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明雙眼仍然是緊閉著的，但卻是兇猛地點著頭，表示強烈同意。
他強行將身體的異常顫抖壓制住，問道：“聊什麼？”
蘇伊伊沒有焦急著拿起銀針，而是接著給任天明做著舒緩精神的按摩，一邊說道：“我記得你那時候來找我的時候是說你頭痛對吧？”
“差不多吧……”
任天明自己也不記得自己那時候說了些什麼，只能摸稜兩可地回答道。
“我看你氣色很好，不像是由什麼疾病引起的。”蘇伊伊說道。
“嗯，我沒生過什麼病。”任天明承認了蘇伊伊的推測。
頭髮變白這個問題，他爺爺曾經說過是基因層面上的缺陷，並不能算作疾病。
蘇伊伊繼續說道：“如果之前一段時期沒有受到過頭部的撞擊的話，那基本上可以排除是外力因素引起的頭痛。”
“嗯。”
聲音剛剛一說出口，任天明就意識到了不對。
他的頭痛只是藉口而已，並不是真實存在的，怎麼還沒說兩句就被蘇伊伊給帶了進去，認真地分析起了自己的頭痛病因？
還沒等他接著深想，就聽蘇伊伊接著道：“既然不是外力，那只能是你自己的心理壓力淤積導致的了，也就是俗稱的‘因思成疾’。”
“心理壓力？”
任天明被蘇伊伊的話微微提起了一點興趣，他從來沒有想過一個人心理上的狀況也會造成生理層面的疾病。
“心理層面受傷也會對身體健康造成影響嗎？”他問道。
“從中醫的角度上來看，答案是會的。就從最眾所周知的方面上講吧，怒傷肝、喜傷心、憂傷肺、思傷脾、恐傷腎，這些都是廣為流傳的說法。一個長期心情不好的人，相應的，他的身體狀況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
蘇伊伊用平靜而又溫和的聲音靜靜講述著。
“有一個比較為人熟知的病例就是‘相思病’。根據古書上面記載，歷代以來就有很多患有‘相思病’的人最後鬱鬱而終。”
任天明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微微抬起的頭讓天花板映入他的雙眼，他似乎是在思考，在許久之後低聲地喃喃道：“心理影響……真的會致死麼……”
像是在詢問蘇伊伊，又像是在詢問著自己。
“會的。”蘇伊伊也放低了聲音，輕輕地開口，“美國曾經有一個很著名的實驗：他們將一名死刑犯關進一間密室,蒙上雙眼,用刀背劃過手腕,再放出水的滴答聲。一夜之後，科學家開啟密室,發現他已經死在了座椅上。來源於心理的恐懼，的確會致人死亡。”
“心理居然會有這麼可怕的力量……”任天明表情有些凝固。
“只不過，與其說那是心理影響，不如說是一種更高階的心理用法，心理暗示。那個實驗是透過心理暗示來殺死那名死刑犯的。”
“還不僅如此，從心理暗示出發，還催生了一種控制人心的手段，叫做——催眠。聽說它就是利用各種心理暗示誘導被催眠者服從施術者的意志，是心理醫生這個職業的必備
技能，只不過在這個領域我並不是很熟悉，所以沒有辦法給你詳細地講……”
任天明搖了搖頭，微笑著表示沒有關係，卻也沒有繼續問出別的問題，而是看著天花板發呆。
“催眠啊……”
任天明看向天花板的雙眸中透出著迷茫，一時間思緒清空，只剩下了“催眠”兩個字，不斷地在心頭閃……。
“原來……心理……還有這種可怕的用法……”
“……”
“天明？”
“天明？”
“啊？什麼事？”任天明被蘇伊伊的呼喊聲驚醒。
見到任天明做出了反應，蘇伊伊微微搖了搖頭，說道：“我剛剛看你眼神空洞，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
“沒……沒事。”任天明連忙擺手說道。
“沒事就好。”蘇伊伊的雙手繼續為任天明按揉著。
“剛剛我一不小心說遠了，現在還是回到最開始的話題上來吧。我想問的是，這一年來你呆在學校裡，有沒有遭受過什麼較大的刺激？”
“較大的刺激？”
任天明腦中回憶起了那一夜，在昏暗小道中滿地的血色。
不過他很快就否決掉了這個。
那件事情雖然留給了他極為深刻的印象，但是這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是不可能講述給蘇伊伊聽的。更何況現在也已經完整地解決了，不可能在成為他心中的陰影。
於是他便對蘇伊伊回答道：“沒……沒有吧……”
然而蘇伊伊這時卻是又開口了，她說道：“可是我記得在校內的論壇上記錄，大一上學期的時候，有一件不好的事情曾經發生在你的身上過，不是嗎？”
“不好的事情……大一上學期……”
任天明表情變得有些困惑，他冥思苦想，試圖想起來蘇伊伊到底指的是哪一件事情。
見到任天明沉思的樣子，蘇伊伊進一步說道：“那個時候在校內論壇裡有人散播了有關於你的謠言，說你的性取向有問題……”
“啊！對了！你說的這個我有印象！”
被蘇伊伊提醒到了這個份上，任天明自然也是想起來了她現在說的是哪一件事情。
“我也不知道是誰傳出來的，他們說我喜歡男的，對女孩子沒感覺，都是因為這個，害得我又被好多個男的給盯上！”
“這件事情應該給你帶來挺大的心理壓力吧，我認為你的心理壓力來源可能就來自這裡……”蘇伊伊說道。
她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任天明給打斷了。
“心理壓力？沒有呀，為什麼會有心理壓力？”任天明一臉奇怪的表情。
蘇伊伊有些錯愕，自己的想法被直接否定，讓她有些不甘心地問道：“怎麼會沒有心理壓力呢，我記得那時候在校內對你評價的風向發生了一些轉變。說你的人設崩塌，說你很虛偽，論壇裡也出現了很多惡語辱罵你的貼子，那一些你都不在意的嗎？”
任天明哈哈一笑，顯得很是輕鬆：“那些東西來的快，去的也快，根本就不用我在意那些
謠言就全都沒了……”
笑到一半他的表情又凝固了起來：“就是那些人還在……”
蘇伊伊有些語塞：“說實話，在檢視了你的資料之後，我一直都以為這件事情會給你心裡留下陰影，像這樣的事情很多人一生都不會經歷……”
任天明沒有說話，只是簡單地搖頭笑笑。
“那在被那麼多人潑上汙水的情況下，你當時是怎麼想的呢？”
蘇伊伊的眼中帶上了幾點好奇的神采，託著腮看著任天明的樣子顯得有些可愛。
任天明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偏過頭，透過窗簾的縫隙，看向了樓宇間的點點燈火，回憶起了自己深陷糾紛的季節……
“我當時啊……”
……
“爸，媽，我先上樓睡覺了。”
“才八點多呢，怎麼這麼早就睡覺了呀？”
“沒什麼啦，就是想養成一個早睡早起的好習慣而已，不跟你們說了，我先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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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乖女兒，晚安。”
“晚安。”
看著女孩消失在樓梯口，客廳中緊挨著坐在沙發上的一對夫妻開始面面相覷了起來，過了一會兒之後才開始悉悉索索地交談起來。
“你沒發現嗎？咱們女兒這一學期突然開始愛打扮了起來，她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你才發現啊！都這麼明顯了，你們男人呀就是這麼遲鈍。不過的確也是，女兒現在每天出門都會化妝了，衣服也買了一大堆。特別是最近，也開始早睡保養起皮膚來了。哼，這個野丫頭，還以為她媽看不出來她的那一點小心思！”
“不過這樣也好，咱們的女兒也算是長大了，最近也是越來越漂亮了，也不知道是怎麼的，突然就開竅了。”
“嘿嘿，這事兒還是只有女人才看得出來。依我看吶，我們的女兒應該是看上了誰家的小子，想談戀愛了才會開始愛漂亮的。我們也得開始給她準備嫁妝了。”
“什麼？這麼重要的事情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不行，等明天我必須得去問問！”
“欸欸欸！你傻啊，這麼早就去問，我們女兒剛開的竅就要被你嚇回去了！”
“那你說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等女兒自己把人帶回來唄，我們女兒條件這麼優秀，肯定能成功的。”
“好，到時候看我怎麼給那個混小子一個下馬威！”
“你呀……”
樓上，那一間淡粉色的臥室中。
自從上一次從聚餐中回來以後，陸勤就發現自己腦中那個名字出現的頻率更高了，高到影響了她企圖糾正回良好睡眠習慣的計劃。
面膜敷在臉上，臥室的燈已經熄滅，拉上了窗簾之後更是一片漆黑。
她想早睡的，可就是睡不著！
一躺到床上，試圖將腦子裡面放空，那聚餐上發生的一幕幕就無法抑制地映入了她的眼簾。
只要一安靜下來，她就會開始琢磨自己在那場聚餐上面的表現，有哪裡做的不夠好，有哪裡做的不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