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鳴般的炸響，在四散濺碎的晶瑩空間碎片之間，傳遍了小半個罪一殿。

一波三折的戰鬥，終以千里水晶宮鎮壓了貳號殘斷兩身為結局，畫下了看似完滿的句號。

“精彩之至！”

遠方大爆炸引起的黑洞之後，隱沒沉浮有一道虛幻的橙色人影。

若不細瞧，鮮少有人能看見其存在。

天人五衰就這般遠遠眺望著那驚世一戰。

徐小受第二真身的自爆能量，於他而言有如清風拂面。

在淺澹衰敗霧氣的遮氳下，那些爆炸能量從天人五衰衣袍之間，被納入體內。

別說造不成半點傷害了，好像還能被吞為養分，化歸己用。

觀戰至末，連天人五衰都忍不住伸手，為表演無聲鼓掌。

徐小受，太強了！

在自己突破成為半聖之時，他也完成了突破——從宗師邁入了王座的低度。

但從始至終，這個年輕人的高戰力，就不能單以低境界去衡量。

至少，看完這一整場，天人五衰看得出來。

徐小受的肉身強度也跟著破開了王座之軀的桎梏，到達了體術層面的半聖……的一半！

只有“體”，沒有“術”。

饒是如此，光靠肉身，他就能稱得上有半聖級戰力了。

更別提徐小受還有那恐怖的，接近三境的戰鬥意識。

“突破得很突兀……”

“之前他反應速度，明顯沒這麼快，按理說跟不上天機神使才對。”

“但現在看來，他除了高層次的戰鬥經驗稍顯不足，反應方面，根本不遜色貳號多少。”

“再給些時間，讓他多參與些半聖層次的戰鬥，其意識徹底邁入三境，倒是真有可能。”

天人五衰給出了一個很中肯的評價。

他的盟友徐小受，確實已經是可以稱作擁有半聖級戰力的人了。

而他的皮，竟還可恥的披著“王座道境”四個大字！

若僅是如此也就罷了。

關鍵徐小受的王座道境也強得離譜。

人家宇靈滴享譽大陸那麼久，就一重水系奧義。

這一戰中，徐小受卻展現出來了足足兩重奧義陣圖！

“劍道奧義……”

“以及另一個，疑似體術奧義的陣圖……”

天人五衰眸色凝重。

這個年輕人，果然走上了最難走的那一條路。

就是不知道，這貪多，到了最後，究竟嚼不嚼得爛。

眸光一側，望向別處。

天人五衰面具下唇角微掀。

他看完了整場戰鬥，卻並不參與其中，當然不止是為了儲存自我戰力，坑盟友一把。

更多的，其實還有其他重要目標。

踏入半聖之境後，天人五衰已經覺醒了聖域。

此刻，他的聖域便完美同罪一殿的黑暗，融為了一體。

而在這麼長的時間內，聖域壁不曾傳來被人突破出去的痕跡。

也就是說，死得只剩下半聖意識的姜布衣，知曉自己還在盯著他，跑都不敢跑，就貓在這片罪一殿中！

想來，他必然也看到了徐小受斬鎮天機神使貳號的畫面。

這同他此前大意過來，當場肉身靈魂都被徐小受給炸了一比較……

嘖。

真不知，該作何感想啊。

天人五衰斂回心思，繼續隱在幕後掌控全場，忽而傳音給了遠方的徐小受，話音中略帶戲謔：

“打得不錯。”

“不知你是否明白何為天機傀儡，以及天機神使。”

“也不知你是否明白這種為戰爭而生的天機生物，有著怎樣頑強的生命力。”

“但我可以確鑿的告訴你，這一戰你確實打得漂亮，打了天機神使一個措手不及。”

“可能連我都沒法做到如此漂亮的戰績……”

“但你，成功割下了他身上的一片肉！”

……

“受爺牛批！”

戰場下方，重傷瀕死的朱一顆，死也要喊出這一句。

末了砰然倒地，在風蕭瑟懷中掙扎了下後，他無力抬眸，聲音再出口時，已經沙啞難辨：

“受爺殺的？”

“就他一個人？”

“天機神使，死了？”

作為戰局前期就燃燒自己，照亮別人，然後昏迷之人。

朱一顆此刻真的好想聽一聽風蕭瑟給他誇張的描述一下，在他昏迷了的這段時間裡，受爺的碾壓局，是怎樣進行的。

反正在昏迷前，貳號於朱一顆眼裡，就是無敵的代名詞。

寒爺都給一腳幹廢了！

能不無敵麼？

可被扇醒後的第一幕……

堂堂天機神使，一分為二！

受爺一紙古書頁，幻化千里水晶宮，反將貳號給鎮殺成了碎片。

這不就是超越無敵了麼？

天上第一樓有此領袖，何愁不興？

他朱一顆奉獻了所有，何愁拿不到水晶宮裡的第一張珊瑚王座？

“是的，受爺一人幹碎了天機神使……”風蕭瑟難掩激動的說著。

他本以為貳號被斷一臂已是叫人難以置信的事情。

不曾想受爺戰力如此生勐，利用一個司徒庸人，做到了環環相扣，將天機神使給徹底拖入局中鎮殺。

這太離譜了！

但事情，就這般於眼下發生，再離譜，也得接受！

“所以……”朱一顆虛弱蒼老的臉上隱含期待。

他希望活下來，將這一戰傳揚出去。

屆時天上第一樓受爺之兇名，必將遠揚五域。

風蕭瑟聞聲，臉上表情一僵。

他多麼希望可以告訴懷中這個蒼老的夥計一句，“是的，你可以瞑目了，天機神使已然陣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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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戌月灰宮出身，對聖神殿堂天生敵對，因而收集過很多桂折聖山高層戰力的風蕭瑟，在此刻無法點頭，給出肯定回答。

他抱著朱一顆起身，渾身綠色鱗甲還未褪去。

在空間碎流的大爆炸中，對著高空那個正在拔其胸口兇劍的狂暴巨人，爆吼了一聲：

“受爺，快跑！”

半聖，也分戰鬥型半聖，和非戰鬥型半聖。

諸如寒爺之流，一眼就知道是屬於後者。

再如姜布衣，這種就是介於前後者之間，高不成低不就。

風蕭瑟印象中的姜布衣，其實不應該如此前看到的那般菜。

但沒辦法，那家夥不知道是招惹了什麼衰神。

一出場就自帶各種虛弱狀態，好像精神狀態也不行，沒有半點半聖的精氣神，成了易受驚體質——估計在虛空島的遭遇，一直很狼狽？

其戰力，更是十不存一。

所以比較起來，姜布衣好像連寒爺都不如。

但是……

天機神使與這二者，截然不同！

“最強半聖”的稱號，絕非浪得虛名。

這位，本就是六邊形無弱點的完全戰鬥型半聖！

斷臂？碎軀？

這對一個時常在戰鬥中歷練的煉靈師而言，已都不能算作重傷了。

他們有大把的手段，滴血重生，死而復活，得用徹神念等更高位格的手段壓制才行。

君不見，遭遇普通傷害斷頭、碎身的朱一顆、風蕭瑟，都能在短短時間內，轉移傷勢，意識歸來。

更何況，這類似傷勢，之於一個為戰爭而生的天機神使？

風蕭瑟也並不知曉，貳號會有什麼具體的復生手段。

但他不必思考這麼複雜的問題。

因為印象中的天機神使，有一個十分恐怖的“戰鬥模式”。

那是三境意識全開，各般輸出手段完全啟用的血腥戰爭模式。

這般模式下，天機神使一人屠滅一族，都綽綽有餘！

而在和受爺的這一戰中，貳號，甚至沒開！

這，意味著什麼呢？

……

“受爺，快跑——”

“你，成功割下了他身上的一片肉。”

才堪堪將水晶宮甩在貳號臉上，將之壓成粉碎，又把興奮異常的有四劍，自胸口拔出。

徐小受沒來得及慶賀自身戰力有了質的突破，連天機神使這等存在都能鎮殺。

耳畔、靈念，便各自傳來了提醒。

一道驚恐。

一道戲謔。

“受到驚嚇，被動值，+1。”

霎時間，心頭才有如煙花般綻放的喜悅，一下給沖刷殆盡。

那短暫得只有剎那的放鬆，當場就給徐小受掐死，只餘萬般警惕。

“一片肉……”

“我有四劍、炎蟒齊出，身道盤、劍道盤齊上，第二真身都炸死了。”

“可以說，渾身上下最強的輸出手段甩出去了九成，連剛到手的水晶宮，都用來砸人了。”

“對貳號而言，就剮了一片肉的傷害？”

徐小受不信。

瞬間，他就掐滅了內心中的這點不信，堅決不做宇靈滴、司徒庸人之流。

那可是天人五衰的提醒！

這傢伙就在現場，卻從不現身。

他在害怕誰，用腳趾頭想想，都能得到答桉。

所幸徐小受的目的從來都不是為了在此地斬聖。

他以司徒庸人為餌，設下連環計的最終目的，是為了逃命。

“空間道盤！”

天人合一狀態一啟，腳下空間道盤旋展而開。

徐小受能輕易感知得到，此前貳號於此之一方戰場的空間掌控，已經隨著他的“死亡”而消失。

可以跑了！

姜布衣？

司徒庸人？

徐小受已毫不在意這兩位的生死。

他沒那麼多時間去找人、撈人，一同帶走。

他相信，將這兩個禍害留給天人五衰，對方會處理得很好，甚至還能坑天人一手，借他之力攔截死了的貳號。

“回來。”

眉心處，紅色鬼籤一閃。

徐小受收回了重傷在外，靈體殘缺，昏昏瀕死的虛空將軍紅。

顧不得心疼和治療了！

將現場能拿回來的寶物通通拿回，能帶走的人通通標記，空間道盤微光一閃。

“乾坤大挪移！”

逃！

管他娘的什麼貳號三號。

只要傳送走人，待我休息歸來，再搖人斬你——我的老師可是封聖了！

虛空一裂。

空間道則湧現。

傳送的力量，一下模湖了現場所有人的視線。

“呵，天真可愛……”

遠方，天人五衰含笑，將身形隱入了死亡道則之中，像本就不曾誕生於世過。

他可不希望被外人發現。

啪！

傳送啟時。

徐小受突然頭皮一麻，“感知”瞧見了淚汐兒手上的木球旁，裂開了一道空間縫隙。

黑色的裂縫中，悄咪咪爬出了一根修長的手指頭，不大，不是巨人的，就正常人類擁有的尺寸。

手指頭後端的缺口處很平滑，像是被利器切過。

它，輕輕抵在了木球的側下方，瞞過了所有人的視線，其上也閃爍起同傳送一般的空間氣息。

“貳號！”

徐小受一聲爆吼，及時止停了空間傳送——這玩意兒想跟著一起走！

第二真身死前可是看到過的。

本來肉身強度就在阿紅之上的天機神使，因為一遭不慎，竟被斷了截手指頭過。

所以，這是他故意留下的後手……指？

雙目一凝，觀指成劍。

凌空一道鋒銳劍念斬過，劃過空間，轟在了那修長的手指上。

“嗡！”

神性之力、魔性之力兩種氣息同時在指尖閃爍，硬抗住了這一道劍念的斬擊。

那手指跟黏在了木球上一樣，死活不下來。

徐小受心駭。

他又記起來了。

第二真身曾見過貳號以神性之力、魔性之力對抗過淚汐兒的神魔童。

但在同自己的一戰中，這兩種力量，貳號都不曾展現過。

所以，方才水晶宮碾壓的體型千丈的天機神使，反而是弱的那個分身。

這只一截的手指頭，內裡可能藏著的，才是貳號的本體，擁有全部戰鬥力？

淚汐兒在徐小受的喝號之下，也已察覺不對。

一轉眸，瞥見那黏在木球上的手指頭，她下意識雙手拍拍。

“小樹樹，去！”

轟一聲響，木球上撞出了一株古木，衝擊之勢卻沒法將貳號的手指頭頂飛。

可聖力流轉間，古木樹冠成型後，飛射出無數枝條，將那手指頭鎖死，狠狠往外一扯。

“啪啪啪……”

枝條盡碎！

貳號的手指卻無動於衷，反深深刺入了木球之內！

淚汐兒立馬上身後仰，童孔輕顫，俏臉發白。

這可是天機神使，只有徐小受能打！

“大世佛手！”

可閃身爆撤的同時，淚汐兒不顧驚嚇，纖手一揚，漫天樹種遍灑諸天。

白窟小世界的雛形在背後湧現，漫天世界之力，勾勒化為森羅幻影。

轟一聲響，數十丈高的大世佛手在樹種爆破化木交織間，頃刻成型。

這彌天木手往前一推，像是能推動了整一個世界。

“砰！”

整個木球，連帶著木球之上的手指頭，竟給推出去了！

這一手，連徐小受都看得一呆。

自己的劍念沒能斬得動貳號的手指頭，淚汐兒的攻擊奏效了？

是了……

神魔之力互相抵消。

餘下的世界之力，貳號僅一根手指頭，來不及消除？

木球、手指已去。

淚汐兒單手抽拎出了內裡的青銅鼎。

纖細的血手提著大鼎，襤褸的短裙迎風搖曳，銀髮飛揚間，玄異神魔童中倒映出的，是青銅鼎內的爛肉顫顫，血色氤漪。

“保住了……”

淚汐兒暗道僥倖。

司徒庸人已在貳號那一條手臂的護持下消失，很難再挾來作為人質。

這青銅鼎內的宇靈滴肉片們，要是還給貳號奪去了。

那接下來，肆無忌憚的天機神使火力全開，徐小受就算是再能算計，也只會被對方的莽力一擊轟死！

是的……

到頭來，在場之人能否逃生，命運竟還得交由在掌握了次面之門，卻只剩一攤爛肉的宇靈滴之上。

這，亦是貳號的弱點！

限制他全力出手的最後弱點！

“扔掉青銅鼎！”

可便在淚汐兒慶幸之餘，天邊忽然傳來徐小受的急吼聲。

淚汐兒一愣。

以徐小受之智，不可能想不到宇靈滴交出去，自己等人將再無法抵禦天機神使，但他還這麼說……

淚汐兒像是明悟了什麼。

神魔童一旋，她敏銳發現了鼎內爛肉中，有一滴不是很合群的金色血液。

其上，有著被很簡易的天機術封鎖了的，十分隱晦的聖力波動。

“聖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