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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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這事兒也怪我,當時思慮不周。準確說來,我拿他當人考慮了。”李疏少見的嘴裡陰毒,也是真從心底裡生氣的緣故。

李作塵養外室,他雖然覺著做法不對,但畢竟都是男人也並非不能理解。他當年未遇蘭桂的時候,也曾經聽聞不少這樣的事兒,算是見怪不怪了。李家素來是不納妾的,也沒有京中子弟那種家中少爺成年,先預備通房丫頭,或者索性挑相貌好,規矩的家生子直接開臉做妾侍的規矩。但李疏為人素來懶得管他人閒事,他秉承家訓,凡事只做好自己便是,旁人之事自有旁人的因由,無需多理。

再說,他一直覺著蘭麝和李作塵的婚姻,雖然顛倒乾坤,但終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盲婚啞嫁,兩人婚前並沒相處,婚後自然談不上發自肺腑的恩愛和諧。李作塵在外風流固然不對,但也實在算不得該死的罪過。

可先有曼陀羅粉,後有黃連苦藥,接下來,又是為了自己的前程,不惜給親生女兒下毒。

幾次三番,李疏心中已經漸漸不拿李作塵當人看了,而這次,他原本覺著那“區撥香”已經呈上,李作塵心中打算的官職已經在他眼裡唾手可得。這時候他竟然還為了所謂的延續香火,為了要個男孩兒不惜磋磨廢了自己親生女兒,這他娘的就是衣冠禽獸,不對,是比禽獸還禽獸!

所以現在李疏也後悔,當時是為了自己查證方便,才讓蓮花和月影兒假孕,為的是使李作塵和聶娘分心,沒想到這狠毒的母子順杆爬,竟然生出了這種惡念。

“不怪你。”蘭桂反倒成了三人中,最淡定的一個,“就是沒有你這個假孕的主意,他也會生出別的事兒來。現在蓮花和月影兒都是咱們這邊兒的,有事還好掌握。若是從頭到尾,他自己在外養外室,那現在怕是早把姐兒掐死,好讓外面生下的孩子進門了。”

朱璃疑惑的看向蘭桂,雖然蘭桂面上淡定,但她總覺著蘭桂聲音帶著怨毒,尤其在掐死姐兒那幾個字上,似乎,心有餘悸。

眨了眨眼睛,朱璃反握住蘭桂的手。

“桂兒,別怕。”

蘭桂深吸口氣,低下頭,半晌無言。

李疏一時間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又不敢開口,怕話說不對讓蘭桂難受,於是拼命給朱璃打眼色,朱璃開始也沒想明白,但腦瓜略微一轉,便清楚了其中關竅。

“桂兒,你是不是,想起了你爹?”朱璃聲音輕輕柔柔的,又摸了摸蘭桂的頭髮。

“嗯。”蘭桂抬起頭,衝著李疏和朱璃呲牙笑,就是那笑,比哭好看不了幾分。

“我娘生了我們姐妹三人,我和我姐年歲差不多,當初覺著是好事兒,現在想想,若不是我爹著急要兒子,娘怎麼會這麼接連懷孕?我家,可是能做出避子香的。”蘭桂嘆口氣,又笑了笑,“家裡就我傻,當年許多事兒,都不知道。現在看著蘭姐兒,再看看李作塵,我就在想,我爹當年,是不是也想著弄死我姐,然後以此哄騙逼迫我娘再懷孕。他當時是沒成功,否則,我豈不是成了我姐的催命符麼?”

作為蘭家的二小姐,蘭桂自幼不怎麼得蘭老爺喜歡。蘭麝是家中長女,當年得過幾許父愛,蘭蜜是家中幼女,蘭老爺後來身子不好,對這個女兒也不喜歡,但沒什麼力氣挑毛病訓斥,因此雖然也跟父親不親近,但比蘭桂過得好些。

三姐妹中,唯有蘭桂在蘭老爺面前挨訓最多。雖然蘭老夫人、蘭夫人、和當年的姨奶奶都護著,但在當時幼小的蘭桂心裡,終究留下了陰影。

再加上她們姐妹三人感情極好,蘭桂現在不由得有些後怕,當日很可能就是為了要自己,險些害了姐姐性命。

李疏不由得,想起蘭桂在何珩墓碑前焚燒的那兩朵絨花。

身為父親,這一生給女兒主動買的東西,竟然只有兩朵絨花,就這,怕還是順手買的。

可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蘭桂,因為蘭桂所疑慮的很有可能,當年的何珩,也一定能做出來。

李疏不會勸了,平日裡伶牙俐齒的朱璃,這會兒搜腸刮肚,也想不出什麼來寬慰自己好友。

她是家中獨女,父親在世的時候,雖然也常感嘆膝下無子,但在官場中,老來得子的事兒不鮮見。再加上朱璃家宗族人多,所以他父親雖有遺憾,但並未因此苛待過自己女兒。乃至於最後抄家滅門,她父親雖然沒像她母親那樣為了女兒甘願受辱又死狀悽慘,但也曾為了怕朱璃一雙小腳行路艱難給押差跪地叩頭,求人在押送路上慢些走路,多照拂自己女兒。

三人都默默無言,最後還是蘭桂自己緩了過來,她笑嘻嘻的扯著朱璃袖子,給朱璃和李疏倒了茶以後,先三言兩語的說這事兒明日聽完李作塵的屁話再盤算,轉頭,就掛著壞笑盤問起了朱璃。

“赤色手繩,和田羊脂玉雙喜墜角。”蘭桂一把捋開朱璃的袖子,兩手緊緊捏住朱璃胳膊,不許她掙扎。

她貼近仔細觀察,發現那手繩編織的粗糙,而且裡面似乎還摻雜了黑色的髮絲。

“這裡怎麼還有頭髮?”蘭桂高聲發問。

“綰髮結同心。”李疏笑眯眯的看著朱璃。剛才誰在車上滿口誣陷自己欺負桂兒來著?又是誰平日裡看自己看的死緊,生怕桂兒被自己佔了便宜?眼下現世報來了,看朱璃怎麼解釋。

“人家給了金子。”朱璃面上淡定,但眼睛來回亂轉,分明是心虛,“我不過是看在金子的面兒上,才勉強帶著的。”

“倒是好工藝。”李疏伸出手,挑起那個雙喜字墜角看了看。

喜字好雕,但這雙喜字裡面又暗含了梅花、喜鵲、如意、蝙蝠等四樣兒吉利寓意。玉匠巧手,把喜上眉梢、遍福如意兩句吉祥話完美的表現在小小的喜字上,看著又不雜不亂,這樣兒的師父肯雕這種小東西,只這工費就不是個小數兒。

“我的事兒,你倆少操心。”

看也看夠了,再讓這倆玩意兒聊下去,不一定能說出什麼來。

朱璃面上淡定的緊,雲淡風輕,說起旁人給了金子讓她帶手繩的事兒又帶了三分鄙夷。這番模樣,讓李疏和蘭桂都沒多想。他倆是朱璃的至交好友,朱璃平日在這二人面前也從不掩藏自己真實的模樣,現而今,朱璃把平日應對客人的本事拿出來,這兩個在朋友面前直心眼兒的人便沒多想,誰料想這事兒日後留了禍患。

“倒是說說,那李作塵這番主意,你倆有什麼打算?”

李疏又是好一番糾結猶豫,他扭身看了看,見蘭蜜已經不顧水冷,脫鞋扯襪子還把裙子提起來系在腰上,跟同樣脫鞋扯襪子高挽褲腳的阿玫手挽著手下河摸魚。豆蔻素蕊在河岸邊眼巴眼望的看著,時不時的喊兩聲,想把這倆玩兒瘋了的猴孩子叫回來,但那倆全當沒聽見。

這麼看來,一時半刻,阿玫她們是過不來的。

李疏下定決心,把那日跟蘭夫人交代的細情,原原本本的跟蘭桂和朱璃交代了一遍,甚至還交代了更詳細的內情。

“你等我,緩緩腦子。”蘭桂雙手捧著腦袋,只覺著聽完這些,腦子裡混沌成了一團漿糊,什麼都想不明白了。

朱璃瞪圓了眼睛,死盯著李疏抽了一會兒。

她畢竟是官宦人家出身的小姐,只聽這些,張口便直奔要害發問。

“這麼說來,你是來梅城縣辦案的。”

李疏點了點頭,那日跟他一同去見蓮花的蘭桂猛地鬆開雙手,腦門就直直砸向了面前矮幾,發出“砰”的一聲。

“微服私訪啊。”朱璃邊拉著蘭桂想看看蘭桂磕壞沒有,邊問李疏。

“算不上。”李疏誠實搖頭,他現在又不是奉命辦案,更沒有當今聖上的旨意,私訪確實是私訪但跟微服沒啥關係。

蘭桂剛才怎麼磕的,現在就保持這個姿勢,任憑朱璃拉扯,也不肯起來。

李疏心慌,趕忙開口解釋。先說自己不是故意隱瞞,再說此事他可以用自己性命擔保與蘭家一定無關。接著又急中生智,說不如趁勢讓蘭麝把李作塵休了,休書就寫李作塵人品不端,戕害妻女,這樣將來法辦李作塵,便決計牽扯不到蘭家。

他越說越著急,恨不得拿出刀來刨開自己的心給蘭桂看。

朱璃一句話都插不上,李疏這會兒已經抬手要扇自己嘴巴了,他怕蘭桂認為自己從認識到現在都是為了查案,而非真心待人。

“你起初接近我,肯定是為了查案,這點別想狡辯,你以前承認過,雖然當時,只承認是查詢不負。”蘭桂依舊低著頭,聲音也悶悶的。

李疏喉頭一熱,嘴裡發甜,竟然是急火攻心,有吐血的症狀。

好在蘭桂下面的話接的快,要不然李疏怕是當場要死在這兒。

“你一個,微服私訪的官,我家,是商賈。”蘭桂聲音越來越低,後來簡直成了蚊子哼哼,“那你怎麼入贅啊。”

李疏長舒口氣,把那口血,生生咽回肚子裡。

“我身上,並無,額,官職不高。”李疏不想在這種事情上隱瞞,但因為事兒沒了,所以只能撿著能說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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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肅親王是皇親,皇親涉嫌謀害當今聖上,這說出來是謀逆大罪,但關起門來,人家可是自家人。

李家三代做太醫,見慣了聖山和後宮中的那些亂事兒。

此案若無鐵證,肅親王到時候一口反咬回來,聖上怕是要治李家的罪。所以李疏現在真的不敢說再多,他不想牽連蘭家人。

“事兒了了,我就辭官。為了嫁你,就是給我宰相,我也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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