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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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

皇后娘娘請李老太醫來,並沒直接說貴妃之死的事兒。貴妃已經入葬了,當時也確實讓太醫院和大理寺的人驗看過,證實是溺水而亡。

她這會兒便先不提別的,只把貴妃得寵後至今,聖上的脈案都找了出來,尤其是貴妃失寵和復寵前後的那幾本,全都放在李老太醫面前。

“皇后娘娘,您這是?”李老太醫裝糊塗,跪在地上問道。

“先起來。”皇后笑吟吟的讓人看座,又命人奉茶。

“我心中,有個疑惑。雖然逝者已矣,但事關龍體,所以不得不再仔細些。”

“應該的。”李老太醫心裡明白了,皇后娘娘在上次趙昭儀說自己身子不舒服的時候,就已經對貴妃起疑。當貴妃已經死了,若是宮中流言不起,這事兒或許還能過去。眼下,宮中流言傳到了這個程度,就算強行壓制,也難保大家心裡不這麼想。

當朝國母,因為妒忌,害死貴妃。皇后背不起這個名聲,為今之計就是趕緊查證貴妃謀害聖上的事兒,以此挽回局面。

李老太醫想的基本正確,只是他不知道皇后已經開始懷疑趙昭儀了,也開始察覺肅親王恐怕不止跟貴妃一人有染。眼下,皇后一來確實是為了自己的名聲,二來,她即便帝后失和,皇后也要查明是誰在暗害聖上,又是誰淫亂後宮。她不止要保全自己的名聲,還要保全天家體面,保聖上周全。

“李老太醫我是信得過的。”皇后低頭抿了口茶,臉上帶笑,聲音也並不威嚴,“我今日想起一樁事,心裡有些疑惑。請李老太醫過來,就是想讓您在聖上脈案裡,尋找答案。”

說著,皇后命心腹宮女拿來了內廷記錄。

“貴妃失寵前,就是內庭記錄上,這幾次貴妃伴駕的日子。還有貴妃復寵後,這幾次伴駕。”皇后娘娘指出日子來,一一說給李老太醫。

“請李老太醫找出當日聖上脈案,而後仔細研究,看看,可有不妥。”

皇后眯起眼睛,平日裡,給聖上診平安脈的,屬他們李家父子多。今日若是李老太醫說並無不妥,她就再找別的太醫去看。只要說法對不上,那就證明李家與人合謀,要害聖上。

脈案上記錄的,當然沒有問題。

因為李家父子當時被肅親王脅迫,又怕肅親王在太醫院還埋伏了自己人,所以不能也不敢再脈案上記錄下真實情況。他們自己單獨記錄了一份,這一份,李疏看過。

李老太醫知道自己今日說脈案無不妥,皇后一定會再找人看。這樣雖然能暫時洗脫自己的嫌疑,但對於日後查辦肅親王,沒有半點兒好處。

牙一咬,心一橫。

李老太醫跪倒在地,先說自己有罪。

“皇后娘娘,臣,有罪。”

“哦?”皇后眯起眼睛,“說清楚,你有什麼罪過?”

“回娘娘的話。”這片刻的功夫,李老太醫已經想好了萬全之策,“這脈案記錄的並不完整,完整的,在臣家裡。”

“什麼?!”皇后娘娘站了起來,“你好大的膽子,給聖上診脈寫脈案,也敢作假!”

“並不是作假。”李老太醫搖頭,“還請娘娘聽微臣稟明實情。”

“說。”

李老太醫定了定心神,緩緩的,開始說自己的理由。

“皇后娘娘,此事,需從我那不成器的孫兒李疏說起,但有些舊日隱秘,卻是從微臣當年初到京城,便開始發生了。”

李老太醫就那麼跪在地上,說了多半個時辰。

皇后娘娘的面色,從起初的震驚,慢慢歸於平靜。等李老太醫說完,她衝身邊宮女示意,讓人把李老太醫扶起來,而後搖了搖頭。

“如此說來,當日老王爺到底是怎麼死的,你並不知情。”

“確實如此。”李老太醫老老實實的回答。

“那,我就要問了。”皇后娘娘眉頭微皺,“為何當日老王爺沒要你的命,反而留下你呢?若是你的推斷是真的,殺人滅口,才能保得安全。”

“娘娘,依微臣看來,當日的老王爺,並沒有今日的肅親王這麼狠辣。”李老太醫嘆了口氣,他與老王爺相識於微末,彼此之間也曾惺惺相惜,現如今,他還是想說句公道話,因此並不會把髒水全扣在老王爺頭上。

“這是一方面。”皇后搖頭,“他顧惜你們當日的舊情,怕也是覺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留著你,日後若是他長兄死被人翻出來,你還能給他做個人證。”

李老太醫愣了愣,他確實沒想到這一層。自己是老王爺帶過去給當時的肅親王看病的,若是後來真有人追查那位肅親王死亡真相,自己可不就是個絕好的證人!

“不負,不負。”皇后娘娘把這名字在嘴裡反覆唸叨。

“世上難道,真有這種能殺人於無形的香麼?”

“娘娘。”李老太醫連連搖頭,“我孫兒李疏被肅親王誆騙,在梅城縣找尋至今,不負已經連方子都找到了,肅親王自己也驗證確實就是他手上留著的那塊兒香,可現在,也沒見肅親王用不負害死誰?那方子,我也反復研究過,根本無毒。”

“不負無毒,可別的香,就有毒了。”皇后娘娘眯起眼睛,“他讓李疏尋毒香未果,就想法子,勾上了那蘭家新娶回來的姑爺。”

李老太醫點點頭,沒急著接話。

蘭家香在京中很有名氣,宮中各處也都常年採買她家的香。皇后管理六宮諸事,李老太醫知道,她一定知道蘭家香。

“先,是曼陀羅粉。”皇后自己拿過內廷記錄來,翻出貴妃失寵前那幾次的記錄仔細檢視,“這麼說來,貴妃當時就是給聖上用了這個,所以才在聖上面前失寵的?”

“是。”李老太醫點頭,“疏兒回來告訴我,說李作塵誆騙蘭家大小姐,也就是他妻子蘭麝,炮製了曼陀羅粉,而後交給了肅親王。”

李老太醫在這裡說話的時候,藏了私心。他跟李疏的想法一樣,都想把蘭家摘出去,於是刻意在回話的時候,著重跟皇后娘娘說了李作塵戕害妻女的事兒。現在,又點出了誆騙二字。

“這香粉,有什麼毒性?”皇后娘娘問道。

“回娘娘的話,初用之時,能讓人昏昏欲睡,日子久了傷害身體,會令人癲狂,或者長睡不醒。”

皇后皺了皺眉,“聖上當時厭棄她,難不成就只為了在她那兒愛睡覺?!”

皇后端莊慣了,顯然沒往歪處想。李老太醫當大夫多年,什麼毛病沒見過,現在又是再說正事兒,所以也不加掩飾。

他衝皇后娘娘拱了拱手,直接就說聖上喜歡貴妃無非是願意與貴妃行風月之事。貴妃用上曼陀羅粉,那聖上去了就困,困了必然沒有風月上的事兒。一次兩次或許還可以,三五次下來,聖上當然就不愛去了。

“所以貴妃復寵以後,臣診得聖上脈搏跳動過於有力,而且面色紅潤,嘴唇殷紅,呼吸粗重,應該是用了助興的藥物。”

皇后捏了捏眉心,她是世家女出身,自幼教導要端莊得體,這風月上的事兒,在她看來頗為羞恥,實在是沒想到聖上跟貴妃能,能玩兒的如此,開心。

好容易忍過這陣羞恥,皇后繼續發問。

她又翻了翻內廷記錄,找到了貴妃與趙昭儀在湖心亭那次。

“當時,你和江太醫意見一致,說趙昭儀與聖上症候一樣,診脈,像是憂慮過度。”皇后直視李老太醫的眼睛,“可若按你當時的說法,你和李疏一直通訊,明明已經知道肅親王又弄來了毒香,為何不給聖上診治?任憑聖上發病?”

李老太醫知道此一番是死是活,便全在於此了。他當日明知道聖上已經被人下了毒,但為了讓聖上或者皇后有所覺察,故意沒診斷出來。一方面麻痺了肅親王,另一方面也是要鬧大一些。

可這話萬萬不能當著皇后的面兒說,皇后娘娘極其在乎聖上龍體,這話說了,就是掉腦袋的罪過。

“回娘娘,微臣的孫兒李疏當時在梅城縣,尚未找到肅親王與李作塵勾結的實證。他只知道李作塵想盡辦法讓蘭家做出區撥香,但並不能證明那香就是肅親王要的。別說是區撥,就是前次的曼陀羅粉,也沒證據是肅親王從李作塵手裡弄來的。同時,區撥香雖然名貴,但宮中也不是沒有使用過。這無憑無據的,臣怎敢到您或者聖上面前去誣告肅親王?”

這話說得有道理,皇后不由得點了點頭。

“而且,微臣也實在不可能知道貴妃又是如何能拿到李作塵誆騙蘭家弄來的毒香。”李老太醫這話說的更巧妙,他剛說過的所有的事兒都指向肅親王和李作塵有勾結,因為這是有實證的。書信和腰牌就在離家,隨時可以呈給皇后。

貴妃用曼陀羅粉,也有實證,自家醫案,和聖上當時突然對貴妃失去興趣,這些都是可以讓皇后追查的東西。

而貴妃和肅親王的事兒,一切都是推斷。李家能推斷出來,皇后必然也能。但皇后能推斷,李家卻不能。

皇后深吸口氣,現在看來,肅親王勾結李作塵,李作塵誆騙蘭家弄來毒香,而後毒香就經由貴妃,用在了聖上身上。

這環環相扣的鏈條,只缺肅親王與貴妃有染這一環。

可貴妃偏偏,死了。

她不由得有些灰心喪氣,眉頭也不自覺的皺了起來。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剛才一直站在皇后身邊的那位掌事宮女,伸手扯了扯皇后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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