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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下來的時候十七個志願者都已經精神抖擻的集合在村口的大槐樹下,然後順著村裡的那條主幹道開始晨跑,昨晚吃飯的時候村長說這條路是直通學校的,看到張姝華容光煥發的樣子王昊宇懸了半晚上的心才放下來了。雖然是盛夏,但大山裡清晨的太陽卻一點也不毒,和煦的如同春天;徐徐的山風吹在裸露的肌膚上就如同母親的手撫摩著一樣;路邊植物的葉子綠的發亮,就像是用水洗過一樣,那綠意彷彿要流下來似得;那些不知名的鳥兒好像要看個看究竟,繞著晨跑的志願者飛來飛去,還一邊發出銀鈴般清脆的歌聲;勤勞的莊稼人已經下地了,看到這一群朝氣蓬勃的青年也紛紛停下手中的活一邊看一邊評論著。

大概跑了有三里多的路程就看到落羽村小學了,大家停在學校門口面向太陽升起的地方站定,然後一起朗誦梁啟超先生《少年中國說》中的節選部分:

造成今日之老大中國者,則中國老朽之冤業也。製出將來之少年中國者則中國少年之責任也……美哉,我少年中國,與天不老!壯哉,我中國少年,與國無疆!

朗誦的聲音在山谷間久久傳蕩,這一幫青年的內心也掀起了萬丈波瀾,雖然在之前的志願者選拔過程中就有晨跑和晨讀這一項內容,讀的也是這段文章,但當時基本上是以應付的心態去走那些程式的,當今日真真正正以志願者的身份,在這一塊他們將履行志願者職責和踐行志願精神的土地上來朗誦這段文章的時候,每個人都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被文章感動,被自己感動,也被彼此感動。

大家都面朝著太陽升起的方向心無旁騖地朗誦著,誰也沒有注意到陳校長是何時站到他們身後的,也沒有人注意到深受感染的楊校長是和他們一起朗誦的,一直到朗誦結束後鄭瑜走出佇列面向大家講話的時候才看到楊校長。鄭瑜趕緊走到楊校長跟前跟他握手問好,這時大家才知道身後多了個人,也都紛紛和楊校長問好。楊校長一臉憨厚地說:“我過來把學校的鑰匙給你們,再就是過來看看你們需要啥或者有啥不適應的,在沒啥事,你們快忙你們的,不用管我。”他一邊說一邊一邊把一串貼著標籤的鑰匙給鄭瑜,然後嚮往學校裡邊走去,這時大家才發現學校大門已經開了,大家也都跟在楊校長後邊進了校園。

校園規模不大,但很整潔,大門是兩扇鋼筋結構的柵欄式的,一進門是一條寬約三米,用轉鋪的走廊,走廊兩邊長著兩排鬱鬱蔥蔥的冬青樹,左邊的冬青樹後邊有一排磚瓦結構的房子,楊校長說那排房子總共四間,三間是老師的辦公室兼宿舍,另一間是廚房,老師們都是本村的,基本上都不住校,上完課就回家了,那宿舍一直都空著。正對大門的一排房子是教室,總共是六間房,也是磚瓦結構的。房子看起來有些年代了,因為用的還是那種老式的青磚藍瓦,房頂上長著一層厚厚的苔蘚。操場在教室後邊,大概有一畝多地,說是操場其實也就是一塊打穀場而已。

看完學校佈局,鄭瑜讓大家都去吃飯,他和楊校長再瞭解一下學校的情況,所有人吃完飯七點四十到學校,因為楊校長說陳村長已經用廣播給村裡都通知過了,所以不用再宣傳招生,按照之前的安排直接上課就行了。

志願者們急匆匆趕回自己所在的老鄉家裡吃過飯就趕緊往學校走,緊趕慢趕的跑到學校已經七點四十多了,學生們在楊校長的安排下都已經坐到教室了。稍微緩了一下就按課程表的安排有課的人就去上課了,好在講義都是在走之前準備好了的,可以直接拿來用。

王昊宇第一節課是初一的語文,雖然有過充分的準備,但第一次走上這三尺講臺,初為人師的激動和緊張也讓他的心狂跳不已,他一度有點手足無措,甚至都忘了做自我介紹就直接開始講課了。後來當他鼓起勇氣和最前排的一個孩子對視了一眼之後,他的內心終於慢慢平靜下來,那個孩子清澈純真、針織誠懇、飽含著對知識的渴望的眼神深深地震撼了他,他再看一眼其他孩子,無一不是如此,即便是在他因緊張而結巴的時候孩子們也一臉莊重。心情平復之後,他的才思就如同黃河之水一般滾滾地奔湧而出,他引經據典妙趣橫生,那一串串文字在就像一個個花骨朵,在他的口中綻放、結籽、然後又在落在孩子們的腦海裡生根發芽。站在窗外的楊校長似乎對這個還未畢業的大學生頗為滿意,頻頻地點著頭,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時間在粉筆與黑板的接觸之間悄然流逝,一篇《白楊禮讚》講了不到一半,就聽到下課鈴聲響了,王昊宇收拾起教案走出教室,正好碰到從隔壁教室出來的張姝華。他禮節性的問了一句“感覺怎麼樣”,張姝華臉頰緋紅地聳聳肩,說了句“還是有點緊張,基本上都是照著講義讀的,感覺時間都好像停滯了,這四十五分鍾就如同四十五年一樣慢。你呢?”“我也是,畢竟第一次面對幾十個學生講課嘛。”王昊宇本想再說些什麼,但已經到了辦公室門口了,他也就忍住了後邊的話。按照事先的安排,王昊宇教初中三個年級的語文和歷史,每天六節課,張姝華教五年級到初三的英語,每天五節課。王昊宇早上的三節課是連著的,他在辦公室匆匆喝了口水就開始翻他第二節課的講義,在去教室的間隙他拿起手機給張淑華髮了一條QQ“當你緊張的時候看一下孩子們的眼睛,你就會被他們的純真和強烈地求知慾震撼!相信你,一定能做得更好!”

第二節課他上的是初二的語文課,這節課他準備的是杜甫的《茅屋為秋風所破歌》,當他講到那句“床頭屋漏無幹處,雨腳如麻未斷絕”之時,他突然感到無比的憤慨,一個文人他的詩能名垂千古警醒世人,卻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妻兒被活活餓死束手無策,自己因為多日未進餐而猛食牛肉致死,一代詩聖如此隕落,這是何等的悲慘。可百年之後竟然有人說什麼“國家不幸詩家幸”,這是詩壇之幸,而非詩人之幸,如果可以選擇,我相信杜甫寧願不要這些耀眼的光環,也不願意遭受那樣的人間慘事。這一腔義憤填膺也被他帶到了課堂上,並博得了學生們的一致認可 。恰巧這一幕被在外面巡視的隊長看到了,後來隊長就此事還找他談過,認為他不應該如此偏激,上課不應該帶著那麼強烈的感情色彩,這樣容易誤導學生。不過他很不以為然,他總覺得學術就應該各自有各自的看法和想法,他其實很嚮往那種各抒己見,為了同一個問題而反覆爭論的氛圍,不過此時作為支教隊的一員他不願意和隊長發生齟齬,他象徵性地檢討了一下自己的失誤。他一貫都是這樣,只要不是大是大非的問題總是不願意和任何人發生矛盾。只是在後來的上課中他的確一直都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不去發表一些過激的言論。

這一天大概是張姝華有生以來最難熬的一天了,緊張帶給她的不適感絲毫不亞於前一天坐車的感覺。下午吃晚飯,王昊宇和李啟輝還有另一名支教隊員劉雨航一起去村裡進行支教的另一項工作——調研,此次支教調研的主題是“農村留守老人的生活狀況和留守兒童的教育現狀”。在和老鄉的攀談中王昊宇他們才得知落羽村原來是由四個小組組成,第一組就是陳家堡,這個小組在最北邊,地形最好、人最多;第二小組是楊家坳,在東邊,楊校長就是那個村子的;第三組是南峪,在南邊;第四組是將軍領,將軍領和這邊的村子隔著一條河,叫飲馬河,將軍領和飲馬河傳說都和某一位不知名的將軍有關,據說將軍領就是那位將軍當年駐兵的所在,飲馬河就是因大軍在那條河裡飲馬而得名,據老鄉說飲馬河流出秦嶺後一直通到四川,再在四川的某一個地方匯入長江。而學校就在村子的中心地帶,距離陳家堡最近,距離將軍領最遠。落羽村之所以叫落羽村就是因為這裡是候鳥南遷時翻閱秦嶺的最後一站,鳥兒們飛過高大的秦嶺後會在這裡休整一段時間,等過冬的羽毛長好,夏天的羽毛褪盡後重新起飛,每年秋天過後村子裡到處都是羽毛,當地人深受其害,說這些話的時候他們壓根不會想到數年以後這些令他們一度深惡痛絕的羽毛將會鋪起他們的致富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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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昊宇作為一個歷史愛好者,多次萌生了考究這位將軍的念頭,可問了許多當地的老人他們都說不出將軍的姓名和所處的朝代,有的說是唐代的,有的說是宋代的,還有的說是戰國的,莫衷一是,但都沒有任何根據。後來他在週末的間隙獨自去將軍領想去尋找一些遺蹟,但經過歲月的沖洗那裡早已什麼都沒有了。後來楊校長說他可以去縣文化局找一下當地的縣誌,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線索,但由於村裡距離縣城比較遠,他們的支教時間也僅僅只有一個月,後來也沒來得及看到,這很長一段時間都讓王昊宇很以為遺憾。

晚上調研回去開會的時候,王昊宇提出了他早上形成的一個想法,就是取消每天早上的晨跑,大家早上起來可以幫助老鄉們做些家務和農活,然後七點半到學校進行晨讀。他的理由是今天早上回去吃早餐的時候飯都坐好有一陣子了,房東一家人好像都在等他倆,村裡距離學校有將近兩公裡的路程,如果晨跑的話每天早上就在這條路上就得跑三趟。另外幫助老鄉們做些事情也能拉近和老鄉之間的感情,有助於日後工作的開展。大家聽了也都有同感,紛紛表示贊同。隊長鄭瑜早上也感覺到時間有點緊,於是也就同意了這個提議。

晚上回到房東家裡,王昊宇還和房東一起給房東家的那匹大黑馬鍘了一大堆草,因為他家裡養牛,也是這樣給牛鍘草的。房東家的那匹大黑馬長得膘肥體壯的,站在那裡就如一個得勝的將軍一般器宇軒昂不可一世。因為它通體烏黑,只是在額頭上有巴掌大的一塊白毛,所以王昊宇給他起了一個很響亮的名字——“的盧”,在以後的日子裡王昊宇幾乎每天都會早早起床趕在房東的前邊牽著“的盧”去村口的小溪邊飲水,有時間還會牽著它去找最豐美的水草吃,報酬就是騎著它小跑一段。令他想不到的是正是這匹馬馱著他走向了愛情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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