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八章籬笆不嚴,總有狗鑽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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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八章籬笆不嚴,總有狗鑽進來

進入五月之後,關中的麥子就陸續進入了收割時段。

雲昭依照往年舊例,出現在藍田縣的麥田裡。

如今,藍田縣人種麥子已經種出來一股子氣勢。

這種氣勢並非是很多麥田簡單的堆砌起來的氣勢,而是,那種整齊劃一,如同排兵佈陣一般的整齊給人心靈帶來的衝擊感。

往年的時候,藍田縣的麥子沒有可能長得如此整齊劃一,因為種田人的水平良莠不齊,往田地施肥的數量不一,以及土地肥沃不等等因素,麥子的長勢自然也有很大的不同。

今年這個奇蹟出現了。

雲昭摘了一個麥穗,在手裡揉碎,吹掉麥殼,飽滿的麥粒就出現在了他的掌中。

他認真的數了數,三十一粒麥子。

把這三十一粒麥子丟進嘴裡吃掉後,就對同樣戴著草帽的張國柱道:“此地農官,應該加官進爵。”

張國柱笑道:“平均一隻麥穗上長三十粒麥子,如何獎勵都不為過,不過呢,我還是想等到畝產測算出來之後再說。”

雲昭愣了一下道:“有貓膩?”

張國柱皺眉道:“種糧食的投入與產出之間有盈利才算是一門好營生,陛下看看這些麥田,被人打理的如此整齊,我就在想,有沒有這個必要?

農家嘛,一向都不是一個太精緻的地方。

現在,這些麥田如此整齊劃一,投入的人力物力不會少,我就開始懷疑他們是不是有什麼別的目的,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不惜工本的伺候這片麥田,繼而想從這些麥子上獲得別的收益。

比如,陛下剛剛提到的——加官進爵!”

張國柱見雲昭還在看他,就笑了一聲道:“陛下如今身負天下之重,口含天憲一言可讓人直上九重霄,難免會有人利用陛下期盼天下大治的急切心理來弄出一些類似祥瑞一般的東西討好陛下。”

雲昭的臉皮抽搐兩下,冷聲道:“如果真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就剝了劉主簿這條老狗的皮。”

張國柱笑道:“靡費的錢,必定不是藍田縣公出,一定是有人願意花錢,劉主簿這條老狗對陛下的忠心不用質疑,不管誰做了這件事,陛下都收穫到了這些好麥子,不吃虧。”

聽張國柱這樣說,雲昭嚴重的美麗麥田,一下子就不好看了,他還很生氣,怎麼所有人都想著要騙他一下,昔日的淳樸百姓都跑哪裡去了?

到了藍田縣,只要不回玉山,雲昭一般都會住在藍田縣衙。

自從雲昭當了很多年的藍田縣令之後,哪怕他已經成了皇帝,藍田縣依舊沒有縣令。

劉主簿每隔兩年就會從主簿變成縣丞,過兩年之後又會從縣丞變成主簿,總之,藍田縣的大小事情,其實都是這個老家夥在幹。

都說附京的縣令不如狗,但是,絕對不包括劉主簿,老家夥今年已經六十五歲了,卻沒有一點老人的自覺,整天精神抖擻的在藍田縣四處出沒。

每當雲昭來到藍田縣的時候,他就會化身老宦官,將雲昭伺候的半點毛病都找不出來。

說實在話,雲昭對於劉主簿的要求要比別的縣令高的多,好在,這些年下來,劉主簿沒有讓雲昭失望。

晚上的時候,雲昭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縣衙正堂處理公務,劉主簿端著一碗冰鎮酸梅湯走了進來,將湯碗輕輕地放在雲昭順手的地方,然後就在堂下的主簿辦公位置坐下來,陪著雲昭一起辦公。

他處理公務的速度很快,即便是手忙腳忙的時候,他的眼睛餘光也從沒有離開過雲昭。

見雲昭端起酸梅湯喝了一口,就停下手裡的活計,等待陛下吩咐。

“老劉,老實說,今天看的那一片麥田是怎麼回事?”

劉主簿立刻起身隔著雲昭十步遠的地方拜倒恭聲道:“回陛下的話,春日裡播種的時候,就有久居揚州的秦商孫成達已經按照田畝的產出給過錢了。

他們並不要田裡的產出,只要求農夫們加倍照料這些麥子,不僅僅如此,他們還給足了肥料錢,水錢,還要我們將麥田修整的整整齊齊,一定要好看才成。

老奴親自勘驗過他們給百姓的銀子,還檢視了肥料,確定這件事情能讓本地百姓多一季的收成,這樣的好事老奴自然照辦。

從春裡頭就一直關注這些麥子,總擔心他們會有什麼算計,直到麥子開始收割,老奴這才放心。

想來,這個孫成達就是想花一筆巨資博陛下一笑。”

雲昭聞言笑了一下,對劉主簿道:“這裡面有沒有你這條老狗的關聯?”

劉主簿連忙道:“老奴哪裡敢替陛下做主,孫成達辦事的時候,老奴委實不知他要幹什麼,就是見藍田百姓平白多出十萬枚銀元的收入,這才答應孫成達的要求。

如果這個狗日的孫成達讓陛下不高興了,老奴這就去砍了他的腦袋。”

“咦?這個孫成達居然就在藍田?”

“回陛下的話,從種子播種下地,這個孫成達就一直留在藍田哪裡都沒有去。”

雲昭冷笑一聲道:“十萬枚銀元就想見朕,他想的太美了,去,告訴那個孫成達,揚州秦商將朕看的太廉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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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主簿如同夢中醒來一般,怒吼道:“我就說麼,我就說麼,這個狗日的這麼乾圖啥呢嘛,原來就是想要見陛下,求陛下呢。

老奴這就去砍了他的頭。”

雲昭搖搖頭道:“砍頭沒這個必要,這一次就給你這條老狗一個顏面,只要他們能做的讓朕滿意,見他們一次也不是不可以。”

劉主簿在下面,將腦袋在地板上磕的梆梆響,直到被雲昭出言呵斥,這才倒退著離開了縣衙大堂。

劉主簿剛走,躲在帷幕後面的裴仲就來到雲昭身邊道:“據查,劉喜才確實與孫元達沒有相互勾結,他只是被孫元達給利用了。”

雲昭道:“就是因為沒有相互勾結,朕才給他一個顏面,如果勾結了,這條老狗也就用不成了。

揚州這個地方秦商與徽商鬥爭的很厲害,他們都是靠著朱明的“開中法”發的家,我聽說,這些鹽商豪奢至極,現如今,我大明完全廢棄了“開中法”,我倒要看看這些豪商們又要幹什麼。”

裴仲道:“微臣以為,這些人既然失去了在鹽巴上取利的生意,以他們貪婪的秉性來看,只有利潤豐厚的海貿才能容納下他們豐厚的資本,與貪婪之心。”

雲昭笑了,拍拍桌案道:“看來施琅把海上門戶看守的很嚴實,這是好事,去,給朱雀先生去一封信,問問是不是到了開海貿的時候了。”

裴仲躬身領命,就下去忙碌了。

白天發生的事情,對雲昭來說不算什麼大事情,自從他成為皇帝之後,就有無數的利益攸關方總想著靠近他。

只是像孫元達他們做的如此迂迴婉轉的還是第一個。

素來儒雅,溫和的劉主簿離開大堂之後,暴怒的如同一頭老獅子,瞅著自己麾下的六房書吏與三班衙役咬著牙道:“跟孫元達有私人關系的給我站出來,莫要讓老夫挑揀。”

劉主簿在藍田縣積威深重,不發火的時候,就是一個仁慈善良的長者,如今開始發怒了,他麾下的六房書吏與三班衙役們一個個戰戰兢兢的。

過了片刻,有兩個書吏,一個捕頭出班,跪在地上,看都不敢看劉主簿那雙像是要吃人的眼睛。

“老夫伺候陛下已經十五年了,這十五年中謹小慎微從不敢犯錯,總算能讓陛下正眼看一下,只想著能把剩餘殘念統統獻給陛下,好為藍田多做點事,好為子孫謀一點前程。

現在好了,打雁多年終究被大雁奪走了眼珠子。

辦錯了事情,陛下也沒有責罰我這條老狗,反而為了我這條老狗的顏面,委屈自己讓那個奸商得逞一次。

告訴你們,老夫的這條命可以不要,陛下的顏面一定不能有半點折損。

現在告訴我,你們拿了孫元達多少好處,現在說清楚了,老夫還能遮蔽一下,如果不說,那就上報長安慎刑司,他們有的是辦法弄清楚。”

這三人一聽慎刑司之名,頓時就癱軟在地上,還是那個捕頭稍微硬氣一些,跪在地上對劉主簿道:“屬下一時糊塗,孫元達說他此次身上攜帶了重金,要我多關注一下他在藍田的府邸,收了六百枚銀元,當做福利發給麾下的兄弟們了,我自己留了兩百枚銀元。

老主簿,小的發誓,絕對沒有幹過半點損害我藍田的事情,就是平日裡多去他府邸周圍巡邏一下,如果小的幹了傷天害理,戕害藍田的事情,叫我不得好死。”

兩個書吏見捕頭已經說了,也連忙道:“因為我們經手藍田田土的關係,與孫元達走的近了一些,孫元達一直想要在藍田購置一塊土地,就給我們一人送了五百枚銀元。

咱們藍田的土地是按照政策分配的,可不是錢財能買賣的,就算咱們縣裡還有一些公田,這些公田誰敢動啊。

老主簿,小的們真的是一時糊塗,求老主簿開恩啊。”

劉主簿冷冷的看著三人道:“在陛下來藍田縣之前,老夫已經檢視過所有的賬冊,還好,沒有人在這上面做文章。

也算是你們的運氣。

藍天官員只能拿陛下給的銀子,拿多少都是喜事,現在,你們拿了別人的給的銀子,手已經髒了,心也髒的差不多了。

把收到的銀元全部上繳,然後,你們就不用再來縣衙了。

是你們自己絕了上進的路,休要怪老夫苛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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