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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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簡單就完了嗎?他沒替自己辯解一下嗎?”李瀚章聽周永和段尋回來覆命後有點疑惑。

“那可不,我倆都沒搬出你老人家出來,就跟他說‘我倆是李府的人,犯了什麼事兒你知道吧’,他就跪下不停地磕頭,如搗蒜一般。半天後,還在那兒跪著,我們看他實在可憐,就跟他說‘只要你以後不再騷擾準夫人,就放過他’,他連忙稱是,然後扭著頭就跑了,哈哈。”周永說的那叫個繪聲繪色。

李瀚章道:“我這兒媳婦性格可是拗得很,我還以為她看上的會是什麼人中之龍,至少得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沒想到你們幾句話就把他嚇到了。”

“嗨,大人,他雖是個秀才功名,但您是朝廷一品大員,按級別您是他的太祖宗了,太祖宗發話了,那他還有啥好說的啊。”段尋趕忙一旁搭腔。

周永道:“是呀,是呀。再者說了,都是這姓沈的勾引咱們準夫人,準夫人哪看得上他呀,我們一嚇唬,這事兒就擺平了不是?”

李瀚章擺了擺手,讓他們安靜,兩人頓時住了口,聽他道:“那這事兒你們做的不錯,比我想的要順利。不過你們臉上怎麼都青一塊白一塊的,走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

這可有點不太好編,因為他們臉上的傷是讓玉山信元給打的,這個在李瀚章面前要是如實說了絕對會被他看低,沒準之後就不會再得到重用了。周永趕忙道:“這個呀,這是上午我老哥倆接到任務以後太著急了,出門沒注意,被門坎絆了一下,磕出來的,大人您見笑了。”段尋一旁連忙點了點頭。

“之前給你們多大的事兒也沒見你們急的把臉磕破啊,什麼門坎子那麼高啊。行了,我還有公務要辦,你們退下吧。”

“是,大人!”

二人如釋重負的退了下來,走出了李府大院,段尋說道:“老哥,真有你的,還真把李大人蒙過去了。”

“嗨,不蒙過去咋辦,難道告訴大人說咱倆被一個倭寇的給揍了?”

“媽的,沒想到那個小日本的那麼厲害,居然連敗你我二人。要不是沈落松,咱們可就......”

二人想想剛才從鬼門關逃出來的畫面,都有點打怵,周永道:“沒想到,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紀,功夫居然如此之高,怪不得能挑勝廣東武師。而我更驚訝的,是那個沈落松,一副書生樣子,武功貌似還在那個日本人之上。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沒事兒,周大哥,反正這差事咱算是交代完了。”

“這就是瞞上不瞞下,咱們都按沈落松教的說完了,過關了就行。我看那個沈落松武功雖高,但是確實是畏懼大人的官位,他剛開始一頭碰地的事咱也沒有編瞎話。”

“不過真是嚇人啊,沈落松攔住那個日本人以後跟變了一個人一樣,那日本人都被他嚇到了。他給了咱們十兩銀子,讓咱們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其實不用他給,讓咱們說這丟人的事兒也說不出口啊。”

“他算是識時務,知道民不與官鬥,咱們也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況且他還救了咱們的性命。算是還他的了。”

“我看這沈落松確實不是一般人,這麼高的本領不說,還懂得隱忍不發。他怕日本人當著他的面殺了我們他跟著擔干係,這才顯露身手。真是深不可測。”

“周大哥,你說他和葉秋夢算是完了吧?”

周永一聽這話頓時有點被點醒的感覺,“是呀,這事兒不一定完啊,你看他倆那個勁頭!如果之後他二人再繼續來往,讓大人知道了,沈落松是啥下場咱不管,大人可要追究咱倆的失職欺瞞之罪啊!”

沈落松頭上和手上的鮮血還在不停的流淌著,一滴一滴地滑落在地上,在地下留下一道道鮮紅的印記。街上的行人都像看鬼神一樣的看著他,驚恐地四散躲避,所有人自動給他讓出了一條道來。

沈落松感覺身體非常疲憊,但他知道並不是因為受傷流血導致的,而是有一副沉重的枷鎖拷在了他的身上。這個枷鎖,叫做無奈、叫做世道,也叫做命運。

他小的時候也憧憬著美好的未來,憧憬著自己長大以後每天和自己的父母幸福快樂的生活著,並且能夠找到一位自己心愛的姑娘,一家人其樂融融,不被那些功名與富貴纏身,這就是他夢想。

可是夢想很多時候終究是夢想,雖然它有時候是很樸實無華。自從幾年前他母親突然得了傷寒後身體一天比一天虛弱,最終下床都下不了了,家裡為了治他母親花去了大半的費用卻也不見起色,終於,他的父親有一天痛下“決心”,變賣了家裡的田地,偷偷地帶著家裡僅剩的積蓄和他的小情人跑出了廣東省,只留下了帶不走的房子。一夜之間,十歲剛剛出頭的沈落松幾乎淪落為了一個孤兒,不過還好,還有母親陪伴著他。他也沒有哭,也沒有在心裡恨過他的父親,只是從那一天起,他知道他不再是孩子了。

後來,他每天都和曹龍莽還有其他的朋友一起打零工賺錢,努力練字讀書,三年以後,終於在廣州城的文學界打出了一點名氣,他靠賣字畫等生活稍微變得好了一些,也把被他爹賣出的祖上的田地買了回來。再後來,他認識了陳清玉,三人拜了把子,每天無話不談,切磋文學武藝,好不快活。沈落松感覺之後的人生已經回到正軌了,他覺得,他的人生正按照他希望的軌跡執行著。

但是,在今天,雖然他一開始就沒有怎麼心存幻想,不過還是覺得悵然若失。他之前覺得自己和葉秋夢不可能在一起,但是每每和她說話聊天,心裡還是愉悅異常。可是今天他見到總督府的看門狗的時候,他的大腦終於完全地回到了現實。在他眼前看到的不只是周永段尋兩個人,而是他倆背後若隱若現的大山,名為地位的大山。在這座大山面前,無論他沈落松是孫悟空還是二郎神,都如同這個國家的萬千只螞蟻一樣卑微。

所以,最後他不得不親手把自己拉出幻想,不得不跟跪祖宗一樣地跪在他們的面前,最後也不得不跟一條狗一樣忠心不二地救這兩個剛剛羞辱過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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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在腦子裡還迴盪著葉秋夢剛才對他說的話,那時葉秋夢眼睛已經哭紅了,拉著他已經被血印紅的手,說道:“對不起,都是我害的,沒有我你不會這樣,對不起......”沈落松望著她也不知道心裡是怎麼樣的滋味,也不知道如何開口去去安慰她,過了一會兒,葉秋夢才想起來要給他治療,她讓沈落松在這裡等著她,火急火燎地跑去了藥房去買包紮布和止血藥,沈落松望著她逐漸遠去的背影,心中惆悵萬千,打發了周永和段尋後,跟玉山信元告了個別,讓他轉告葉秋夢不用再等他了,便向反方向走開了。

他無法想象,也不敢想象葉秋夢從藥房回來看不到他的話她會是多麼的傷心難過,他只知道現在他應該做一個決斷了,不能藕斷絲連,不能拖泥帶水,是真正的決斷。

他終於到了,“噠噠噠”,李鏡緣在院內聽到三聲敲門,出去開門一看,瞬間大驚失色,只見額頭滿是鮮血的沈落松站在了門前,聽他道:“嫂子,抱歉嚇到你了,大哥和三弟回來了吧?我現在這個樣子只能往大哥家這裡來了。”

曹龍莽和陳清玉同時衝了出來,曹龍莽怒髮衝冠地大喊道:“我操他媽!二哥,是誰把你搞成這樣的,我現在就去把他腦袋擰下來!”

沈落松擺了擺手,“三弟啊,你還不知道我嗎?能傷我的人還沒出生呢,這些是我自己搞的。”

陳清玉一旁趕忙把沈落松攙進了屋子,道:“先別說這些了,鏡緣,家裡有止血布,快幫二弟止一下血。”

李鏡緣慌慌張張地取出了草藥和止血布,過來要給沈落松包紮,沈落松苦笑著道:“不用了,勞煩嫂子弄點清水來清洗一下吧。我傷的有一會兒了,血已經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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