一句話輕飄飄地傳來:“沈揚清,明日午時,東靈山下,你若不來,我便殺上山去!”

這句話還在心上盤旋的時候,沈揚清推開了新房的門,入目的紅幔紅燭將他的心染得暖意融融……

按捺住滿心的歡喜,在掀開新娘蓋頭的時候,他卻不禁笑了:“寫眉,你臉好紅……”

“是燭光映的!”沈寫眉一犟嘴,臉便愈發紅了。

沈揚清笑得開懷,突然心生感慨:“你看你我,多有緣分,天南地北都能讓我碰見你!”

沈寫眉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極不易察覺的光,她垂著頭,幽幽道:“你和我,那不叫緣分。”

沈揚清似乎毫不在意這不合時宜的話,他執起酒杯,眉眼溫柔:“喝了合巹酒,那就是緣分了。”

眼波流轉間,酒已入喉,自此以後,甘苦同舟……

出了靈山派,白容想便馬不停蹄地往山下趕,路兩旁樹木參天,枝葉繁茂,在夜色的環抱裡,便黑黢黢地猶如巨大的食人怪獸……

“咻”有口哨聲劃過。

白容想“籲”地一聲便拉停了馬,她聽得清楚,那不是什麼動物鳥叫,那是人發出來的聲音。

“誰?”白容想握著馬韁四處探看,厲聲道:“別在那裝神弄鬼,有種的就滾出來!”

四周安靜了一瞬,突然“咻”地一聲,一支箭向她射來,白容想輕而易舉地便一把抓住了。

這箭射的力度和方向皆不是衝著要她的命而來,莫非……白容想低頭一看,果不其然,這箭上附了紙條。

白容想將紙條拆下,藉著月光讀了起來,她不斷將紙條拿起又放下,拿起又放下,很顯然,紙條上的內容完全超出了她的意料,以至於她看了幾遍,都不敢確信。

“你究竟是什麼人?你怎麼會知道這些?我憑什麼相信你?”白容想語出三問,然四周黑茫茫一片,並沒有人回答她,那人已經走了。

白容想踟躕了半晌,最終還是回到了下榻之地,遠遠地便見薛摩在門口等她,見到她回來,薛摩安心地呼了口氣:“總算是回來了,我還以為你遭遇什麼不測了呢!”

“回來了那你便早點歇著吧,我也去休息了。”薛摩說完剛準備要走,“薛摩!”白容想一聲叫住了他。

薛摩回身看著她,白容想卻欲言又止地,一臉複雜地呆愣在原地。

“呃……沒什麼……沒事……”能讓白容想這樣,可不像是真的沒事,薛摩剛準備細問,白正光突然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急道:“宮主,我找你有事商議。”

就這樣,薛摩自然也沒問成,白容想和她白叔便進屋去了,夜太深了,薛摩合計了下時間,心想也只能等明天再說了。

白正光見薛摩走遠了,小心翼翼地將門窗一一關好,“什麼事情如此謹慎?”白容想心頭隱隱有些不安。

白正光坐了下來,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給白容想,道:“這是馮老爺從嶺南寄回來的信,你先看一下。”

滿滿三大張紙,白容想邊看邊搖頭,驚駭之色全浮現在臉上:“馮老爺的意思是,被送去嶺南的那個人不是馮克?”

白正光壓低了聲音:“他之前就有給我來過信,說是說起以前的事情,馮克好像都忘記了,雖然是馮克的模樣,卻好像換了一個人,後來我便給他出了個主意,讓他說一個馮克從來沒做過的事情誆一下那人,沒料到……”

“沒料到那人卻接上了!”白容想看著信上所述,秀眉緊蹙。

白正光點了點頭,繼續道:“我和馮老爺都懷疑,嶺南的馮克是人易容假扮的。”

“易容術?!”白容想驟然想起剛才箭上紙條的內容,問道:“易容術是不是嶺南馭蟲師最為擅長?”

“聽說是如此。”白正光咂了咂嘴:“不過這種詭吊伎倆,中原到底是沒見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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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意識到白容想把話頭給帶歪了,白正光又道:“那既然嶺南的那個不是真的馮克,那麼,真的馮克現人身在何處?是生還是死?”

白容想眯了眯眼,默不作聲。

“那我就直接說了。”白容想的表情其實已經說明了問題,白正光便不再避諱:“真的馮克消失,就是在少林事件之後,而少林那件事直接關聯人就是薛摩,我白正光可以用性命擔保,這一切與薛摩定然逃不了干係!”

白容想臉色難看得緊,她起身在堂中來回踱步,手裡的紙條,攥得死死的,這個紙條上所寫的內容聞所未聞,白容想幽幽道:“白叔,你聽過薛摩有一個青梅竹馬麼?”

白正光一臉茫然:“沒聽說啊……這不……只聽過個花照影和那聚義山莊的大小姐啊……”

“呵”白容想笑容陰冷:“白叔,你明天不用和大部隊一起了。”

“你的意思是?”白正光有些摸不著頭腦。

白容想的眼神漸漸狠辣:“你明天帶著一部分人,抄小路上靈山派,抓著那女人,我要那女人的命!”

“怎麼了,你不是說此事該沈揚清承擔,不關那女人的事嘛?”白正光有些不解:“怎麼現在又要殺她?”

“我不光要殺她!”白容想一字一字,幾近有些咬牙切齒:“抓到她,不用帶到我面前了,直接用沈揚清為她收集的槍,給我將她……釘死在靈山派的照壁上!”

白正光徹底震住了,他不太理解為何要這樣做,殺了便也殺了,為何要……

“下去吧。”白容想語氣森冷。

白正光懵了,他本是來談論馮克和薛摩的,怎麼最後倒變成非殺那個女人不可了?

白正光小心翼翼出聲:“那薛摩?”

“下去!”

白正光立即退出了房間,白容想很少會對他用這般喝令的口氣,若用了,便說明她已是極其憤怒了,可為何呢?白正光站在門口思慮了半晌,終是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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